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件挺让人捉摸不定的事情。
今天是露桑缇尔这片冰冷的地板上初次醒来之后的第三天。在过去的差不多六十个小时里,她基本上一直保持着生无可恋的表情仰望着同样冰冷的天花板。
少女似乎只能勉强回忆起来三天以前的一切。她记得自己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着会飞的机器,不会魔法的人们能将神奇的造物送到星星之上,又将电子构建成叹为观止的奇迹。那时她还不在这里,不是这个有着长长的灰色头发的幼小少女,而曾经拥有着另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对于那个并不遥远的前世,她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似乎不是一段让人开心的经历,整日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在喧闹的世界里一个人活着。当她努力回忆的时候,只记得那个消失的少年笼罩着浓雾般的悲伤。再继续仔细想的话,脑袋就会刺痛的没办法思考下去。
当然,那一切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遥远的前世已经死去,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小女孩,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一无所有。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做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露桑缇尔,Ressentir。
有点长,简称叫露桑好了。
很显然,这丝毫无助于她理解自己为什么处于现在所处的状况。
冰冷的墙壁和坚固的铁窗构成了这个狭长的空间,往窗外看去的景色是一片不断移动的黄沙,轻微的晃动和噪声告诉露桑自己也许正位于一列火车上,只是,并不是以一个普通乘客的身份。
四根沉重的,比她的腿还要粗的巨大铁链锁在少女细弱的手腕和脚腕上,其上写着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神秘符文。很显然这些符文露桑一个都看不懂,如果要她猜的话,这么五花大绑严加看管,自己怕不是个很强大的重要人物?
可是她摊开自己白嫩的小手看了看,却感觉不到一点力量。不光没有力量,实际上连正常人的力气也没有——这几根铁链个个都沉的不行,导致露桑稍微动一下手脚就要费很大力气。因为一天只有一点水和两片面包,在过去的三天里面她只好基本上在原地躺着不动节省卡路里……
自己这样一个柔弱无力的少女,到底犯了什么事才值得遭到这样的对待啊……
露桑继续生无可恋的仰望着天花板。
在列车撞击铁轨的咣当声中,她隐约听见了有脚步正在逐渐朝着这里走来。
过去的三天里露桑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人类——总是时不时的会有人从这节车厢里走过,还有负责每天早上和晚上来送饭的那个看上去比自己稍微年长一点的少女看守。走过这里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匆匆的低着头,只有少部分几个会向她简短的投去目光——目光里包含着深深的恐惧,厌恶和陌生。
露桑只能可怜巴巴的躺着。
咱明明什么都没做……不管这具身体之前犯下了怎样的滔天罪行,都和自己没关系啊……她很想找个人解释自己究竟是多么的人畜无害,绝对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想法(或者能力),唯一想要的三件事就是吃好吃的,舒服的睡饱饱,然后和可爱的女孩子贴贴。
现在好吃的没有,只有面包。地板硬邦邦的,睡觉都硌的骨头疼。当然,也没有贴贴。
好吧,贴贴似乎只能是个比较遥远的理想,但怎么说也应该多给几片面包,再来个柔软的床垫啊……
露桑神游天外的时候,之前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她的牢房门前。
来者一男一女,那个女孩子她记得,就是之前每天早晚给自己送饭的看守。之前露桑试过几次与她搭话,诉苦说自己是多么的无辜,可得到的回应从来都只有警惕的眼神和怀疑的表情,连一句话都没有过……
太冷漠无情了。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这女孩子敲了敲牢房的铁门,视线从铁窗外探进来,落在仰躺朝天的露桑身上。
“第七贤者大人一会要来审问你。”她用好听的声音,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态说,“如果我要是你,我会表现的更加尊重一点,比如坐起来什么的。”
印象里,这还是这个少女第一次和她说话——或者说,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话。
“没力气……”露桑委屈巴巴,眼泪打转转,“这链子太沉了,能给我解开不?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无辜的……”
对方理都没理她,转身就走,消失在了厚重的墙壁后面。
“……”
被关在移动大牢里的少女只好继续躺着。透过墙壁,她好像听见了之前的少女与那个高大的男人开始了交谈。
“我们……会不会抓错人了?她看上去确实挺无辜的……”这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让露桑精神一振。
终于有人把我的抗议当回事了!
“伊琳,你这种想法很危险!”随之而来的是男声的大声呵斥,“她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听,那可是邪神!自混沌和邪恶中诞生,拥有天阶力量的存在!甚至这柔弱的样子,多半也只是为了争取同情心的伪装而已。”
“啊……这么可怕?”伊琳瑟瑟发抖,“那我们……”
“不用担心。封印她的那几条锁链是专门为了对付邪神力量而打造。更别说,这次第七和第五贤者也在一同负责押运,他们都是天阶,那邪神逃不出来的。”
露桑听着外面的对话,使劲努力发动自己传说中的邪神之力想从地上坐起来。结果沉重的锁链只是微微动了动,她于是更加欲哭无泪了。
“啊,是第七贤者大人……殿下,早上好!”
这句话让躺着的露桑微微转了转目光,再次望向了牢房铁门的方向。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
她看上去比露桑自己稍微年长些,戴着大大的尖顶法师帽,银白的微微蓬乱的长发沿着肩膀慵懒的垂下。精巧可爱的脸颊上是没有睡醒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来又伸了个可爱的懒腰。
“唔,我来和这家伙聊聊,你们可以暂且退下了。”
“好的,贤者大人……”
于是漂亮的白发少女将脑袋转向露桑,纤纤玉指托起可爱的脸颊。
“那么,这位可爱的邪神小姐。如你所见,我的名字是卡拉丝·玛提尼,第七贤者。”她捂着小嘴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我们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两三天时间,也就差不多是你生命剩下的长度了。你还有什么遗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