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返回之后,洛杰便邀请尤拉到自己的房间用餐。而在进门时,洛杰房间的电话响了,这是船上用来通知乘客的内线电话。尤拉接起了电话,然后电话的那边似乎说了些什么,通话完毕之后尤拉放下了话筒。
「要靠岸了?」
捧着罐头大快朵颐的洛杰随口问道。
「大概还有10个小时左右,然后在那里换乘飞机。」
尤拉无聊的用勺子搅拌着手里的豌豆罐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洛杰耸了耸肩,他的行李也不是很多,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尽管有幸乘坐这样豪华的客轮进行旅行,但时间一长也会对这种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产生厌倦。再说旅行总有结束的一天,旅行者都会自觉为这天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通知到桂,说来她和厨房的交涉是否顺利?
「在哪里靠岸?」
「吕宋岛。」
的确,以船只前进的大体方向来看,菲律宾应该算是最近的目的地了。
「看上去你似乎不太高兴?」
被洛杰这么一问,尤拉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讨厌飞机。」
尤拉的语气很平淡,但也很坚决,话中的意思让洛杰没敢深究。他并不了解尤拉内心所忌讳的那些东西,自然也没有发言权。
这时白雪已经吃完了自己食盆里的部分,开始绕着尤拉撒娇。尤拉摸了摸白雪的头,分了一勺豌豆给白雪。不过后者显然不是很领情,嗅了嗅之后便把头扭到一边,转而去纠缠洛杰。洛杰不好意思的冲尤拉笑了笑,还好对方并没有介意。尤拉把剩下的豌豆倒进了乌鸦的食盆。这只乌鸦拿出了和白雪完全不同的教养,将面前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
「你这只乌鸦有名字吗?」
「莎士比亚。」
「嗯?」
「怎么?」
「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洛杰强忍住笑。
尤拉嘴角撇了撇,不以为然地说道。
「个人兴趣罢了。」
话说回来,上午在泳池相遇的时候,尤拉就一直在看一本莎士比亚的中文版文集。想到这里时,洛杰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自从遇到尤拉之后,他就一直很在意。
尤拉曾说过自己的国籍是俄罗斯,但除了名字以外,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欧洲人的痕迹。她的汉语却十分流利,而且刚才那本书也是简体汉字印刷的。至于长相,和洛杰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一样,是一副标准的东方面孔。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
「尤拉,你是中国人吗?」
果然不出洛杰所料,尤拉并没有回答。她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地板。
「船在转向。」
「嗯?」
这句答非所问的话让洛杰一愣,紧接着他也随着尤拉的视线望去。果然,地上的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着,像钟表的指针一样。
「已经到菲律宾了吗?」
「不对,方向错了,我们在向东走……」
正说着,只听到「啪哒」一声轻微的响动从窗口传来。
两人循声扭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口的缝隙挤进屋,身上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汪汪!」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做出反应最快的是白雪,冲上去围着它一个劲转圈并低头不时用鼻子嗅着。
「小雪?」
洛杰惊讶的叫道,这支乖巧的猫咪绕开了白雪,径直走向洛杰和尤拉。
「咔嗒」一声,一个亮闪闪的物体从小雪的嘴里掉在了地上,之前它一直将那东西叼在嘴里。尤拉上前一步,俯下身子拾起那间物体仔细的查看。
洛杰也斜靠了过去,好奇的张望。
「子弹?」
「7.62乘33毫米M1943型中间威力弹……AK突击步枪用的。」
洛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军事并不是他的知识范畴,不过AK系列的突击步枪大名倒是并不陌生,问题只是……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问题让尤拉皱起了眉头,她少有的愁容让洛杰隐约感觉到有一些不安。
「来,到我的房间来!」
尤拉跳了起来,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洛杰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少废话,跟我来!」
尤拉的命令短促而有力,容不得洛杰表示质疑。
打开门,尤拉先是谨慎的探出头查看走廊的动静。确认走廊和楼梯空无一人后,她飞快的跑向自己房间的门。抱着猫咪的洛杰和白雪进入之后,尤拉用力地关上了房间的门。尽管被尤拉近乎神经质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洛杰和白雪的注意力还是很快被这个房间吸引住了。
尤拉的房间豪华而精致,而且比洛杰的房间大出一倍不止。这房间比洛杰的那间大出三倍不止,客厅里宽大的沙发正对着足有一面墙的观景用落地窗。洛杰房间里的色调是单一的米黄色,而这里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包裹在一套色彩斑斓的花纹图案之中,家具和沙发的形制也和房间的风格相得益彰。装饰的风格明快而又前卫,同时又不失古典之美,大气而又不显空旷,简约、庄重的格调让人在享受的同时又能得到充分的放松——总之这间房子里的各处都在提醒着洛杰,这里才是这真正的高级套房。
正当洛杰感慨于人生有别之时,尤拉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猫下腰,从床下掏出一个银色的密码手提箱——正是她带上船的唯一的一件行李。
打开手提箱后,里面的东西着实让洛杰打吃了一惊。摆在手提箱最上层的,是一把乌黑油亮、形状怪异的短枪,把枪拿开之后,下层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子弹、电击器、伸缩警棍、卫星电话以及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但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危险的东西。
尤拉首先拿起了一件像是背心的东西,丢给了洛杰。
「这是什么?」
「防刺背心。穿上!」
莫名其妙的洛杰只好照着吩咐把脑袋套了进去,但是很快发现这件东西尺寸实在是小了点,很难套在衬衣的外面。
「卫生间在哪?我去换一下衣服。」
洛杰左右看看,问道。
「就在这里换吧,没时间了。」
尤拉一边说道,仿佛就当洛杰不存在一般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扔到地上,当着洛杰的面开始更衣。
「哇!」洛杰满脸通红,连忙尴尬得背过身去。
「快点换上!」
听到尤拉语气强硬的责备,洛杰一咬牙,脱掉衬衣把背心往身上套。
「那你怎么办?」
「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原以为尤拉应该也穿上了衣服,于是洛杰下意识地转向尤拉。结果,却发现对方的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文胸,大惊之下连忙再次扭头。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防弹文胸,德国产的。」尤拉似乎是误解了洛杰道歉的动机,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
「桂千秋可能遇到了麻烦。」
「嗯?为什么?」
「那粒子弹……她是个聪明的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尤拉拿出一个像喷雾器的小罐子,摇了摇之后扔给洛杰。
「这是什么?」
「辣椒喷雾器,记得不要在过于封闭的环境里使用。」
「给我这些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尤拉的眉毛翘了一下,似乎在埋怨洛杰的迟钝「这艘船出问题了。」
洛杰毕竟不是傻瓜,周围气氛的异常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些。
「说来,确实在上午之后就很少见到船上的船员了……难道是海盗占领了这艘船吗?」
「沙沙沙……」
尤拉看了洛杰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向一边。
引发骚动的是白雪,它不停的用爪子抓挠着一旁的茶几。
「白雪,你别……」
「嘘!」
看到白雪在茶几上抓出的道道爪痕,洛杰穷人心理发作,忍不住出口责骂,话刚出口就被尤拉制止。
尤拉走到茶几边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伸手在茶几的桌面下摸索了一番。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被尤拉摸了出来。白雪闻了闻尤拉手上的东西,然后一个劲的打转,似乎引起它注意的,也正是此物。
看到这个东西,尤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糟了!」
尤拉把这个小东西扔到地上,一脚踩碎。然后奔回地上的提箱处,一把抓起卫星电话。
片刻之后,她抓着电话的手垂了下来,连洛杰也能听到电话耳机中传来的断线音。
「我们的对外联络被人切断了。」尤拉云紧咬着嘴唇,神色中带着少许的愤怒。
「怎么?这艘船上真的有海盗吗?」洛杰大惊失色,问道。
「没那么简单……」
尤拉抓起方才放在地上的那把怪枪,利落地给枪安上弹夹,递到洛杰的面前。
「这是?」
「PP2000,微型冲锋枪。」
洛杰满心疑惑的接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抓着枪的前后两端,生怕会有什么闪失,让手指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模样活像个捧着圣像的虔诚信徒。
「是给我吗?我可是从来没这种东西……」
「保险的位置在在握把的右上方,双手持枪射击的时候小心被枪口的火焰灼伤……」尤拉一边给洛杰说明枪支的使用方法,手上还丝毫不停的给另一只手枪装子弹。
「可是我真的没有用过枪……」
洛杰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的问道。
「操作并不复杂,枪的重量也很轻,即使是小孩单手也能拿得动……」
「可是……」
「如果你开不了枪,那就把它还给我。然后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静静地等待事情结束。」大概是看到洛杰那副纠结的表情,尤拉终于失去了耐性,冲着洛杰伸出了手。
洛杰低下头,手里的短枪就像玩具般轻巧,但是却让人能够感觉到它承载的重量。有人说过,武器也不过是工具的一种,用之恶则恶,用之善则善。如果此时需要用它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又何尝不能借用它的力量呢?
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洛杰在心里狂叫。
在这一霎那,他的思维又回到了那个旧砖厂。
常亮和魏君军,两个人先后在自己面前倒下。
白雪为救自己身负重伤。
还有紫香……
当时如果自己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的话,没有人会受伤害,更不会丧命。这不是曾经对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吗?
如今这力量就在自己的手中。而此刻,身边也同样有需要自己去保护的人。
不能再后悔了,让那些顾虑都见鬼去吧。
「好吧,我干!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受伤害了。」
洛杰迎上尤拉的目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枪已经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
对洛杰的觉悟感到满意的尤拉点了点头。她刚刚打开通向阳台的落地玻璃门,乌鸦跳向阳台,展翅飞走。显然相比起船舱内的封闭空间,广阔的天空才是更加安全的鸟类栖身之所。
「那么……具体我该做什么?」
「瞄准目标,然后开火。」尤拉简明意骇地说道「我需要你看着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