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物
顾桥,中国北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城市,是个在一比一百万的地图上都不会标示出来的地方。这里虽是两面环山且临河而建的小城,却丝毫没有塞北水乡的风光,反倒在北方亚寒带气候的影响下,既寒冷又干燥。
城市以北五十公里之外,是一片低矮但却起伏延绵不绝的山岭地带,迎风的坡面上种植着经济作物用的高大繁茂的乔木,稀疏的亚寒带松木针叶林点缀在山岭的其他地方。
整个山林中人为森林栽植的痕迹像被修理过的公园灌木丛一样,给人以强烈的非自然的违和感。但比起那些同样位于黄土高原,树木被砍伐一空的荒芜土地来说,这里的绿色已经相当的让人欣慰了。
今天是2005年4月2日,很冷。
呼啸的北风仍在向太阳炫耀着自己的余威,掠过森林上空的气流夹杂着有些刺耳的尖啸声。冷气顺着衣服的领口源源不断地渗入,这样的天气着实称不上有多美妙,尤其对于一个在密林中逃亡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这个人的名字叫严安里,这里简称为严。他现年21岁,无业,患有一定程度的孤独症和忧郁症,加上长期独居使其形成了严重的对人交往障碍,已经离婚的双亲都视其为累赘,不愿将其接纳到自己新的家庭中,从社会意义上讲,他已经是个完全被抛弃了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米亚斯的档案中,这是一名早已登记在案的半身使者,然而因为其能力还未显现,加之他特殊的精神状况,米亚斯对其仅仅采取了放置观察的措施而未与之进行接触。
但在一个月前,他的能力却莫名其妙的觉醒了,而且这还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能力——溶解有机体。
对于这个突发情况,米亚斯的行动稍慢了一点。严那脆弱的精神力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能力,他的双亲先后不幸遇难。而在米亚斯派来的工作人员对其状况进行评估后,迅速将他的危险等级定位为最高级,及必要时刻可对其进行“热处理”。
但就在米亚斯的眼皮底下,严从他蜗居了十多年的住所中逃走了,这让米亚斯的中国事务部职员们都大吃了一惊。几名经验尚浅的工作人员试图跟踪并控制住严的行动,但是却因为没有把握好与这名敏感的半身使者之间的距离。
在严逃到这座小城附近的山林之前,他已经杀死了五人——受害者皆死无全尸,其中也包括他的双亲。严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但对米亚斯这神秘组织也更谈不上半点信任可言,他只有选择拼命的逃跑,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为止。
※ ※ ※
正午的时候,肆虐了一个冬天的北风开始有了停止的迹象,森林重归于宁静,枝头间嫩绿的新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合着终于开始有些暖意的阳光,虚弱的春天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轰隆的引擎声打破森林的宁静,两辆厢型越野车沿着颠簸的山道开进林场,在乔木林的前面停下。
从车上跳下五个人,四男一女。
这几个人不是这里的守林者,甚至谈不上是不是这里的当地人。虽然这里的居民也有一些因为拥有古老游牧民族血统而有些近似中国西北部少数民族那样类波斯人种的容貌,但相比之下他们的长相却仍然与之相去甚远——那四名男子身材高大,皮肤白湛,都有一头或棕色或灰色的头发,深灰色的眼睛,高高的颧骨和鼻梁,那充满典型高加索人的特征相貌一眼便知。
五人中唯一的异类,是那名少女。她黑发黑瞳,皮肤泛着健康的血色,看上去是个地道的东亚人。这名叫尤拉的少女一米五五的身高相比起她那四名体格健硕的旅伴来说实在有些娇小的可怜——其实她的年龄只有十四岁,这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经可称得上是不俗的了。
这个带给人强烈的不协调感五人队伍开始向山林的边缘进发,他们的表情或者冷漠、或者焦躁、或者紧锁眉头,但都无一例外的用警觉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这些人在护照上的职业一栏写的是BBC的野生动物摄影记者,也就是探索频道的野外摄影师,但若说起他们的真实身份,虽然少了些许浪漫色彩,但较之前者却更富神秘和传说的性质。
他们是一群雇佣兵,米亚斯的元老院麾下的私人武装组织。就具体职责来说,他们被委任以重要权力,对那些有可能会产生社会危害性,而且拒不合作的半身使者采取强硬措施。
尤拉伏下身子,查看了一番散布着杂草和灌木的地面。
“他朝这个方向逃走的。”
听她这么这么一说,旁边三个成年男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所谓女人的直觉?”
一个人小声说道,顿时引得他身边的两人哄笑了起来。
“闭嘴,约瑟。”
身为士官的波洛夫制止了手下的无礼行为,同时略有些担心地望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对方的表情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为保险起见,他蹲下身子,从更低的角度审视着尤拉指出的方向,只见每隔几十厘米便有一片草丛被压倒,绵延的形状正好呈现出一个人脚步的方向,植物的断面仍然崭新,显然刚被折断不久。这种被踩踏而成的小径经常用来被猎人当做追踪猎物的重要线索,尤拉的年纪只有十四岁上下,但却有这样的见识,怎能不令人惊讶。
波洛夫开始对他的手下进行行动布置,安排对那名逃亡者的追捕行动。上月下旬,米亚斯驻中国的事务部报告说,之前一名原本没有能力反映的半身使者基因携带者,随后该男子的能力者身份被确认,事务部开始进一步行动。
按照惯例,接触行动开始之后就开始进行对这名能力者进行控制。方法无非三种,劝诱、欺骗和绑架。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事务部破格的没有使用前两种成功率较高的方法,结果行动之前落出马脚,这名男子从此踏上了漫漫的逃亡之路。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不但数次甩掉了事务部跟踪,而且他的能力也逐渐在逃亡的过程中显现出来。
三名特工在与他交手后身负重伤,闹到最后米亚斯东亚地区事务部不得不插手干预此事。3月25日,负责善后的11名特别行动队员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中国,在某海滨城市汇合之后,便开始接管中国地区事务部的指挥权。
分部的负责人是一名审慎的年轻人,姓张。他痛快地答应波洛夫会全力配合他们的行动,但唯一的条件是要有一名半身使者跟随行动。于是,尤拉出现在众人面前。最开始,波洛夫认为这简直是在胡闹,强烈的表示了拒绝,直到张私下里对他亮出了由上层某位权利者签发的文件。波洛夫这才不情愿的把尤拉纳入了他的编制。
这原本只是一个平常之极的半身使者追捕任务,尤拉加入的借口也很简单——希望能参与一线行动,积累实战经验。尽管处理的过程中出了些岔子,但总的来说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各项准备工作都很到位,理论上她只需要跟着跑完队伍全程就算完事。当然,也没人觉得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尽管在到目前为止的行动中,尤拉表现出了不俗的秘密工作素养和过人的身体能力。
不过,波洛夫担心得可不只是这些。同他一起来的行动队员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但是这群人同时也是一群粗鲁暴躁的莽夫,把一位少女放进这样的一群人中,天知道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到目前为止,尤拉从未使用过她的能力。
作为组织的一员,他曾经数次和这些名为半身使者的能力者们一同行动。尽管外表看来和常人无异,但他们却个个身怀绝技,使用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尽管波洛夫知道,他们在面对枪炮和火药的时候也同样会像平凡人那样被撕得粉碎,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这群人和他们难以解释的能力心生敬畏,甚至恐惧。
“有什么证据吗?”
听到波洛夫的提问之后,尤拉用手指着前方错落的草丛,示意让他从这个角度来看。
“哦……”
果然正如尤拉所言,地上的一部分杂草都整齐的倒向了一个方向,杂乱的草丛中隐约可见一条人的脚印踩出的路径。
“尤拉说得没错,目标是往这个方向逃窜的。”
波洛夫指着草地前方的山林说道,草丛中的小径正是延伸向这个方向。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那只狐狸是在相反方向……”
被叫做乔瑟的男子大声否定道。
“很显然,这是诱饵……”
波洛夫毫不客气地打断乔瑟。
“这家伙很聪明,他选择和他的半身分开行动,企图混淆我们的视线。”
“那我们怎么办?人手都已经派到那边去了,我们要追吗……”
“当然要追,大家小心一点行事就是了。”
波洛夫掏出卫星电话,开始呼叫。
“喂,张,你们上当了,目标朝C14区域逃走了,我们这就追上去,你们在C35区域等着我们。”
听到波洛夫的布置,除了尤拉之外的三人顿时有些焦躁。
“喂喂,上尉,不是说真的吧?我们真要去追吗?”
乔瑟迫不及待的问道,另外的两人也同时点头附和着问道。
“没错。”
代替波洛夫回答的人是尤拉,她用乌黑的瞳仁扫视了一周后,再次补充道“不能用致命武器。”
波洛夫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可是对方的能力很棘手……”
尤拉似乎对这句话充耳不闻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向着森林的方向走去。一个小黑点快速的掠过森林上空,飞向尤拉。
“呱!”
那是一只通体墨色的乌鸦,尤拉伸展右臂,让乌鸦落在上面。
乌鸦在尤拉手臂上跳来跳去,显得十分亲昵。尤拉让它停在自己的肩上,乌鸦舒展开自己的翅膀,在阳光下展示着那对让它无比自豪的黑色羽翼。从后方望去,这对乌黑发亮的翅膀仿佛就像是从尤拉的后背生出一般。
乔瑟捅了捅身边人的胳膊。
“看,汉斯,那女孩像不像天使?”
“别开玩笑了,我看倒更像死神……”汉斯没好气地说道。
“哦,甜蜜的死神吗?”
望着尤拉后背的乔瑟开心地咧开嘴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两个人的说话声虽小,但还是一丝不差的落进了尤拉的耳朵。她反感的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和后面的人保持一个不远又不近的距离。
强烈的气流卷起漫天的黄尘,针叶林在北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五人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大好的四月春光之中,夹杂着飞沙的北风呼啸着从城市的上空吹过,不但夸张的空气摩擦声和沙粒撞击在玻璃上的喀喀声使听者心烦意乱,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和尘土窒息的感觉也叫人由衷不快。
有这样的想法的还有一位少年,他懒洋洋的斜靠在课桌上,用一只手臂支撑着下巴,视线投在窗外被北风一次次吹得弯下腰的刚显出绿意的杨树上。窗外飘飞的柳絮像雪花一样上下飞舞,如果不想起那些毛茸茸的东西粘在身上那种不适的感觉,以及可能引发的过敏症状,这景色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说起这节自习课,原本课程表上的安排应该是体育,男生们也早已做好了在球场上一展身手的准备。但这恼人的风一刮,没有经过好好修缮的操场顿时成了沙尘暴的发源地,虽然并不会熄灭男生们心中运动的热情,但动辄满嘴的砂土也着实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唯一的幸运大概就是体育老师因为漫天飞舞的杨絮引发的过敏症而缺勤,失去了监管的学生们把被坏天气压抑的精力全部宣泄到了教室之内。而此刻其他的班级也大多正在上课,教师资源有限的学校也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看管着这些放羊的家伙们。只要别太过分惹来了教导主任,这堂悠闲的体育课也是个让平素学业压力不轻的初中生们放松的好机会。
「我说你们安静一点好不?」
身为班长,陈紫香忠实地履行着班干部的责任,大声的斥责着捣乱的学生们。可惜她面对的是一群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管教的放羊娃。教室在仅仅平静了短短10秒钟之后便再次喧嚣了起来。
「洛杰,你好歹也是个体育委员,拜托你也起点作用。」无计可施的陈紫香把怨气发泄到了身边人的身上。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班长。
陈紫香用手推了下眼镜,两条眉毛已经紧紧皱在一起。作为14岁的少女来说,她的个头算上相当高的。加上面貌清秀品学兼优,不管在家长还是老师看来,陈紫香三个字都可以算上优秀的代名词,这点从小学起就一直连任着班长的位置就算得上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远比同班同学显得成熟的她在学生堆中反而有些格格不入。在这个班上能和她正常交流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了吧?少年这样想道。
「你倒是说话啊!」
「皱纹出来了哦……」
「少罗嗦,不用你管。」陈紫香脸红扑扑的把脸转向一边,自然那不是因为害羞。
「好、好……我知道了。」被唤作洛杰的少年站起身来。
「啪、啪!」两声响亮地巴掌声,教室中的嘈杂的吵闹声一起停了下来,大部分人都把视线投在站起身来的洛杰身上。
「我说,安静点不行吗?万一教导主任来了我们谁都落不下好,反正就要放学了,没人打算听他说教吧?」
大约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教室中虽然仍有小声说话的声音,但是相比起刚才的喧哗已经可以称得上可以容忍的程度了。
「可以了吗?」洛杰坐回座位上,向旁边的班长问道。
「谢谢。」陈紫香趴在桌子上,疲惫的叹了口气。
「如果觉得麻烦不做就是了。」洛杰忍不住说道。
「什么啊?」陈紫香抬起头半边脸,看着洛杰。
「班长啊。」
「那东西又不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你以为我愿意吗……」
后面的半句声音要小很多,不过还是没有漏过洛杰的耳朵。原本洛杰还打算好好挖苦她一番的,但是看到女孩略带疲倦的面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陈紫香摊开课本,无聊的翻了几页,但显然她此时并没有看书的心情,打了个哈欠之后便把书本放进抽屉,然后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等她静下心来,洛杰便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风似乎小了很多,天空也因污浊的空气被吹走而显出往常难得一见的湛蓝。
因为蛮喜欢这样心境平和感觉,所以就算屡屡因此在上课时被罚站也难以改掉仰望天空的习惯。但因为附近大城市的污染,天空中总是笼罩着一种灰蒙蒙的雾气,像这样因为强烈北风而变得晴朗的天空,大约也算得上是一种因祸得福吧。
一个黑色的小点从纯蓝的底色上掠过,展开双翅的姿势带着飞鸟的明显特征。
「乌鸦?」
洛杰微微一愣。
出现在这个地区的飞禽大多是喜鹊和麻雀之类的留鸟。在这个地区乌鸦虽算不上是什么稀有动物,但也并不是很常见。
即使人类已经制造出了飞机,太空也早已不是人类的禁区,但是在人类的内心中,也依旧残留着对于能够用自己的力量飞向天空的鸟儿们抱有着的无限憧憬。就算曾经因为不祥的叫声让它背负起厄运的使者这样的恶名,然而此时在天空中翱翔的鸟儿对于只能仰望着他们的人来说又在乎什么呢?
洛杰紧紧地盯着乌鸦在风中滑动翅膀的每一个动作,在这样恶劣的大风天气之下,这只乌鸦竟然在顶着风飞行,漆黑的羽毛在斜阳的映衬下闪闪发亮。看着它在天同中翱翔的样子,这让他不禁有些佩服起着只乌鸦的耐力和坚韧。
不过短短数秒之后,黑影便消失在视野之外。
洛杰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陈紫香抬起头,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会飞的话……」洛杰有一搭没一搭回着陈紫香的问话。
「啊?拜托……如果你有这种闲情逸致就给我多用用功,省得你父母老让我关照你。」陈紫香用手撑在桌子上,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
「喂……」
「什么?」
「你说话已经越来越像老太婆了,你看你的眼袋……」
「去死。」
陈紫香冲着洛杰瞪起了眼睛。尽管生性认真到了死板的地步,但她也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每次数落她的容貌和身材之类的时候也都会条件反射地发怒,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洛杰主动挑起的。
救了洛杰的是适时响起的下课铃声,教室瞬间像被浇入水的油锅般炸了起来。学生们嬉笑打闹着准备离开学校。陈紫香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意识到此刻喧闹的教室中想要用正常的音调说话已经完全不可能,于是只好不甘心的合上嘴巴慢悠悠的收拾书包。
洛杰则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丝毫等不及陈紫香收拾好书包便用手撑着书桌跳了出来。正要大步向教室外走去,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回去吗?」回头一看,陈紫香一只手抓着洛杰的衣角,满脸怒气地看着洛杰。
「哈哈,今天跟常亮他们约好了。」洛杰满脸堆笑,趁着陈紫香不备一把拉回衣角,飞也似的向教室外逃了出去。
「哎……不许抽烟啊!」陈紫香见状,只好无可奈何的在洛杰的背后喊道。
「放心吧!」远远传来回答的声音。
「这家伙,怎么总是长不大呢?」陈紫香不高兴的嘟着嘴巴。
校门口处正有两个男生正在等待,一看到跑过来的洛杰,连忙高兴的冲他招手。
「去哪里?」洛杰问道。
「后山,旧砖厂宿舍那里。」一名叫魏君军的男孩说道,并用大拇指指了指。
洛杰抬头看了一眼,后山离城镇尚有一段距离,远是远了些,不过应该还是能在天完全变黑之前赶回家。所以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而天色还是大亮,此刻北风已经减弱了很多,走在外面已经没有了不适的感觉。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聊些男孩子们之间的话题。原本对于洛杰来说,几乎每天都和紫香一起下学,但无奈朋友们总是拿这件事情来取笑,所以洛杰也开始下意识的和紫香保持距离。
果然今天也不出意料,常亮一如既往的问道。
「你老婆呢?」
「谁啊。」
「又装傻,切。」
听到这,洛杰也只是笑笑,懒得再开口为自己辩解。
看到洛杰闭口不谈,常亮和魏君军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开始把话题引到时下流行的电视剧上。
走过一片公园,洛杰突然停住脚步。余下两人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发问。
公园那欠缺修建而显得过分茂密的灌木丛后传来阵阵悉索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洛杰的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一团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向站在那里的洛杰身上扑去。
「哇,这是……」魏君军瞪大眼睛,指着洛杰怀里的东西问道。
从灌木丛中窜出来的,是一只健壮的爱斯基摩犬,身长大约一米二左右,除了耳朵上有两条淡淡的褐色斑点,全身都覆盖着漂亮而又显眼的白色长毛。
「哈哈,乖孩子,又来接我了吗?」洛杰一手搂着爱犬,另一手用力抚摸着它的脑袋。
「汪!」狗儿似乎能听懂一般,欢快的叫了一声,身后的尾巴更是摇个不停。
「哟,这不是你家的白雪吗?」常亮也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小狗的耳朵。
白雪对常亮很熟悉,动也不动地任由常亮摆弄。
「好软的毛啊,喂,要不要也来摸摸看?」常亮冲着魏君军笑道。
「算了,我怕狗……」魏君军连忙摆手。
洛杰也不多说,将怀里的白雪放在地上。
「好啦,乖孩子,跟我一起来吧。」
洛杰摸了摸白雪的头,亲切地说道。接着,他站起身来,果然,白雪就像明白了他所说的话一样一声不吭的走在他们旁边。
「嗬,真听话啊。」
「那当然。」
「几年了?」
「嗯……三年了吧……」
洛杰的头抬得老高,骄傲的说起他与白雪的故事。虽然白雪并不是什么很名贵的品种,但是自从三年前洛杰的生日那天被他的父亲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洛杰之后,整整三年以来这一人一狗就从来没有分开过。
「狗痴!」
这是陈紫香对洛杰的评价,对此洛杰倒是满不以为然。爱狗如痴的人他也见过,那些人从真正意义上说更像是收藏家,他们更注重的是犬只的血统、品种之类让人听着就摸不着头脑的概念。而洛杰和白雪只是单纯的相互喜欢而已,对于白雪的血统、品种之类洛杰完全不感兴趣,就连白雪是一只爱斯基摩犬这点也是在它半岁之后才知道的。
那些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洛杰这样对自己说道。
洛杰居住的城市规模并不大,相对对于养犬的限制也不是很严。尽管如此办理各种证照和接种疫苗也还是花去了洛家一笔不小的开支。万幸的是,洛杰的父母并没有对于白雪的事情做过多抱怨,事实上他们几乎什么都没说过。光是这一点,就让陈紫香羡慕不已。
「真是的,我爸连只金钱龟都不让我养。」
陈紫香的父亲算是洛杰父母的老朋友,陈家也和洛家做了十年以上的邻居。在洛杰的眼里,陈紫香的爸爸陈长平待人和气,举止得体,算是个标准的大好人。唯独对他禁止紫香饲养宠物这点感到不解。肯定不是因为厌恶动物,至少洛杰知道他并不讨厌白雪。
洛杰一边应付着朋友的谈话,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头张望。
紫香此刻大概已经回家去了吧。每次在家门口碰到白雪,紫香都会和白雪玩上好半天。不知今天会不会失望呢?
「呜……」一直跟在洛杰身边的白雪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不住的低鸣。
洛杰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正是三人的目的地——旧砖厂的大门。
「怎么了?」已经走进大门的常亮和魏君军回头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白雪好像不想进去。」洛杰说着,不知为何看着白雪的样子,自己的胸口竟然也无端的聚起一股烦躁的感觉,似乎前方真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一般。
「哈哈,不会有什么死人之类的吧。」
「哪可能,有也是你。」
常亮和魏君军不以为然地大声说着,也不管正在努力安抚白雪的洛杰,径直朝着建筑物里面走去。
「不想看就没你的份了哦。」远远的传来常亮的喊声。
洛杰一阵苦笑,拍了拍白雪的脑袋,也跟着向前走去。白雪也只好怪怪的跟在后面。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常亮的表哥从外地回来,送给常亮一本有**明星插图的杂志。作为好朋友,自然是要把好东西拿出来分享。于是他便叫上了这两个死党。本来青春期的男孩子对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缺少抵抗力,所以一听说,洛杰和魏君军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但是这件事情常亮的父母并不知情,自然不能在常亮的家里光明正大的看,带来学校也不行,最后便想到了这个平时没多少人光顾的废弃砖厂。不过不巧的是三天前他们在离开时将那本杂志遗忘在这里,所以今天完全是陪着常亮回来寻找失物。当然,趁机再看一眼的念头还是有的……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紫香,她总不会跟来吧。
洛杰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
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吧?
被吓了一跳的洛杰冲进前面的房间一看,只见常亮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大把碎纸片。从上面的图片看来,正是他的那本宝贝杂志。
「这是怎么搞得?」常亮用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碎纸片,痛心地说道。
「唉,真可惜……谁的手这么痒……」魏君军也是满脸惋惜的俯下身子,帮着从地上拾起杂志的碎片。
洛杰松了一口气,哑然失笑。
「没办法,这种东西落到你老妈手里也是这下场。」洛杰也弯下身子,加入收拾碎片的行列。
当他的手碰到地上散落的碎纸时,突然感觉到入手一种潮湿的感觉。洛杰不由眯上眼睛仔细观察起地上的残迹。
杂志的碎片在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并不像是被人用手撕碎,倒像是被什么动物用牙齿咬碎咀嚼过的,而那种湿润的感觉也更像是动物的唾液。
「呜……」房间的门口,白雪传来一阵阵的低吼,同刚才又如哀求的吠叫声不同,这时的声音中带有明显愤怒的色彩,似乎正在面对什么可怕的对手。
洛杰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跳了起来,跑出房间。
白雪的所在,是宿舍阴森的走廊。不知何时起,太阳已经逐渐偏西。原本照明条件就不甚理想的走廊此刻正淫浸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中。
在走廊的拐角处,也就是目力所及的尽头。黑暗的半空中,漂浮着两个鲜红的光球。仔细看来,那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啊?」洛杰此刻的心不禁涌起这样一个念头。
那物体开始移动了,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清晰可闻。洛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身边的白雪已经半俯下身子,嘴里不住地低声咆哮着准备战斗。但是洛杰还是感到白雪的身体在不住颤抖,是兴奋,抑或是恐惧?
「这就是你不愿意进来的原因吗?」洛杰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视线却丝毫不敢从那个步步逼近的生物身上移开。白雪并不是一只好斗的宠物狗,但是却从不畏惧任何敌人,就算是面对比它的体型大上数倍的对手也从未退缩,这一点是连作为主人的洛杰也敬佩不已的。面前的这个生物从大小上判断应该和白雪差不多,但是它所带来的莫名的压迫感却有如实质一般充盈在整个走廊中。这一刻,洛杰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哇!这什么啊?」背后传来常亮的声音,这两人听到走廊里的异动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立刻就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
生物看到面前的对手增加到了三人,并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从喉咙发出阵阵低沉的呼噜声。
不知为何,这生物在看到洛杰三人的出现之后,竟然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愤怒?
「快跑!」洛杰下意识的大喊道。
但仍是晚了一步,黑影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向着三人扑了上来。魏君军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魏……」洛杰话未出口,一股温热而带有腥味的液体喷到了他的脸上。
魏君军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在他的脑袋下方,脖子上喉咙的部位被齐齐咬断,就像用汤勺挖过的果冻一样伤口在不断的喷涌的鲜红的血液。而袭击他的那个生物,此刻正踩在他的胸口上,用血红的眼睛瞪着洛杰。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洛杰猛拍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常亮,两人向建筑物的外面发狂的跑了出去。
洛杰在脑海中重新勾勒着那个生物的外形。近似犬类的体型,尖尖的嘴巴和耳朵,周身红褐色的毛发和蓬松的尾巴,一种并不十分陌生的动物立刻鲜活的浮现在眼前。
狐狸?!
不对。对洛杰而言,狐狸这种动物,他并不陌生。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种原本多疑且胆小的犬科动物会有如此恐怖的攻击性。在短短的一瞬间,魏君军就那么倒下了,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仓皇逃出建筑物的两人一口气跑到大门边。
那生物似乎并没有追上来,这似乎让人暂时放下心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常亮面色惨白,气喘吁吁的说道。
洛杰没有回答,他左右看了看。
没有白雪的身影。
真该死啊,我竟然在那一瞬间惊恐到了这种地步吗?甚至丢掉了两个朋友只顾自己逃命?
洛杰这样责备着自己,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硬着头皮向着建筑物内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常亮见状,忙喊道。
洛杰对常亮的叫喊充耳不闻,径直向建筑物内走去。
「别干傻事!我……我这就去叫人……」常亮狼狈的向着城市的方向跑去。
突然,似乎感到什么异常的洛杰转过头,正要开口叫住常亮的时候,状况已经发生了。
那只红狐狸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像像团火球一样扑到常亮的头上。
「扑通!」一个圆圆的东西掉了下来,一直滚到洛杰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