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帕丁正站在卡伯特井之前不远处,他已经将那些运载着“邪神眷属”们的笼子从列车里搬了出来。
第五贤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沙漠的空气,干燥而混合着碎沙并不让人感到多么舒服,卡伯特井的空气更是因为长年累月埋葬于此地的邪神而带着淡淡的血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兴奋的颤抖。
白色的手套、白色的正装和白色的高帽子,像一个正在为舞台准备的魔术师。
“就从你开始吧。啊……”
他走向了那些笼子中,正惊恐的看着他的小小的孩子们。
随便的挑选了一个,那个缩在笼子的角落里面,没有站起来的黑发的小女孩。大概也许只有十岁左右,她抱着双腿,以恐怖的目光注视着法帕丁。
她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吗?第五贤者一边想着,一边露出了微笑——无论是已经先有预料,还是仍旧抱着天真的希望,都……真让人兴奋呀。
“来,出来,好么?”
他打开了笼子的锁,微笑着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
女孩恐慌的抬头望着法帕丁,颤抖着摇了摇头。“贤者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求你……”
“啧。闭嘴。”
可惜第五贤者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一把将那个小女孩从笼子里拽了出来,如同骷髅般的双手捧起少女的脑袋,像是捧起一颗形状完美的水果。
“看着我。看着我……”
法帕丁微笑的轻声念着,手上的青筋暴起,那女孩的眼睛被外力挤压的瞪大,她想要痛苦的尖叫,可是发不出声音。
“对,就这样,就这样……很好……”
“看着你眼睛里的光芒消失,我最喜欢了……”
啪叽一声。
如果有一颗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了,那会怎么样?
如果用一把重锤用力砸向一个成熟的西瓜,又会怎么样?
露桑缇尔吓得闭紧了眼睛。她仍被锁在那个小小的列车牢房里面,只能透过铁窗看见外面的景象——看见第五贤者,法帕丁,捏碎了那个无辜女孩子的头骨。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想不明白。正如露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受人敬仰的强大贤者会作出这种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卡拉丝没有出现,整个世界仿佛缠绕成一团的乱麻缠住了露桑的手脚,越收越紧的绳子让她无法动弹。怎么想都很过分。
好过分。
太过分了。
但是露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且很快也一样就要死了。喊过分再多遍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抓紧拘束自己的铁链,忍住愤怒和委屈的泪水。
她花了好久才敢睁开眼睛。
法帕丁优雅的白色套装被血肉染成了红黑色,笑容在血色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恐怖。
“啊,啊,啊……”
他兴奋的喘息着,颤抖着,手舞足蹈,愉悦的像个偷税的犯人。像是炎炎夏日里喝下一大口冰饮,一阵一阵的多巴胺冲上脑袋,带来了如同醉酒一般微微的眩晕感。正前方,一具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了下去。笼子里的孩子们响起了一阵悦耳的尖叫声。
“爽……真爽啊……”
一颗小小的,白色的,圆形的东西滚动了几下,在露桑的窗子前面不远处停下来。小邪神仔细的看着,直到她意识到那是刚才死去女孩的眼珠。
法帕丁拍了拍自己起伏的胸口,慢慢的呼出一大口浊气,他正打算走向笼子里寻找第二个受害者,可当第五贤者的余光碰见了从牢房车厢的铁窗里探出的小小的脑袋,浑身是血的男人骤然笑了一下,转过了身子来。
“哦,对了,得先把正事办了,嗯。”
那诡异的笑容只花了一瞬间就闪现到了露桑的面前。只用了一只手,第五贤者就轻松的将通向车厢外侧的牢房墙壁生生扯了下来。像小邪神的手臂那么厚的金属发出尖厉的撕裂声,又在被丢在一旁时产生沉重的金鸣。
接下来被扯断的,是四根铁链里的三根。
实际上,只是一组符文就足以完全抑制邪神的力量,这是对于罗西布尔符文应用的共识。另外三组只是作为冗余的备用系统而存在。现在直到卡伯特井的漫长旅途已经完成,那三条符文铁链已经不再需要了。
那个男人带着厉笑声将最后一组连接着露桑右手的符文铁链握在手中,又将储存着符文供能水晶的大铁盒子一同拆了下来。
“就连邪神也这么可爱,真不错,真不错……”
面带微笑的法帕丁用一只手掐住了露桑的脖颈,灰发的少女就这样被提着悬在了空中。她流不出眼泪来,也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睁大的眼睛注视着被血染红的苍白。
“就这么丢进卡伯特井,实在是便宜你了。”法帕丁咧开了嘴,“你说,我是先杀掉你,还是先杀掉那些一样可爱的小小眷属们呢?”
所有的尖叫和哭泣化作了喉咙里模糊的不可辨认的呜咽。露桑的视线因为缺氧而逐渐发黑,余光里她瞥见了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们,那个失去了头颅的冰冷的躯体,血色的残阳之下,一颗滚落的眼珠冷漠的注视着她的灵魂。
露桑缇尔从未如此渴望自己真的是一位邪神。传说中毁天灭地的天阶强者,然后不管用什么样的力量,将这场可怕的噩梦终结掉。好生气,好生气。
火山般的愤怒缠绕在胸腔里,在缓慢跳动的心脏里,在因为呼吸困难而逐渐暗淡的血液里。
要是我真的是邪神就好了。露桑想着。
要是我真的是邪神就好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的模糊,像是灵魂渐渐的离开躯体,但那份愤怒却从未减退,好像要将这具小小的少女之躯撕碎。
要是我真的是邪神就好了。噩梦结束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也没关系。
要是……我是……邪神……就好了……
最后一条锁链上那个暗淡符文的位置在一瞬间崩断,黑色的血液从露桑缇尔的眼睛里流出,滴落在沙漠干涸的地表上,像是一滴墨落入水中般扩散开,瞬息间将整片天地似乎都染成了刺眼的黑色。肿瘤般暗红的血肉在那黑色的大地上生长和膨胀,几乎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就将闭上眼睛的小小邪神包裹在其中。
少女闭上眼睛,而那不可被描述的血肉怪物刚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