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从明面上讲,镓坤他们本意是好的,无论是说我的病情,还是我与思语的情侣关系,都是带着祝福的寓意。但我本身就不算一个乐观积极的人,一想到未来大概率的情况(分手),再回想到这趟祝愿……呵,正反一拉,反倒是内心的悲戚感更深一层了。而且我对同学、老师、朋友,没有无根据地埋怨别人的时候,“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是我的作风,只好微微一笑,道声谢谢,但内心的滋味,只是自己慢慢消化,而且时间拉长,类似事件的可能重复,容自己逐渐习惯吧……
磊子他们陪我呆到了四点多,时间还是挺快的,在这期间我爷爷奶奶也过来看我,跟磊子他们碰上,打招呼、简单寒暄几句,同学可能也是顾及到我家人有别的什么事情,所以稍微早些撤退。病房门也没关,老妈、爷爷奶奶等人注意到屋里的动静,进来送我那四位兄弟。
“谢谢了,来看望章启轩不说,还送了慰问品。”老妈是微微点头躬身,“章启轩有你们这些挚友,是他的一大幸运,希望后续你们也能相扶相持,帮助他一路走下去……”爷爷奶奶应该是从我妈那儿了解到下午戴玉磊他们的简单情况,所以对他们也是出声道谢,那我几个基友也是家教好,知道不能白承这么大的礼数,忙躬身回礼,开口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和章启轩是老友了,学校里、假期里都是在一起玩闹、互帮互助的,最近跟他聊天、在他说说上得知他前些天的遭遇,我们都挺诧异的,也觉得遗憾、惋惜……”
“伯母,还有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章启轩开口,我们是愿意帮到他、以后也与他保持联系的,镜水是心善、聪明的人,我们喜欢和我处朋友。”
“哎呦,我家小崽是真幸运啊,能交到你们这些朋友……”
磊子他们就这么走了,家里人问起,我也就断续地讲了先前他们跟我聊的一些话题的内容,老妈神情郑重地说道:“章启轩,你要记得他们、包括之后还有你的同学到医院来看你,你得记在心里,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要回报他们的。”
“这,老妈你fa…放心。”我点点头,“我的朋友,因为这次疾病……意外,肯定是越…越来越少的,这你不…不用安吻…安慰我。”
“最后还…愿意和我,保持……朋友关系的……人,我当然要…要感谢他,这是我…我的道。”最后这个说法吧,其实有点模糊——我一时想不到准确、合适的词来描述这意思,只能说“道义”、“道法”这种笼统的说词来概括。老妈点点头,抿抿嘴唇,神色像是忍住眼泪,抚摸两下我的脸颊。
“好孩子……”
晚饭前的一点时间,我和思语说起下午前半段的事情,不然在正常的治疗情况下,下午大部分时间是我与小女友聊天的,除非是思语有活动——与她的同学聚会啊、家里有活动啊——没有大段的时间陪我聊天消磨。思语是表示挺开心:镜水住院了能有几拨人(目前大致估算至少两、三拨)来看他,而且这还不包括他的大学同学,证明他的中学时代的确是挺美好的。“你有这么些人为你加油鼓劲,虽然你是镜水先生,但某些时候的绝对理性,对你并不算一件好事……要积极、阳光一点,至少心里要保存着一丝以上的相信奇迹的信念,不让自己陷入绝望的泥潭!”
我看到这段“教诲”,嘴角不自主地上扬,虽然内心其实基本毫无波动,只是打趣地跟思语说道:“你现在在屏幕上聊天说话,有时真的挺像我的风格了,有官方的意味……大二我缺席班长职务,小女王尝试一下竞选呗?”
小女王:“不当不当,太累了不说,我之前还没有经验。”
先生:“我在之前的学生时代不是和你一样,没当过班长吗?再说……你刚才这是蹭得累吗?”
小女王:“???什么是蹭得累?”
先生:“霓虹语的‘傲娇’的意思啊,刚才你不是说不当不当吗?双重否定表肯定嘛,我现在又不是智力下降、记忆力减退了,这些知识我还是记得的。”
小女王:“……”
在住院部普通病房住的最后这几天,都说千篇一律的生活也有变化和不同之处,除了日常的治疗,我也是对这几天的两件事挺上心的,一个是捕捉日常时间分秒流逝间,滋生出来的一汩汩文艺小灵感……说穿了就是无聊想装装杯,刷存在感,所以发条说说骗波赞,算是我之后挺长一段时间里的做法吧。
但u1s1,文艺青年其实不算我们这一代人的叫法,“文艺”几乎伴生的,无论说出口的还是心里随之而来的,就是“2b”……文艺2b青年,基本就是灵感、想法一出来,是头脑发热的状态,尤其像我这类脑袋还动了刀子的人,虽然没有因此变成傻叉,但情绪一激动,也就不会考虑得太多太复杂——意思是我会少考虑至少一层的词句问题。倒不是触犯原则性,只不过是用词会狂一些、理想化一点,草稿的时候觉得寓意配上自己目前的状态,是优秀的、值得自豪的;但当自己手指在“发表”的上方一摁,盯着自己的说说,过会儿刷新,有点赞、有评论了,自己又会觉得脸热、不好意思……
“包容,接受;改变,不屈。恐惧中找寻希望,坚持中不断努力。”
赞有一堆,评论也有一堆。肖老大跟我爸、我姑姑、陶燕姨、谢馨姨……家里人给我的鼓励说词是差不多的,直白一点“你加油”;还有其他人,比如7.22之前,像是我去年同一时间段——高考结束的大暑假里,有大学录取通知,然后qq上会有相关人员拉大一新生进一些群:学院群、同班级不同年级的群……之前跟我挺聊得来的一个16级学弟,通过班里人的描述,应该是了解了我的情况,所以算是善意调侃道:“晚一年认识的同级,或者是学弟,233。”还有同班人发消息,我当下心情算不错的,调侃一句“学哥(学姐)好~”引得他们表示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心情是挺愉悦的,但事实上冷静下来——相关的闹腾劲过去之后,我是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大了,有点吹牛的意思。我现在还没进康复中心,也没有细看网上的那些评论、相关意外的人员恢复比例……
说实话,我现在可以说完全没有信心去想象未来我的校园生活。先不说真正重返学院上学,我有马克思的那门课要重考;有全新一拨班级、年级成员要认识;我重返校园,应化系的15、14级的熟人,他们都还没毕业呢,我要以何种姿态面对他们……首先我要考虑的是更实际一点的问题啊。
应化学科是有实验课的,这些手指点滴拿捏的精细操作,我要怎么处理、拿学分啊?再有,说到“偏瘫后遗症”,随即想到的就是“今后生活能否自理”的事情……呵,聊到这里,我也忍不住要咧嘴,自嘲一下了。虽然我没有(也不敢)在网上、向我的主治医生细究这些事,但大概率上讲,就算我休学期一过,回江南大学复读,那也是家里派出一人,陪着我去锡市,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肯定是老妈啊,正好她内退了,现在是无业的状态。现阶段是好在她可以在医院看护、照顾我,就算有了比起家里人更有经验、比医院里雇的护工费用相对更低一些的小舅公,老妈还是不会放心到一天大半清醒时间都呆在家里,甚至按照以往的习惯,下午跑下楼搓麻的那种流程……加上老妈对我学习的重视程度还是挺高的,所以可以预想,如果我要回到江大读完本科,那是老妈陪同我暂住在锡市,可随之而来的首要问题是……住哪儿呢?
男生寝室?跟一群法定成年男生住一起?想想不合适,而且学校宿舍的床铺得爬上二层,到时我的状态……想象不到我怎么能在正常位置上睡觉,上下床铺楼梯都是件麻烦事;那……到大学附近租房子住?但那样工作日的上下课路程就更远一些,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也挺糟心,毕竟老妈目前还不会炒菜做饭,周一到周五的每日三餐,那还没啥多说的,饭钱在我饭卡里多充一些,给老妈在食堂打饭而已,但周末呢?学院里没啥事,为填饱肚子也得冒着骄阳似火,或是风霜雨雪,往返学校和租房之间,而不能偷懒窝在家中?
嘶……一堆问题呢,想想就头大,虽然不是实际的脑阔疼——这种现在一讲开不得玩笑的那种,但我确实不想考虑这相关的事情,说我是逃避心态,我也无法否认吧,只能以自己告诉自己:“走一步算一步。”来自我麻痹了……
另一件事就是剃头了,说是在上到康复中心之前的第一次剃头,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自己左边脑膜是露出来的,软软的触感,所以哪怕知道有不少病号经历过脑膜上长头发、脑膜上剃头,想到正常剪头都有的痛感,心里难免有些犯怵……不过这说啥也没用,我虽然不算见过很多世面,但也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我总不可能社死一下,任性地说头发留长,等临到我做补颅手术的那天再剃头?
还没跟你们说起过我这情况吧——我虽然从不留发型、头发蓄长,但我容易头皮痒抓挠头发。我要是真跟家里人、医护人员提这要求?别说他们会不会同意,我说完都得给自己来两巴掌……自己往坑里跳自己找罪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