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方向

作者:掘墓人 更新时间:2010/10/25 18:21:04 字数:0

当尤拉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下属们那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神情。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因为她早有命令在先——不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更不管问题到何种程度,总之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她。很显然她的下属们这样做是担心影响她的休息,但这份担心在尤拉看来却着实有些多余。至少她本人而言是这样想。

「陈紫香出现了精神异常是什么意思?」尤拉问道。

这位叫做石齐红树的女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拿不准地说道「她好像失去了最近几天的记忆,而且产生了强烈的对人接触性心理障碍……」

这个女子是秋山的副手,秋山遇难之后,就由她担任尤拉阵营的技术支持工作。但是和精通理论生物学、医学、心理学的秋山比起来,长期做数据管理出身的石齐红树还是显得不够老练和独立。尤其当她接触到自己知识范畴之外的事物时就多少表现的不够稳健和可靠了。

「类似战场综合症?」尤拉问道。

「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创伤……但是又不大像……」石齐红树摇了摇头,苦思冥想好一阵「虽然心理创伤是一方面,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幽闭恐惧之类应急反应的症状。从罗杰的报告上来看,她对生活方式和环境的认知都回到了两天之前,有点类似选择性失忆……虽然能够和人进行交流,但是却明显丧失了对周围环境的应激反应……我个人觉得倒有点像是催眠或者强烈的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尤拉很讨厌这个词。

一旦涉及到人类精神的层面,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极其复杂。这是因为人类思维方式受到大脑的生理结构、文化、生活等种种层面的影响。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完全建立在思考的方式和角度上,这同时也正是不同地域民族之间的世界观和文明类型发生区别的主要原因。一旦这个认知的渠道受到非正常的干涉,例如某个人得了精神分裂症的之后,他就很难对感受到的外界信息作出正确的反应,这种认知的混乱最终会表现在行为上——例如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会毫不留情地向家人举起屠刀,因为他已经丧失了对行为的控制力,甚至内心已经失去了亲情的概念。归根结底,正是因为他的认知渠道受到强烈的干涉造成的。

而心理暗示则是人为对心理造成的一种认知干涉。比如传闻中曾经流行一时的潜意识广告,或者含有性暗示内容商业产品等,心理暗示被用于商业早已经不是秘密。而在广义的范畴,宗教,传统,长久以来的教育,媒体的宣传,周围世界的惯性认知,这些都可以算作是心理暗示的范畴。自古以来,掌握话语权者便利用手中的舆论资源对民众进行洗脑式宣传,已达到起稳固统治的目的。此外在加上人们对共有价值体系和生活方式的依赖感产生的群体无意识行为,可以说每个人,每一天都在接受着形形色色的心理暗示和洗脑。

在五大能力体系中,感知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种能力属性。作为半身使者们纷繁复杂的能力系统中的一环,感知系的能力者们往往拥有独特、便捷而又极具效率的世界认知渠道。传说中,对他们这些人的描述不尽其详,但对其表现方式的描述却如出一辙——千里眼、顺风耳、窥测梦境、目盲而能视物、闻风而知天象、预知吉凶、断言生死……

利用精神干涉对人的心理和行为产生影响,及其类似的能力正是感知系能力领域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在尤拉认识的人中,就有几个能够使用这种能力的半身使者。

但问题是这个规模……

正如之前陈长平等人感到困惑的那样,从今天凌晨开始,这里的人们突然展现出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行为方式。整个城市在执行撤离命令时表现出的坚决和果断,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虽然这可以解释为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心理暗示的影响,但尤拉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究竟是怎么样规模的心理暗示才能达到让整个城市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更加让她不寒而栗的是,对方虽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实施了这项行动,但对于她的手下和威武卫的士兵们却秋毫不犯……这说明对方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根本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来消耗敌人。

简直就像猫戏耗子一样——尤拉有些愤怒地想道。

「那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问道。

「陈紫香现在正前往学校……洛杰和她在一起……」石齐红树回答道。

「学校?」

※ ※ ※

大街上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很多临街的店铺连防盗卷闸都没放下便已人去楼空,有些商店甚至还大敞着门。随着这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这座城市也算拥有相当数量的私家车辆。因为缺少停车位的缘故,平日里这些私家车都在路上和人行道上随意的停靠着,给行人造成了相当大的不便。而如今,街道上空无一物,除了偶尔被风吹过的垃圾滚过,几乎已经没有可以移动的物体。

陈长平等人原本预计人们会在三个小时之内全部迁出城市,但此时与紧急命令下达的时间相去仅过了两个多少小时而已。如今的顾桥市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地地道道的空城。

这景象看的洛杰心里发毛。他虽然也曾经抱怨过这座小城的拥挤和混乱,但却做梦也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看到这座城市如此静谧的时刻。这种不自然的环境像极了三流的恐怖片里常见的情景,荒凉的山村、废弃的都市、阴森的鬼屋……总之一旦遇上这样的场景就预示着接下来绝对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但是紫香仿佛却对周围的情况视而不见一般。她自顾自地走着,每每遇到十字路口,还会停下来等待红灯变绿,行事作风依旧如往日一样认真而谨慎。洛杰端详着紫香的侧脸,只见她神色如常,当她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时,还会转过头来冲着自己来上一个迷人的微笑。但这举动却更加让洛杰痛心不已。

现在的紫香就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娃娃,身体仿佛也只是在下意识地行动,而她本人对自己的举动则完全无法控制,仅仅是受到体内生物钟的牵引在重复着,机械地进行着自己的日常生活,起床、吃饭、上学……

当洛杰尝试与之沟通的时候,紫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语言的组织既笨拙又混乱,甚至没有办法组织出一段较长的句子。从回答的内容来看,她似乎对于昨天晚上和在这之前的发生的事情没了印象,更甚于此的是,紫香可能连正常的思考和认知方式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当提到爸爸、妈妈这样的字眼时,紫香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眉头紧皱,脸上充满了抗拒的神色。从那种下意识的回避看来,她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内心牢牢地封闭,拒绝接受任何会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而出乎洛杰意料的是,不止陈长平和陈长青,所有紫香认识或者认识紫香的人也全在此之列,此时的紫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失去了所有过往的记忆。

而洛杰还能够和她交流的唯一理由是,他是紫香心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排斥的人。这让洛杰在凄凉之余感到一丝侥幸,同时也不禁有些自责。因为相比起紫香单纯的爱慕,自己对紫香的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任务也罢,使命也罢,同情也罢,冲动也罢,洛杰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回应紫香的感情。毕竟他所生活的世界和紫香并不一样,即使是为了对方着想,也应该和对方保持相当的距离才对。

但是,看着变成了这个样子的紫香,洛杰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如果我豁出生命来保护你,能够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吗?洛杰这样想道——他快步上前,并肩走到紫香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举动让紫香很高兴,她吃吃地笑着,幸福的面庞仿如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两人手拖着手,一同迈进了学校的大门。那似曾相识的场面若让陈长平和洛杰的父母看到,定会感叹时光如水,光阴不复……

※ ※ ※

在动身前往顾桥市之初,亚历山大曾经询问过成吉思汗,这次行动是否有详细计划。而成吉思汗是这样回答他的——

「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亚历山大记得,这句话出自中国的一个古老典故。大致的意识是指转换敌我双方的地量均衡态势,用有限的牺牲换取本方的优势……有些类似于现代博弈论。而这个战术本身虽然原始,但施行起来却非常有效。

「但我们中谁是上驷,谁又是中驷,谁又是下驷呢?」亚历山大又问道。

成吉思汗笑而不语。当然,他根本不需要回答,其实亚历山大心里也清楚得很。他和成吉思汗两人便是中驷和下驷,或者谁是谁根本就无所谓。因为对于这次作战来说最重要的部分并非由两人来完成,他们的任务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牵制。

而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正是那个看上去很成熟,事实上却只有16岁的神秘女子,辛西娅。其他人则都只是陪客而已。

那天晚上,当他们将顾桥市闹的翻天覆地。辛西娅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告诉亚历山大和成吉思汗,接下来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了,只需要等待就好。

这个指令让亚历山大有些许不解,但当他的目光扫到成吉思汗的脸上时,立刻明白了辛西娅的意思。

虽然在这之前,成吉思汗从未流露过自己的真实感情,而且在米亚斯的内部,对成吉思汗的评价也近乎是清一色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但当他遇到自己的女儿时,果然还是没能严守自己的阵营原则,而对其投入了不必要的精力和想法。这个想法让亚历山大不由有点降低了对成吉思汗的评价,而在此之前,他曾是非常欣赏这位冷酷的君王以及他的处事风格的——这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之一。

对女儿的爱啊?亚历山大心中默默地冷笑道。和其他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元老们不同,孤儿出身的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不但没有所谓与家人的羁绊,就是对异性,他也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从未投入过真实的感情。这一点他自己甚是感到自豪,因为作为一个战士,那些会让意志变得薄弱感情和欲望根本就是毫无价值甚至百害而无一益的。不自觉之间,他也会有些蔑视那些感情丰富的家伙们,看着他们在世俗的泥潭中不可自拔的样子,亚历山大会感到一种由衷的优越感。

当然,凡事总有意外。亚历山大在遇到尤拉的时候,深深地被对方吸引了,尤其是如一潭死水般的瞳仁。他非常惊讶竟会有人在那样的年纪就拥有那样之深的城府,将自身的感情隐藏得如此之好。虽然在战乱之地,他也曾见过那里的孩子眼中那空虚如窨井般的神采。虽然那景色也同样迷人,但那其却又少了许多刚毅坚强的因素。而具备这种品质的人往往都已经年岁不轻,而尤拉竟在那样的年龄展现出此等令人惊异的特质,这着实让亚历山大为之深深的着迷。

但如果说这种情绪的性质,则断然不应该属于爱意。亚历山大觉得,这完全是一种冲动,想要将对方据为己有的冲动,一种收藏癖,一种**……而且这种冲动完全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可以将这种想法从心底释放出来,豪不加以掩饰,也可以将她紧紧压在心里。将像对女性的征服一样,他享受着这股冲动本身带给他的快乐。而另一方面,他也毫不放弃对尤拉本人追逐,不管是当面示爱,还是用种种举动令她对自己念念不忘——比如杀掉她的父亲彼得……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让对方爱上自己,那么索性就让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好了。

很多时候,亚历山大自己也怀疑自己是否混淆了这两种行动之间界限,但只需要冷静下来略一思索,他便立刻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也有些时候,他开始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这个代号——征服者「亚历山大」给自己造成了太多的影响,因而造成了他做出这种常理难以形容的举动。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这件事情本身对他而言都是意义非凡的。

因为尤拉这个女孩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看,都是最棒的女人……

说到女人,亚历山大不由又开始端详起面前的辛西娅。

他和成吉思汗两人是在辛西娅的房间里与她会面的,而她则刚淋浴完毕,毫不介怀两人的目光,一丝不挂地侧卧在长沙发上。像个中世纪绘画中的模特儿一般慵懒地品味着手中的红酒。满头如雪般洁白的长发像一条山间的河流般,沿着她的身躯曲线肆意流淌。而在那场法之下映衬着的大麦色肌肤平滑如镜,没有一丝皱褶,一颗黑痣,一块伤疤,堪称完美之极。手臂与大腿上的健美的肌肉和丰满的性征搭配的相得益彰,青春而成熟、健壮而柔美、苗条而又饱满……好似神庙中的雅典娜女神神圣不可侵犯令人肃然起敬,有如睡莲中的维纳斯洋溢着诱人的风情教人血脉贲张。如果荷马见到这个样子的辛西娅,定然也会将她误认为是那传说中的亚马逊女王吧。诚然,世上美丽的女子到处都是,但很少有人像辛西娅这样同时具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并且还能够将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但亚历山大和成吉思汗两人此时都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趣,成吉思汗自然不用说,只是简单的回复了几句便一脸铁青的出去了。而留下来的亚历山大则有另外的事情要与辛西娅商量。

「我们与克里奥佩特拉的联系已经中断了近一周,最近又有消息说凯撒可能会有所动作……」亚历山大一边说道,眼睛一面在辛西娅的身上巡回,尤其在胸部和小腹附近停留的时间最长。明明之前还被乱枪打成了筛子,但现在却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真是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啊……亚历山大这样想到。

当然,这样直白的注视不可能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辛西娅笑了笑,从沙发站站起身来,双手拢起长发,将它们理到身后,这样那美好的胴体便更加一览无余了。

「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不错。」

「哦?想和我睡吗?」

亚历山大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说道「您误会了,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杀死你。」

「哦……」辛西娅有些遗憾,讪然笑道「杀我……恐怕有点难度啊……至少我自己是不知道有什么方法……」

「呃,那我就先告辞了。」亚历山大微一黔首,转身打算离开。

辛西娅出声叫住了他。

「我说……你真的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吗?」

「虽然这样说很没礼貌,但我对您真的……」亚历山大正打算再次表明自己态度,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楞住了。

尤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丝不挂……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静谧的诡异。

「尤拉」的嘴角挂出一抹胜利的微笑,似乎对亚历山大的表情十分满意。随后,辛西娅恢复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如果变成这个样子?你会和我睡吗?」对方问道。

「哼……」亚历山大不置可否闷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 ※ ※

学校已经空无一人。

但紫香还是如往常一样,在上课铃响起的时间之前小步跑向教室。当跟着她的洛杰气喘嘘嘘地来到教室门口时,发现教室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大的铁锁。

「紫香,我们还是回家吧?」洛杰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关系,我是班干部……」紫香把手中的钥匙冲着洛杰亮了亮「我有钥匙……要在大家上学之前……把门打开……」

嘴里嘀咕个不停地的紫香表情就像是个因为疏忽而犯了小错被人训斥的乖孩子一样,既紧张又焦虑。她的手抖个不停,钥匙根本就插不进锁眼里去。

洛杰轻轻地握住了紫香的手,帮助她把门锁打开。

「啊……别!大家会看到的……」紫香有些害怕地把手收了回去。

「嗯……抱歉……」

走进教室,紫香在座位上做好,掏出书本。看了一会,见洛杰站在门口发愣,连忙招手让他进来。

「快,快做好,上课铃要响了……」

紫香虽然在笑着,但她的神情就像个做工拙劣的洋娃娃般,僵硬而不自然。洛杰叹了口气,走到紫香的身边坐下。

「我没有带书。」

「呜,你老是这样……我们一起看……」紫香把座位想洛杰的方向挪了挪。她似乎还依稀记得自己和洛杰同桌时的情景,这让洛杰稍感欣慰。

抱着一丝侥幸,他尝试着向紫香问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紫香……你记得吗?」

「什……什么?」

「小学毕业的那年,我送给你的彩色铅笔吗?」

「啊,记得……那是……礼物……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看到紫香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回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洛杰开始尝试更进一步。

「那么,你还记得吗?你今年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礼物?」

「对,你说过的,你想要的礼物。」

「礼物?……我想要什么礼物……奇怪……明明记得……我想要的是……因为在这之前……在这之前……我被……」

紫香歪着头,努力地回想着。朦朦胧胧中,她感觉似乎有一些东西的轮廓在自己的眼前飘过,但偏偏就是看不清楚具体的影像。这让她有些焦急,双手也不自觉地放在了脑袋上,头发缠在了手指之中。每当那些影像每一次于她的面前破碎,她的双手都会不由自主的用力拉扯着头发。洛杰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轻轻地抓住了紫香的手腕,想把她的手从头发中抽离出来。

但是,就在洛杰碰到紫香手腕的一刹那,一些断断续续的,毫无连贯性的画面突然冲进了紫香的脑袋。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啊!!!!!!」

紫香惨叫了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这把洛杰吓了一跳。

「紫香!」

「洛杰……他们……一直缠着我……我好怕……」紫香紧紧抓着洛杰的袖子,像只受惊的小猫一般钻进了他的怀里不住打着哆嗦。而切因为过度的紧张的缘故,紫香的后背竟然都已经全部湿透了。

「别怕、别怕……我在这呢。」洛杰用手温柔地抚摸着紫香的头发,安抚着她。

「答应我!哪里都不要去……陪着我……哪里都不要去……哪里都不要去……哪里都不要去……」紫香哽咽着,声音越来越无力,直到逐渐泣不成声。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洛杰掏出手绢,帮紫香擦拭掉脸上的眼泪。

「真的吗?」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紫香忍不住,再次「哇」第一声哭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洛杰,用力的将他拦在怀里,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一般。

「不许离开我……不许离开我……不许离开我……不许离开我……不许离开我……」紫香带着哭腔,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复嘟囔着同一句话。

洛杰内心虽然仍旧十分复杂,但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紫香的眼神,终于不再像她刚一醒来时那么的空洞。那漆黑发亮的瞳仁中,终于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色彩。

※ ※ ※

距离顾桥市几百公里外的某条公路上,一辆越野车被塌方的山顶碎石堵在了半途中。

车上的乘客是两名女性。其中一人,正是曾经出现在东南亚那家豪华的私人医院中的前护士玛丽·菲雷斯。而她的旅伴,是一名打扮非常夺人眼球的东亚女子。

和玛丽·菲雷斯略显保守而低调的装扮不同,这名头发及腰的长发女子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张扬的色彩。鲜红色的软帽上卡着一款橘色的假面形太阳镜,上身的短小皮夹克将她傲人的胸部紧紧包住,而皮衣上膨胀的部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至于下身则是一条非常不合时宜的藏青色牛仔短裤和网眼丝袜,而靴子则是如今已经不再流行的厚底松糕长靴……

只不过,这些装束全部套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各自强烈的风格特色反而会让整体的观感显得异常的混乱,尤其是像她这样本身就具有不俗的素质——身高、面相、身材等等都可媲美专业模特的人来说的话,这种犹如暴发户般的打扮方式更加显得非常之不明智。说得直白一点的话,就是没品到了一定程度。就像她的旅伴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发表的感言一样。

「简直就像个风尘女子……」

「哦~多谢夸奖!」听到这句评价,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冲着对方来了一个飞吻。

这名衣着轻浮的女子矫捷地从车内跳出,来到那堆堵路的碎石之前。

「真奇怪……」她嘟囔道。

「怎么?」车内的同伴问道。

「这里的地质结构非常稳定,岩石也没有风化的迹象。这不是简单的塌方……」女子转过身,有些责备地看着坐在车里一脸悠哉模样的玛丽·菲雷斯。

「柯罗茵,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哦?被你看出来了?真厉害!」

「少卖关子!快说!」

这位自称为柯罗茵的前护士,用手支着车门,淡定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这是一个来自我姐妹的信息——她在提醒我们前面有危险……」

轻浮女子吹了声口哨,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真麻烦……我蛮喜欢这顶帽子的……」她将软帽从头上抓下,握在手中。

若是此时有第三者存在,定然会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吧——这名女子的头顶,大约就在天灵盖的两侧的地方,竖起了两只兽耳。而且更让人惊异的是,这两只三角形的耳朵,正随着她的意念指示左右转动,仿佛雷达一般在搜索着什么。

「喔哦……喔哦……喔哦……」

「怎么?」

「有客人……」

顺着对方伸出的手指望去,只见对面的天空中远远可见五个小黑点在接近。几十秒钟时之后,黑点已显出了轮廓。五架黑鹰直升机响亮的旋翼转动声已清晰可闻。

「你这姐妹也太瞧不起人了……她以为我是谁啊?」

「嗯?你是谁啊?」

「切……」女子大步上前,爬上了一块挡路的巨石。就像晚会的司仪一样,似乎这里就像一个灯光斑斓的舞台。她攥起拳头,伸出食指,瞄准了天空中朝着他们两人飞来的直升机。

「Ladies and gentlemen!It's show time……」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冲着天空大声地说道「Please call me……」

直升机也发现了她,开始降低高度,向着她的头顶飞来。同时,几名枪手将身子从机身侧面打开的舱门探了出来,瞄准了地面上的这两名女子。

「……Cheat Master!」

面对着居高临下的敌人,她念出了自己的名号。

※ ※ ※

太阳渐渐地向中天空中偏南的方向移动,房间地面上的光斑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仿佛如同快放的电影胶片一样以令人惊异的速度移动着。

这种断然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景象正是瘫痪在床的马歇尔博士所看到的。在「他」床的一边,是太阳迅速的升起落下,奇快无比的光阴轮回。而另一边,则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少女,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始终一动不动,那双看着「他」的眼睛既美丽深邃又空洞无物。他不知道这个情形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因为当「他」被强行拖进这个身体之后,时间的运行似乎便早已失去了意义。

「他」试图向这名少女求救,但不受控制的声带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而那名少女似乎也没有离开「他」的意思,就那样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突然想起,这名少女的面容似乎在哪里见过。略一回忆,「他」立刻想起了这间医院里另一名陷入沉睡状态的女性患者。如今站在「他」身边的少女正是自己曾经照料过的一名病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做……

「米拉莱……」少女终于开口了。

对方竟然听到了自己的求救,这让「他」喜出望外,但这种情绪还没维持多久,「他」便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包围。又阴又冷的气息渗入到「他」的每一寸肌肤之内,在体内每一个血管和神经末梢传递流淌——而在这之前,「他」几乎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周围的时间流动也因此变的愈来愈缓慢,光感正渐渐消失,世界似乎正归于黑暗。

「对不起,玛丽·菲雷斯小姐……」米拉莱淡淡地说道。

※ ※ ※

「滴……」伴着刺耳的电子仪器声,病房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身穿绿色制服的急救人员冲入房内,直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奔去。

床头的心跳检测仪上已经没有了心率的波动,电子光点变成了一条平行的直线。

出于道德感和职业需要,医生开始对这具已经慢慢变冷身体进行最后的紧急处理。在多次心脏电击无效之后,医生摇了摇头,让护士们给这位老人的脸部蒙上了床单。

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人只要脑部没有受到破坏,在临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仍能够存有意识。他们所抢救的这名病人虽然已经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他的意识反而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后又变的异常清醒。

在床单蒙上他双眼前的一瞬间,他的眼角正好瞥到了那名少女。她正冲着床上的自己投来一个冷酷而又略带怜悯的眼神。接着,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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