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医生小姐和患者小姐(一)

作者:野生奏奏 更新时间:2021/4/12 15:15:15 字数:2708

卡萝尔和凯瑟琳说话,一般人听不懂。她俩总能在奇怪的地方达成共识,脑电波一对上,就会多一两个旁人搞不明白的词语或者爱称。

“医生小姐”和“患者小姐”就是其中一对。“医生”指卡萝尔,“患者”自然是凯瑟琳。凯瑟琳不会生病,却老喊“医生小姐,给我看病啦!”每逢这时,医生小姐就贴上去蹭蹭,或者在她耳边说两句悄悄话。患者小姐像只猫一样,乖乖地蜷着,不一会儿,她的“病”就好了。

这对爱称的由来可以追溯到她俩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卡萝尔原先是教团的一员。教团全名叫“深海神殿”,驻扎在港口也有好多年了。规模不大,没有什么气派的大殿堂,只是盘了临海的一块地方建了几栋楼。

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大魔法师和大科学家都验证过了,没有。这是常识。因此,本地人只叫它“教团”,过分一点的,会喊“那群神经病”。

卡萝尔倒不觉得教团里的人是神经病。她还小的时候——那时她还没变成女孩,是被教团的大祭司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一进教团,衣服换了新的,嘴里吃上了肉,小卡萝尔看谁都觉得亲切可爱。一有空,大祭司就拿了一本祭典,要和他讲海神大人的好,说海神大人庇护海港,说海神大人全知全能……

他听不懂这些,只是指着书上的图画,好奇地问:“这不就一大章鱼吗?”

大祭司很少生气,听他这么一说,当场抄起一根棍子,把小卡萝尔打得嗷嗷叫。后来,他就不提章鱼的事了。

教团里有一半人,大概七八个吧,是渔民。因此,教团的收入,有一半是靠教友打鱼得来的。这些渔民都是本地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点风浪。有的妻儿没了,有的屡经变故成了穷光蛋,有的在工厂里受了伤……他们的希望没了,就把念头挂在虚无缥缈的“海神大人”上。

在这一众人里,属小卡萝尔最年轻。教友们看他,就像看一只还没学会飞的雏鸟。什么重活、脏活,都不让他干,只叫他扫扫地,有个当过厨子的教他下厨,后来做饭的事也交给他。得益于此,小卡萝尔每天都有不少空闲,闲着闲着,就闲到大祭司的书房里去了。

做完每天惯例的祈祷和礼拜,大祭司就会在书房里看书。小卡萝尔在旁边盯他半天,他就看不进书了,很是嫌弃地说“我教你识字,学不会就给我滚滚滚。”

没料到,小卡萝尔脑子很灵光。字学得飞快,还能念叨两句咒语,拿根法杖,就能放出一道火苗。大祭司意识到这是一个好苗子,便很认真地教她。不出几年,小卡萝尔把这一书房里的知识都塞进了脑袋里。

教团的另外一半收入,是大祭司的。大祭司有钱,他是受过正统魔法教育的大魔法师,毕业之后回到家乡却开起了工厂。那会儿港口大家都穷,谁都不知道这个读书人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直接拉来好几台蒸汽机,放厂里,没日没夜地“轰轰”作响,往外面吐出一条又一条的船。

起初是渔船,后来是商船,再后来,是带着大炮的战船。

教团里唯一没被纳入“神经病”的,就是大祭司。每每提到他,本地人总会恭恭敬敬地说一句“阿诺德先生”。而这位阿诺德先生,却在五年前,小卡萝尔十三岁的时候突然辞去了大祭司的职务,当他的工厂主去了。教团炸成一锅,有的教友暗地里骂他“叛徒”。

教团因此没了一半收入。人走了一个最大的,小的后来也走了好几个,只剩十二人了。卡萝尔依旧扫地做饭,却还多了祭祀和祈祷礼拜的功夫——谁叫整个教团唯他识字呢!

日子就这样平平稳稳地过了几年。有一天,卡萝尔买了菜,一回教团就被抓起来了。一问,原来是这群家伙要把他当祭品,献祭给海神。卡萝尔又迷惑又无辜,一是以前祭祀从来都是用海鲜或者牛羊,从不用人;二是他好端端的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被抓去当祭品了?

施法的是外面请来的魔法师,不知道准备的法阵要杀人。卡萝尔心有不甘,趁教友不注意,把法阵用的魔法石全吃掉了——横竖是一个死字,他还想死得痛快些。出乎意料的是,魔法石吃进去了,人却没死。卡萝尔一脸懵逼,看着教友从隔壁工厂借来了电机,接在法阵上,“砰”地一声,他升天了。

醒来之后,他躺在自家的破棚屋里,一摸下面,发现吉尔不见了。她向来是冷静从容的,对自己检查一番,发现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从男人变成漂亮小姑娘,小问题。大问题是,她不能去教团了。

教友们已经疯了,现在骂他们是神经病,名副其实。至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家屋里,她没细想。这个世界的神秘多如牛毛,想太多,容易疯。

思来想去,她只好装成一个女神经病,跑去戴斯医生的私人诊所,说自己变成了女孩子。医生不信,细细检查一番,没有和卡萝尔说结论,只是叫卡萝尔去澡堂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好休息。所以卡萝尔就在这家诊所睡了一觉,不知道是躺了一晚,还是一天一夜。

这屋子总能嗅到消毒水的气味,天花板和墙壁雪洗一样白,里面放一张床,卡萝尔就在这张床上。外边是钢做的吊架,挂着一块浅蓝色的幕布。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一拳能打死十个憨批教友。

“我真不是女孩子。”卡萝尔自言自语,把被子踹开。她去澡堂洗完澡,发现没衣服替换,医生给她拿了一件超大病号衬衫,内衣裤则没有。她扯着领子,鼻子凑近一嗅,是香皂的气味。衣服一拉,露出一双腿,手上去摩挲摩挲,声音丝丝的,倒像在摸丝绸。

这腿比以前好看,白皙,细腻,纤细,像奢侈品店铺里用玻璃柜藏好的美玉。这样一双腿,很多女孩子都没有,卡萝尔却有。这么一想,她忽然发现固执以前的身份没什么意义,当个女孩子也不错,漂漂亮亮,拿块镜子就能冲。

“……以前不是女孩子。”她又自言自语,跳下床。胸很重,她踉跄一下,扶住床勉强站定。脚底冰凉凉的,她看一眼,半只脚丫在高耸的山丘上羞涩抬头。

绕过幕布,外面放一张实木桌,椅子上挂着件白大褂,没人,医生估计出去了。

卡萝尔没钱给医生,是要跑路的。正好觉得有点冷,就伸手去拿那件白大褂,套在身上。穿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桌面,那里放着两本医学书籍。

卡萝尔向来喜欢书,什么书都喜欢翻两页,哪怕看不懂。她坐下来,刚翻看目录,突然,砰地一声,门被粗暴地踹开了,一个女孩蹬蹬蹬地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医生!医生!我有病!”

那女孩一米六左右,人很瘦,短发及肩,头发是灿烂的金色。瓜子脸,眼睛明媚而有神,像天空一样澄澈干净。穿的衣服是一件吊带连衣裙,款式很简单,没什么繁复的花饰,用料却很讲究,也很干净,一点灰尘都不沾。

这姑娘是很可爱的。但更吸引卡萝尔视线的,是她扛着的那把猎枪。那把枪是双管的,枪管黑黝黝,发着吃人的冷光。一看就知道,这是真货,不是唬人用的玩具,分量也绝对不轻。这姑娘扛着它跑这么快,脸不红,气不喘,豆芽菜一样的身子抖都没抖一下。

这位,不是普通人,或者,她可能不是人。

卡萝尔向大祭司学了那么久,不当人的,不是人的,都接触过了。应付这样一个姑娘,她先露出一点笑容,很和煦地问:“患者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凯瑟琳。医生!我有病!”

“我看得出来,你先描述一下你的病情。”

这就是卡萝尔和凯瑟琳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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