这就是我们这批志愿者的第一次活动,目的是达到了,但也因为临时的想法被我们自我“枪毙”了,所以……
成就感啥的就基本被自我抵消了好吧——哪怕目的达到了,心情也是不怎么愉悦的。我其实还好,因为严格来讲不是正规招募的时间窗口进的社团,归属感还没文学社那么强烈(官方吐槽:强烈到想摸鱼划水?),相应的,失落感也没那么强烈。
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尤其是闵若雁,毕竟是部长嘛……不过这种复杂的心理感受也不一定是坏事,她应该是个包容性挺强、心思细腻的人,设想又没具体落实,实际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而是为下次的活动扫了波雷。
毕竟这次活动顶多是小打小闹,能借这个机会发现组织活动的一些问题所在,或彻底取消,或加以改进,肯定对下次活动有所裨益。
“应该有下次吧?”别“下次一定”之后哑火到高三好吧,那就很赣……
于是,我的心里的呼声应该是被年级组、被校方听到了(官方吐槽:你有λ排面?我信你个鬼……),第二次的活动就不是部里自己组织的了。
稍稍借助了官方(校方)的力量,起码公交车是租了三辆……
不过志愿者部本身的成员倒是没那么多,要求是“部员到自己班级里再拉几人参加本次活动”——没有硬性要求,除了每人20起步的捐款,自带一餐的干粮和水,感觉就和踏青活动的模式一样……
“我们这次是要去哪?”我问部长。
“SOS儿童村。”
虽然之前从未听过n市哪里有SOS儿童救助村,但一听这等沉重的名字,我本就少有嬉皮笑脸时候的面庞,此时更加严肃了。
前面加一个“SOS”,怎么想都是经历过不妙人生际遇的孩子的聚集地。我一开始就心情跌入谷底的原因,在于我习惯地把一件事往坏的方面想。
“孤儿是肯定在其中的,而……残障儿童呢?”
是的,仅仅想到第二步,我就不忍往下想了。一路上我都是心情沉重,设想着如果真有残障儿童,就站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不,刚才想的是残肢的孩子,而万一……
仰起头——因为听到了前方的脚步声——但空洞无神的双眼,那仰角是正好让它们对上了我的眼睛……那时,我该怎么做呢?
恐怕眼睛要进砖头,找个无人的地方才能冷静下来吧。
进村,下车,与村里的负责人交谈、安排一些活动啥的,那是第三辆车上的老师们该操心的事。我们下车后,应该就是直接被村里几名女士带队,分散到各条岔路,我所处的小队人数也减少。
我为什么要用“应该”这个词,是因为直到见到求助儿童之前,我都还想着之前的问题而表现得浑浑噩噩。我只能依稀记得村里的环境——还挺绿色、安静的,走一段路就有一些树木、沿边的矮树丛,还有草坪。只不过灌木高度的植被没有种花,没能给村落多些色彩,这搭配上安静的环境,就给人一种偏压抑的感觉。
“可能只是我先入为主了吧……”瞥见草地上有跷跷板、秋千一类的娱乐器械,沉闷的情绪也松快了少许。
引路的工作人员领我们进入一幢乡村别墅——远近都是类似构造的单栋矮楼房,客厅里一位负责这栋房子的孩子的“母亲”,在照顾两个尚且年幼的男孩,估计也就6岁以下,幼儿园没毕业的年纪,剩下一个估计小学生年纪的男孩,在被一个青少年女生管教——这四人应该就是这栋房子的住户,“母亲”的子女了。见到有人来访,他们都看向门口……
“师大附中的哥哥姐姐们来看你们了,你们要好好迎接哦,精神面貌不能差。”说罢,又上前和孩子们的“母亲”单独聊了几句,便离开房子。短暂的沉默后,“母亲”开口。
“来,和哥哥姐姐们打声招呼,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你们要向他们看齐哦。”
“哥哥好,姐姐好。”
看来n市的SOS儿童村并没有残障儿童,看到他们身体健康,没有大的方面的疾患,相当于方才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搬开了,神色缓和了不少——也许我自己没有留心,但可能有同学多少察觉到我的异样,只是没有在发现的第一时间询问罢了。
“好些了吗?”我扭头看向手搭上我肩头的人……
“天哥啊……没事,放心好了。”
吴天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他大概也是觉得这个活动对于我们这些高中生,多少有些沉重了,我一路上一言不发、神色凝重,与我在班里的表现判若两人。
“天哥猜到我是心情沉重,但大概没想到我会想得那么……”
悲情?或许用这个词描述更贴切一些。
天哥虽然作为班长,但实事求是地讲,语言表达能力和我的内向模式有得一拼——不至于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但并不能完美传达心中所想。于是他找到“母亲”了解孩子们现在的大致情况;刚才由“母亲”带着的两个较小的儿童,可能还有点怕生,加上本身的文化水平,吴天引来了“母亲”的注意力,他们不敢主动找我们说话。
话说刘亦宾这回不和我、天哥在同一小组,但组里的两个女生的性格也与刘亦宾相似:说是有“母性”也不为过。她们就蹲下身逗弄两个孩子,耐心换真心,他们慢慢愿意开口多说两句了,虽然还是同学一问孩子一答的机械模式,总比大眼瞪小眼好受吧?
那个老二,皮是皮了一些,倒也更符合农村男孩的性格,愿意开口说话,我们聊着聊着,总会有共同话题的。小组里的另一个男同学就主动找上老二,动画片啊,凹凸曼啊,偶尔再插几句生活、学习上的问题,老二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的神情……
“所以你们是用什么依据判断出我擅长应付女生的?!”
合着是我自己不够机灵——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该先下手为强,迅速找准目标,不然挑剩下的都是……
“哥哥你好,我叫万芳琪,今年初三。”
emm……好像也不能算是“难啃的骨头”吧?
“我们这些人比你大个两届,我叫章启轩,高二学生。”
过一会,房子里爆出一阵笑声。
之前也说过,我普遍比同一届的学生早入学,意味着我比大部分同学小个半岁。而农村的孩子(当时瀛上村的确离n市中心挺远的,顶多算城郊)晚读书,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结果报出生日时,我俩同年的,她7月的我11月,这就很淦……
“不是,万姐的妈妈笑我可以理解,你们在那笑个p啊?吴天我说的就是你,你几月份的?”
别看我嘴上嚷嚷面不改色,心还是有点虚的。虽然按正常年龄段入学的话,7月也算偏小的了,但我又有flag体质……
“我也是7月的,万芳琪你是具体几号出生的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
“7月20号,吴天你呢?”
“我9号的,勉强能让你叫声哥。”
“天哥。”
嗯,让你嘴欠……我作势自扇耳光的动作逗笑了屋里人,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是在开玩笑。轻松的气氛也感染着屋内的每个人,大家聊得也更随意一些,肯定是件好事,只不过我们需要留心,不能触及他们的敏感神经——万芳琪可能还好,其他三个孩子还小,内心的伤口可能还没完全结痂……
与万芳琪闲聊着,我已经有些为她感到骄傲了:从她在家带着弟弟的举动,就能看出她的一份超前年龄段的成熟;能主动向生人沟通,自己先一步展露笑脸,这是我觉得最宝贵的东西。
她的综合成绩并不算很突出,但这也许是我们心理预期标准定得太高的缘故。在这种条件下、家庭环境中,如果能考进一所市重点高中(“母亲”肯定没那条件花择校费让万芳琪进重点高中啊),虽然按分数线来看,不是读书的尖子生,但她足够刻苦自励。
谈到我的学校,我们的附中,她的言语、眼神都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向往,对我们也有着羡慕、崇拜之意。而这些神情很单纯:羡慕归羡慕,但没有“他是不是择校花钱进去的?”“他是不是因为上了补习班,才能考得那么好?”“他们家庭条件都比我好,我却……”心里扭曲成“嫉妒”甚至没来由的恨意;崇拜也不是感觉自己无力追赶——哪怕只是跟随,不落得太远——而转化成沮丧、消极的心态。
“我的英语挺不错,我想考得更好……”
“想过出国留学吗?”
“嗯,那是我的梦想,我想见识更远的地方……”万芳琪话说一半,有些腼腆害羞,“虽然很难实现,但过程我想至少要尝试。”
“想好高中要考雅思还是托福了吗?”
“托福吧……虽然现在想这些还挺遥远的。”
“一定要加油啊,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未来某一天实现了呢?”
她原初的梦想,根基其实是“见识更远的地方”,那意思是“小目标”就是考上省外的大学了,如果是“更远”,在我的概念里不止是出国留学——需要办签证的地方应该都算吧?
“保守的话,就算不出国,到了香港也是完成了你的梦想嘛,脚踏实地,走好眼前的路,加油吧……我们这些到了明年也要高考了,大家都得加油才是。”(官方吐槽:这一年不到你就快漏油了,觉得汗颜不?)
一个劲儿谈学业的话,我们也是学生,自然了解说多了哪怕对面不生厌,自己这边都觉得烦了。我们并没有参观他们卧室的举动,但客厅可见的一张古筝,还是挺吸引人眼球的。
“你会弹吗,古筝?”我问万芳琪,“还是你弟弟有哪个会弹?”
于是她向我们弹了一段,引到了个人的兴趣爱好上,几个弟弟也向我们露了一手:吹葫芦丝、写毛笔字……我们也不吝掌声。
走到外面,万芳琪不但与我交流得很好,也会兼顾她的几个弟弟——本来邀请他们来做些游戏,应该是我们的任务,但她主动提出来的:“能带着他们一起做游戏吗?”一阵脸热的同时,也是让她在我们的心目中变得更可爱、优秀了……
“当然,小朋友们你们想玩什么游戏啊?哥哥姐姐带你们一起玩。”
“好耶!”
微眯着眼,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单纯得能放下一切烦恼,可听多了,也会感到隐约的揪心。
“希望他们真能像现在跳房子那样,最后都有个好的结局,苦尽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