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式上,从我现在往回翻翻到没有实际印象为止……貌似17年的年假(说的是大年初一到初七那七天)还是我比起以往花样最多的:有最常规的走亲戚,有独自一人守家,初三有一位同学老友,一位亦师亦友——两人到家看望我,初四则是我一人独自深思的时间居多,本来按我的性格,内敛,中二,闷骚……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一般我的心情是会莫名舒畅一些的,但这次,我往后一段时间,言谈举止不会显得更郁结,引得爸妈、家人担心询问,是我需要注意一点的。后续三天则是他们回家,都没啥临时状况的话,像是以往的正常小长假那样,两顿正餐跑去外公外婆家那儿混,还能顺带着锻炼往返行动能力,只是毕竟是外公外婆、老妈小姨他们扎根的地方,之前老妈的学校,还有工作的印刷厂的老厂区,都在小区不远处,所以有年纪或大或小的、认识的朋友。
我从脑出血,偏瘫后,出院回家,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回归日常,逐步重新,但可能的话也希望尽快地,适应以往都习惯的日常生活。毕竟身体、心理受直接且深重打击的是我,虽然我向来都没有在家人面前过多地表现脆弱的一面,但可能我本身就是偏内向、偏敏感心性的人,所以这段时间里,我都是更孤僻一点,除了像是初三那种看望慰问,我对老爸都少了挺多交流,说话结巴,觉得尴尬是一方面原因,但更主要的应该还是受挫冲击过大,需要缓和时间吧。
就拿我们同去外公家吃饭的那短短几步路来说,以前我当然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段路上有这种体验:上下楼梯时,虽然老妈已经不怎么会以比较凶的态度说我了,毕竟高考之后,她对我管束的方面就缩减了一些,但中学六年来,就算没有真正狠劲责打我,她在我小时候对我的打骂、中学时期成绩公布后,她是少有对我喜笑颜开地夸奖,大多数都是平心静气地接受,或者就是针对性地批评,甚至是“口吐芬芳”。我当时心里难受、委屈时,有过这样的想法:“你之前学生时代考不及格的次数还贼多呢,母子对比的话,虽然文理科不同,但无论从学校还是年级排名,都比你优秀不少,那你有什么资格骂我骂得这么狠(我都不敢搬上来)?”这算是给我留了一个挺深的伤口,加上我本身性情也不算外向,使得我现在跟老妈还是有距离感、生疏感。
而在楼下平地走的那一趟几分钟时间里,有老妈的熟人,也有我认识的人,但打招呼之后看向我,客套的话会夸赞、安慰我一下,“好了一些了”、“不错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挺努力的”,老妈通常点头回声“谢谢”,我就只是点头,并不说话。自己有口吃并不是这里不开口的原因,毕竟我才是偏瘫患者本人,自己身体最近什么状况,没谁比自己更清楚了,心里冷哼一声,情绪有些悲戚:“现在你们能说这种话,等康复期过去,老长时间都不能优化一些,那时看你们会不会还这么说。”老妈在大多数同圈子人中,都是以我为骄傲的,但之前家庭内部对我什么情况,谁会知道?如今、今后,她的熟人关于我说些生疏、官方言语的话,我毕竟跟她们隔着辈份,心里可以不在乎、麻木,但老妈呢?嘴上不好、甚至要说是不能对此冲街坊邻居好友发火,表面还得堆笑,心里肯定难受……
嘶,是的,我设想这种情况下,如果像是以前,她有了心情不爽,但又知道不好对着家里人发泄,而且也没有发泄的出口——要么是长辈,得有起码的尊重;平辈、小辈的话,她哪怕到了更年期(我和老爸都是以这个作为谅解她突然发脾气的主要理由),她也不是发起火就一下到疯婆娘的程度……会维持基本以上的理性思考,意思是知道自己无缘无故挑事吵嘴不好、不对,我和老爸也是毕竟是与老妈近距离接触、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多少会明白她的性情不足之处——人又不是什么憨傻蠢笨,谁会主动往枪口上撞呢?所以她拿我不算差的成绩做文章的时候,我就会生发出讨厌她的底层逻辑。
但人也说身边人最亲近,这个“身边人”一般说家人当然没问题,但说得更具体一点的话,就是小时候与我亲近的人了。我算是典型的隔代亲,小时候直到初三那年,从半边街搬到南柴,老爸老妈有一定积蓄,买了套二手房,居家才变成一家三口,之前的日常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爷爷奶奶照顾我。爷爷奶奶对我算是时刻理性中带着呵护、关怀,外婆是我真的从未见过她发脾气,温柔善良是我觉得对她最恰当的形容词,而外公则是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但对我是最宠溺了……可能就是因为独生子,家中血亲老人对我都是很好,让我享受到挺长时间的幸福感,所以对比来看,才让我对老妈生不起很大的好感,顶多是对长辈、对母亲基本的尊重,加上我性格偏内向,她又对我有一定的压迫感,就导致更难产生亲切感了,疏离感不加重就算好的了……
但在我住院的前几个月的时间里,哪怕家里人请了护工照顾我,老妈还是在工作日的时候,白天不管上午还是下午,都在医院辅助着照顾我。那段时间家里还因此有点小矛盾:既然请了护工,那为什么还在外人看来像是帮着护工干活、减轻护工的负担?钱不是花得不划算吗?老妈也许解释得不怎么好,最终似乎是不了了之,但后面我想了想,除了监督护工,以免他护理不认真,更关键的是老妈能在一旁看到、学会一些照顾偏瘫患者的,有别于照顾普通宅男宅女孩子需要的细节、经验,未来不至于显得手忙脚乱。
先前也说过,社区里她们熟人挺多,如果是已经退休,或是内退,找别的事情做啊,或者直接当家庭主妇,那有就互相约好了,凑几桌打打麻将玩一玩。我母上大人对打麻将还挺感兴趣的,而且不是那种又菜又爱玩的大妈,所以之前我们都没过多地指责什么。在我住院,她照顾我的几个月时间里,晚上什么情况,我也不会刻意地去追问,但她们那群牌友也知道我的情况,不会主动打电话到医院的老妈来约,那老妈也更不会在我和牌九之中选择牌九,这是让我、让家人们觉得放心、安心的。而说过“近距离接触”,我们母子二人的情感接触,这回算是镜水记忆中,距离最近,感触最深的了:也许之前,她对我嬉笑玩闹时,我没有完全卸下心防;她对我凶凶吓吓,甚至动手打人,我对她的心理阴影是越积越深的。
但从这次住院的陪护,我明白她的认真是对我黄金康复期训练的严肃,但与我交流的各种事情:自我练习帮我拿道具、递水,吃饭、洗漱、关心我身体有没有异常状况……这些以前一向都是家中老者问我,关心我的,一开始的确有点不习惯。紧接着可能是我心里垫了这样的想法——就当是以前对我不够温柔友善的补偿吧,加上喂饭、帮着洗澡……实际上手都不是她,也许正因为这里细节上的差异吧,让我对她的亲情方向的好感,一下子没有恢复、提升得那么迅速。
但也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虽说是有了这场大病,而且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无法把我偏瘫的后遗症完全消除,让我的生活真正回到正轨,但家人、同学朋友,无论现实见面还是线上沟通,都给我一股股支持的力道,我不至于崩溃,不至于跌入到幽暗的深渊里,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心里的良善、正能量是没有被现实的残酷、意外过度地抹黑了。所以我想起母上大人,我好感是在没有明显觉察的时候,也许是前后的对比,挺快速地积攒起来,在想象我和她下楼遇见熟人时,会为她感到些许心痛,我也是顺势,以此为理由:知道六个月已经过去,但这次的医院康复训练,保持不明显减退的积极态度,一是钱不白花,再有也是像学生时代,我表现得让老妈觉得不错,有值得称赞的点,同时少一些自己的不情愿,这就足够好了——算是我预想的,新的一年迈出的第一步,不会原地打转,甚至往后倒退吧,老天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我就谢谢了,第二次康复训练结束后,真正地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想后面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