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事物，就像一个趋炎附势的主人，对于一个临去的客人不过和他略微握握手，对于一个新来的客人，却伸开了两臂，飞也似的过去抱住他。
鲍比·张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了10:49分的位置。
换句话说，大约130分钟之后，四月十五日的零时就将到来。那正是成吉思汗所约定的最终决战时刻。
「先生们，我们该进入战斗位置了。」他对着面前的几位中年男子说道。
他面的这几人分别是威武卫负责兵力调动总队长程树生、第一大队大队长唐崇瑞、统领预备役的中队长沙怀礼、以及负责通讯和后勤的士官若干名。他们的年龄大多都已四十出头，像唐崇瑞等人更是已经快要接近五十大关。而和他们相比起来，鲍比·张从面相来上看着实是年轻了太多，以至于当他以指挥官的身份向自己发布命令时，他们心中的第一反应仍是强烈的不适应。
这些人毫不掩饰的心理活动自然没有瞒过鲍比·张的眼睛，早已料想到对方会做此想法的他暗下又不觉有些好笑。当初尤拉和陈长平所商议的战术配置方案保留了一个关键环节，那就是有谁来担任现场作战指挥官这一职位。原本陈长平打算由自己亲自来指挥威武卫，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接替这一职位的人选依次为程树生、唐崇瑞……而对于尤拉所率领的米亚斯东北亚事务部则完全没有被纳入考量，甚至陈长平曾一度打算抛开他们让威武卫独自执行这次的作战任务。
但是情况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陈长平最终决定放下架子和尤拉的事务部并肩作战。但即便如此，程树生等人还是没想到，陈长平会如此干脆的放弃武装部队的指挥权，将之交给面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他们眼里，尤拉和她所率领的半身使者们都太年轻了，实在难以对之投以信任。
但陈长平的命令很坚决，他们也只有执行一途。但纵然如此，不服和消极的情绪还是难以控制的弥漫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尤其当鲍比·张告诉他们即将前往的布防区域后，这种情绪更是以几何级数增长着。
「张先生，我有个疑问。」唐崇瑞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问道「我们已经得到情报，敌人在西北方向的民用机场附近集结，但是为什么不派遣一支部队去进行骚扰和破坏活动，或者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这样不是更符合战术安排吗？」
鲍比·张把叼着的烟头在烟灰缸上轻轻地磕了几下，重新放回嘴上。然后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作战地图，慢悠悠地说道「唐先生，在诸位的眼里……这是什么？」
军人们互相看了看，不明白鲍比·张想要表达的意思。
「是地图，军用的。」沙怀礼没好气的说道。
「地图啊，的确是……不过在我眼里，这也是一个棋局……」
「怎么讲？」
鲍比·张笑了笑，掐掉烟蒂，微笑着说道「在对方把棋子摆上台面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厮杀，那是外行中的外行才干的蠢事。」
※ ※ ※
此时在「白城」——尤拉的指挥所里，她也在做着相似的战前准备。她召集来了所有将会投入第一线战斗的半身使者们，向他们交代基本的战术部署和与威武卫合作的相关注意事项。当这些技术性的发言结束以后，石齐红树用眼神提醒尤拉，让她再对众人进行一次战前动员性质的演讲，好鼓舞团队的士气。
尤拉扫视了一圈众人，这些人的年龄大多与她相仿，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相当一部分，都是她在天堂学园时的同学，几乎都是在那次冲突之后自愿选择加入她的阵营并效忠的。对于身处权利斗争漩涡中心的尤拉而言，这些人是父亲彼得留给她的重要遗产，是不可被过分消耗的珍贵财富。尽管在之前的两年中，他们都经受了严格的战斗训练，但毕竟这还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实战，一想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战争洗礼，所以难免还是会有一些不安的情绪写在他们的脸上。
「我还有一句话。」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起来，他们看到的是尤拉那平淡但却不乏坚毅色彩的面庞。
「接下来的战斗会很艰苦，请务必珍惜生命。」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双眼中亦泛出不凡的光芒。
「我的朋友们，能和你们一同战斗，是我的荣幸。」
从众人的表情中，尤拉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回应。
※ ※ ※
大约在半年之前，洛杰学会了用瑜伽的方式锻炼自己的身心，不管是精神上的疲劳还是肉体上的创伤，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冥想和绝食就基本都能够复原如初。自从回到顾桥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腾出时间来好好做一次冥想。直到这次他被紫香的力量弄得遍体鳞伤，为了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地将体能恢复至受伤之前的状态，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开始运用瑜伽术进行自我调节和恢复。
但是洛杰却知道，自己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能找个借口好好地安静一下。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实在已经纷乱的无以复加，如果不能理出一个头绪，那在脑子中乱窜的思绪简直能将他的脑袋撕开……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把银色的柯尔特9MM手枪，这原本曾经是尤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在任务开始之前，他将这把枪托给尤拉，让其帮自己代为保管。直到不久之前医院治疗的那当会，尤拉又把这把枪还给了他。
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尤拉告诉了他一件事情，这是一项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却不愿被任何人乐见的计划。
「如果局面失控，我们要杀掉陈紫香。」
洛杰虽然早就想到过尤拉可能会有这样的计划，但是他仍难以摒弃心中的那一丝侥幸，希望事情不会朝着那样极端的方向发展。所以，当尤拉向洛杰说出上述一段话时，洛杰内心中所责备的并非是尤拉，而是过分幼稚、盲目乐观的自己。
「我们能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决定权不在我们身上……」尤拉淡淡地说道「而且陈长平也同意了这个计划。」
这两句话让洛杰大吃一惊，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尤拉，对方面无表情地向他说明事实确实如此。
「之所以告诉你是认为你应该有知情权，并非一定要让你去执行这个任务。」尤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却把手枪塞进了洛杰的手中，言外之意自然不用明说。
「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吗？」
「……」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告诉我这个计划会更好……也许我会……会阻止你们这么做……」
「请便。」
洛杰瞪大眼睛，尤拉一动不动地与他直视。两人均一度默默无语，直到尤拉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说上天注定我们成功或着失败，你的决定和行动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但我此时不想这么想，你曾经不止一次救过我，所以我认为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尤拉……」
「你可以选择保护这个世界，还是选择保护陈紫香。一旦你作出决定，不管你用这把枪向谁射击，我都不会干涉。」
说完后，尤拉转身向着处置室外走去。当她的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尤拉回过头看了洛杰一眼。后者正从病床上走了下来，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
「尤拉……」洛杰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决定说下去「我愿意和你一起战斗，而且坦白地说我很喜欢你，可以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了你。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为紫香而战……如果你要伤害紫香，我也许对你会开枪的。」
尤拉沉吟片刻，丢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间——这句除了她之外没人说得出的话。
「记得打头。」
她如是说道。
※ ※ ※
顾桥的地形非常独特，此处身处黄土高原的腹地城市的北东西三个方向都被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丘陵包围。出入这座城市的道路除了沿着河谷修建的两条公路和一条铁路之外就别无他途。
在20世纪80年代，计划经济最后的黄昏阶段。沿河一线的矿区纷纷停产，无数高大的煤炭储存仓和矿区设备就那样原封不动地废弃在那里。十几年过去，这些如同废墟般耸立的无人建筑物成了防卫顾桥市的一道绝好屏障。宽广的空间和四通八达的通道非常适合用来藏匿人员和装备，当初威武卫虽然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小队，但成吉思汗等人潜入时几乎没遇到多少抵抗就无声无息地将之消灭。虽然在这之后，矿区地下通往外界的通道已经被炸毁，但程树生还是决定将威武卫一半的人马都布置在这里——这是他目前能够最大程度调动的人数了，剩下的士兵已经被尽数编入了尤拉的「核心小队」，由鲍比·张统一指挥。
不过即使如此，驻扎在这个区域的威武卫仍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陈氏财团为了保卫自身旗下的各项资产安全而对其掌控下的保全部门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改造，在人员方面陈氏集团招募了大量曾在世界各地退役的华裔军人。在这种带有强烈指向性方针的影响下，具有出身相同文化圈和价值体系的威武卫展示出很多一般佣兵集团所不具备独特品质，譬如极高的纪律性和强烈的团体意识等等。再加上重金购置的装备和武器，这只私设武装力量拥有着不逊于任何主流军事国家正规军的战斗实力。
只不过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以来，陈氏财团也仅是将威武卫作为在动乱地区维护集团利益的保全机构在运用，所面对的敌人大多是黑帮、当地匪盗、乱军、恐怖分子等等，可以说威武卫真正的战斗力从未被真正发挥出来。直到今天，这架战争机器终于才有了全力运转的机会。
对于威武卫前线的士兵们来说，虽然这场战斗的缘由多少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倒也不是很在乎，因为不管怎么说战争就是战争，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他们的本质并不因为时空和对象的改变而有所不同。
或者反过来说，当他们发现自己在退役之后，身上除了军事能力之外别无长处，在文明的社会之中几无容身之地，只得以雇佣兵的形式再度加入军队才能得以继续自己的生活的时候……这样时刻其实反而才能够使他们体现出他们的人生真正价值。
所以，当侦察兵报告说有一列车队正快速由向南方行进时，他的嗓音中竟然能听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几分钟后，车队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市北边的边缘处。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似乎察觉到了前面的危险。但即使如此，他们仍一步步地向这矿区的方向前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威武卫的布置一般。躲藏在阴影中的威武卫士兵们心跳越来越快，眼看对方正一头撞在他们的伏击网上，就像他们的盟友所承诺的——「5个小时之前，对方就失去了全部的卫星导航和空中情报来源，他们对我们的布置一无所知，就像个瞎子一样……」
尤拉手下的情报人员对他们如是说道，为了证实这一点，威武卫的士兵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一声巨响伴着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事先埋藏在路边的炸弹将打头的一辆BTR装甲车整个掀了起来。紧接着，防御阵地内的迫击炮手开始对公路的方向进行炮火覆盖。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犹如夏季阵雨时的闷雷一般接连响起，就算只用肉眼也可以看到对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威武卫的士兵们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尤拉之前的「让敌人变成盲人」的保证并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注定要面对风雨，那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 ※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长平发现自己原本紧张的情绪竟然慢慢地逐渐变得舒缓了很多。尤其当隆隆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时，他竟有了种释然般的感觉。
毕竟该来的终究会来。
只是当他抬起手腕看表的时候，尚未重合在一起的指针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现在的时刻是23:27分，距离约定他的开战时刻还有33分钟。陈长清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此急不可待拉开序幕这种行为并不是他的作风。陈长清精通心理学，洞察人性弱点，加之深通战略学和阴谋术，这让他在对人交涉和政治活动方面都无往而不利。但一旦遇上需要和对方短兵相接的时刻，他又会突然变得非常有古典骑士风度，执着地要与对方面对面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非要将对方赢个口服心服不可。
发现在这个时候竟然对对方投入如此信任的陈长平不觉有些好笑，也许解释就正如之前尤拉所说的一样——威武卫这样的普通人终究还是这场盛宴中的一到点缀，真正的主菜还应该是半身使者们之间的较量。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大戏还有30分钟才会开始。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自己要不要在这短暂的平静被打破时做点什么呢？
陈长平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这里位于邮局大楼的地下四层，距离地面有将近十米左右的距离。外面发闷的爆炸声连续不断地传来，让这条近乎完全闭锁的空间仍然显得格外静谧而诡异。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特殊的房间，有别于其他房间的大门上厚重的灰暗色调，这间房间的大门上被油漆涂成了亮眼的紫色。陈长平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接着门的那一边随即传来了标志着解锁的金属撞击声。
紫香一声不吭地坐在房间中心的大床上，只是在陈长平进来时略抬了一下头便再也没有做任何反应。陈长平知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于是走到床边，想要摸摸紫香的脑袋表示安慰。但不料陈长平方一伸出手，紫香就将头扭到了一边。
陈长平尴尬地笑了笑，略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略显不悦的申请。
「紫香，还在生爸爸的气吗？」
紫香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
「不让洛杰来是有理由的，相比留在这里，他在其他地方反而能够好的保护你的安全。毕竟现在情况这么紧急……」
「不是因为嫉妒吗？」
「什么？」陈长平愣了一下。
「真的不是因为嫉妒吗？所以才故意把洛杰从我身边拖走？」
紫香看着陈长平的眼神似笑非笑，满含嘲弄的意思，这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由于这些天陈长平并为守在紫香身边，对紫香性格上的这些转变感受也没有洛杰来得深刻。所以当紫香这句没头没脑却异常让人心惊的问题摆在他面前时，陈长平首先感到的是莫名其妙，想要反问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只是把我看成你的所有物，现在洛杰把我抢走了，所以你在嫉妒他……」
「你……你说什么？」
「别骗我了，你的眼神和潘刚……和那帮家伙们一模一样……你们这群骗子……」紫香颇为不屑地说道。她抬起脸，那对毫无感情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陈长平。
「住口！」怒不可遏的陈长平举起右手，作势要闪紫香耳光，但他的手晃了晃，始终却没有落下去。
咣当一声巨响，陈长平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紫香起身，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间房间。只见房间的装饰和布局都与自己的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从略有些起皱发黄的墙纸边缘来看，这房间已经有相当的时日了。这是陈长平之前就已经为紫香准备好的特殊隐藏之所，而这里那些类似家中的布置想必也是为了让紫香呆在这里的时候不至于那么无所适从。但是在失去自由的紫香眼里，这里仍然是一间不折不扣的牢房。
「那些混蛋大人……」她小声的嘀咕着。
※ ※ ※
从正北方的公路向顾桥市进攻的米亚斯队伍由45岁的前俄国防军军官卡马罗夫上校指挥。退役后，他加入了米亚斯俄罗斯事务部下属准军事组织，并在一年之内成为了该组织中的重要成员。瓦西里·维里琴科在任的那几年，也就是俄罗斯事务部的全盛时期，卡马罗夫率领的雇用兵团曾经多次参与过旨在维护米亚斯权益的军事活动，因其出色的能力和骄人的战绩而在整个组织的内部享有极高的声誉。
曾经卡马罗夫以为像自己这样除了军事技能之外毫无谋生技能的他一旦离开了军队，很有可能会向他的战友那样沦落为莫斯科街头的酒鬼然后潦倒一生。所以当瓦西里·维里琴科的人请出他担任手下私兵的指挥官，让他的才能得以发挥，更使他得到了以往在军队想都不敢想的地位和财富时，卡马罗夫的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对俄罗斯事务部的主人瓦西里·维里琴科的忠诚是一种近乎直白的，或者说是感恩性质的行为表述。直到2005年3月左右，瓦西里·维里琴科告诉他，让他带领一支部队前往北高加索地区执行一项暗杀任务，并告诉他的目标就是瓦西里·维里琴科所效忠的米亚斯元老——沙皇彼得时，他都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但事情最终却没有按照瓦西里·维里琴科的计划发展，彼得的避难所早已人去楼空，卡马罗夫扑了个空。而事件的始作俑者瓦西里·维里琴科却落进了彼得的圈套，最终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得知计划败落之后，瓦西里·维里琴科的党羽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深知彼得斩草除根的行事风格，一场大清洗即将降临在俄罗斯事务部每一个人的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和亚历山大向他们投出了橄榄枝。整个俄罗斯事务部的决策层没有作过多考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与彼得决裂并向成吉思汗效忠。
不过，这对像卡马罗夫这样只管听从命令战斗的一线指挥者来说，由谁来发号施令并不重要，反正工作的性质并没有多少改变。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是那些政客们思考的问题。他是军人，只要接受并执行命令就好。
但晓是如此，卡马罗夫在接到进攻顾桥市的计划书时，仍不免充满了疑惑。
成吉思汗要求他，率领着一支近百人的车队从顾桥市正北方的公路向市区进发，既从正面突破威武卫的防线。而且这个命令最为不合情理之处在于，他们得不到任何的友军火力支援，连必要的情报支援也乏善可陈。
从顾桥市的地图上就可以看出，这条公路要穿过一片废弃已久的矿区，这里是进入顾桥市的必经之路，而且周围复杂的地形非常适合迎来设伏。一旦进入敌人的包围圈，他的手下可说是凶多吉少。卡马罗夫曾经反复要求上层派出空中火力或者提供更强确凿的情报数据，最起码提供更好的装备和更多的增援人手。但时任俄罗斯事务部的代理负责人只是模棱两可的回复道「不用担心，成吉思汗方面自有计划……」，当这样的借口说了多次之后，卡马罗夫已经对来自后方的支援失去了信心。
不出所料，他们的车队在刚一进入矿区的时候就遭到了威武卫猛烈的火力打击，这甚至让卡马罗夫回忆起了他在车臣被包围后陷入惨烈巷战时的经历。他镇定地指挥着手下人组织反攻，同时一边急电请求派出增援部队和空中支援。后方虽然答应成吉思汗会派出增援部队，却迟迟没有说明何时会到达，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下人的伤亡不断增加而束手无策。
让那个什么成吉思汗见鬼去吧，他只是想要我们去做替死鬼！
卡马罗夫愤怒地想道。
※ ※ ※
此时在顾城市中心偏东北方向的市中心医院内的临时指挥所中的气氛也并不轻松。
「因为洛杰那小子归队了，所以我被调整到这个队伍里。怎么，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确认一下吗？」张奈绪玩弄着手上的打火机，慵懒地说道。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的年龄大出三倍的前任威武卫指挥官，回答着对方质问的她语气里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的意思。
碰了个软钉子的程树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毕竟对方的年龄差距和自己摆在这里，怎么说也不好和张奈绪当面发作，加上如今距离成吉思汗约定的开战时间只剩下不到10分钟，程树生只好暂时忍下一口气开始着手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们当前驻扎在这里的队伍大约由20人组成，其中大部分为威武卫的通讯士官和东北亚事务部的情报人员，驻地位置正处于在整个指挥网的中心，负责各个周边区域的威武卫和半身使者们的作战联络和协调工作，由其负责着防卫成吉思汗手下的常规武器部队的进攻。原本这个队伍中负责应对半身使者的支援角色是由尤拉亲自担任的。但是在部署前的5分钟，这个关键的人选却换成了张奈绪。不知为何，程树生对这个临时的人事调换表示了异乎寻常的不满。
「如果按照等级权限来安排的话，应该由夏小姐本人来指挥比较好吧？那么她现在人在何处？」程树生再次发问道。
「我们向来不纠结于什么等级权限之类问题，太官僚主义了……」张奈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对方「啧」了一声便不再同张奈绪说话，扭过头去向负责通讯的人员询问远处交火的情况。对调度指挥等杂事毫不感兴趣的张奈绪无聊之余四下打量着这布局稍嫌紧凑的临时指挥所。
四周堆满了滴答作响的各种军用器材，大部分是用来处理数据的便携式电脑和通信交换终端。身边都是匆匆忙忙走来走去的人们，他们像跳舞一样在铺满的电线的地板上跳来跳去，手里捧着印满数据的白纸，操着带有各处方言的汉语大声喊叫着，不时还传来几声粗口和怒吼……这场面就像观看一部小成本的电影般，充斥着焦虑和混乱。
唯一让张奈绪比较在意的是程树生的举动——他几乎坐不下来，在屋子间来回踱步，而且几乎每隔20秒他就会看一下腕表。她虽然和程树生这帮人打交道不多，但料想这帮久经战场的家伙们应该早已很习惯这种阵势才对。可是程树生的反应却让张奈绪很是琢磨不透，且不说之前他故意挑张奈绪的话茬时显出的极不稳定的情绪，此时多少有些反应过度的行为也让人无法理解。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紧张？」张奈绪嘀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