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物语的终结者与世界的旁观者
「当我的心片刻凝固
在一朵花或一片流云
透过那微茫的光辉
能窥见永恒的影。」
——H·沃恩,《静思》
人物:西东天
地点:玖渚舜的住宅
时间:2002年2月
<旁白>
转眼间,自从玖渚舜和西东天的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两年。
对于沉心于新的生活的舜来说,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他的特殊能力虽然使用频率降低很多,但是与此相对的,他往往能收获更多的东西。逐渐的他也发现了自己异常的学习力——无论是知识、剑道或者是别的什么技能,他都能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掌握。他毫无疑问是和他的哥哥玖渚直与妹妹玖渚友位于同一个等级的天才,也就是拥有着超越常识程度的才能——哪怕除开那特殊的能力。
然而少年——现在已经可以称为青年了——并不希望承认他有异与普通人,这一个客观的事实。
是的,「普通人」。
他们是被称作最弱的,无处可逃的,不会成长的,不会变化的,就算能逃跑,就算能成长,就算会变化,也会立刻恢复原样。不会反省,不会后悔,非常简单的一群人,非常容易背叛。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迅速忘却,把自己的意见推翻,非常随便,害怕的逃跑,疯狂,不守信用,没有规则。轻易抛弃高贵的自尊心,不努力就想追求成果。仁慈,善良,却又凶残,不贞。只会想不会干,毫无建树却追求结果,感情用事,半途而废,是可爱的群体以及个体。
(注:摘录自零崎人识的人间关系·和戏言玩家的关系)
虽然是非常过分的说法,但是这些毫无疑问已经几乎囊括了所有人类的缺点。
而舜他——并不承认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或者说,他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除开来自上天赐予的特殊能力以外,和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很快——就会有人把他打醒了。
这个人是他的师兄,也是那个希望见证,舜所期望着的「物语」的终结的人。
他带着他的故事再次拜访了玖渚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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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渚舜>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和过去真正意义上的度日如年不同,这两年我尝试着让自己的生活节奏慢下来——慢到和一个普通人一样。
每天在家、道场或者玖渚友的公寓之间奔波。
偶尔前往图书馆进行一些学术性的研究。
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排除掉偶尔的异常访客以外完全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是的,偶尔的异常访客……比如哀川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直觉?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西东天的存在……不过哀川润和西东天的确在数年前处于敌对的状态——这是来自于玖渚直的情报。
说到哀川润——还是必须赞叹她的随性。
无论是随性地踢我一脚、打我一拳或者是拉着我去喝酒。
说到底,她才比任何人都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吧?对自己的愿望和欲求从来都不掩饰——
「叮咚——」
啊,有人按了门铃。
门外是意想不到的人,或者说,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到」?
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西东天。
「好久不见,师兄。」
「如同约定一样,我来拜访你了,少年。」
说起来,来到这栋别墅拜访的似乎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呢。
「那么,来这里有何贵干呢,师兄?」在将西东天迎进门并且一如既往地奉上了茶,我开始了询问。
好吧,其实我是想看看戴着面具他怎么喝茶。
然后西东天便淡定的把面具摘了下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都忘了他的面具不是一定要戴着这个设定了。
「『有何贵干』,我没有事情也不会来拜访的。好好感谢我吧,我将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一些『历史』以及属于你的『真实』。这可是对我的师弟的特别优待,好好收下吧。」仿佛理所应当一般地说着,西东天的素颜上终于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就好像——即将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而他的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首先是关于『历史』。
「我想你也关注过我的过去吧?我和哀川润,如今的人类最强曾经有过一场大战——但是在我们看来那个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闹,家庭吵架罢了。
「是的,我是哀川润的——父亲。」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哀川润的父亲——是西东天?他们两个是父女?
那么家庭吵架的说法也过得去啊,虽然这个规模……实在是大了点。
「至于那年的故事就别深究了,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是您……输了吧?」
「啊啊,我输了。所以作为惩罚——我和世界的关系被割离了。」
「唔,我不太懂这种说法。」
「简单的来说,我不能和别人产生任何的因果关系——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之间有同门师兄弟这种浅薄的因果的话,恐怕我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你。就跟我上次说过的一样,这个世界上『物语』和『命运』都是存在的。而现在——除非通过别人我也没有办法参与进这样的『物语』里了。」西东天很洒脱地笑了笑,像我如此解释道。
「但是你所期待着的是『物语』的终结,这一点和你的目的相互矛盾。」我叹了口气。
「是的,所以我必须通过他人才能够和世界发生联系。于是我也在筹划一个组织呢,『十三阶梯』。」终于,西东天透露了他真正的目的。「要不要一起来呢?一起,造就这『物语』的终结。」
这可真是——让人惊讶的邀请。
「首先,是不是允许我问您几个问题呢?」但是我不想上他的贼船啊,如果被润小姐知道了——恐怕我会死的尸骨无存吧?按照她的破坏力来看……似乎并不是不可能啊。
「当然可以,你也算是难得可以和我交流的人之一了。」
「那么,你对于我,在『物语』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什么看法呢?换一句问,我在你所说的『物语』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让我自从两年前便很是好奇的问题,倘若哀川润是「主角」,玖渚友像是「侦探」的话,我是什么?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西东天把面具戴在了脸上,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说在你问这句话之前,我还有把你加入我的伙伴的想法,那么自从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我才算是真正地看清你了。而我也不会有让你加入我们的想法了。」狐面男子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在数十秒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你的角色并不适合任何一个参与进『物语』中的人,而你也不可能参与进『物语』中。」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
而西东天却依然滔滔不绝。「我好像看到过这样的情况——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对了,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当时的我正在进行『不死』的研究。」
「不死」?那真是一个不错的研究对象。普通的人们渴求着生存,渴求着寿命,渴求着能够存活于世。因此,理所当然地,渴求着不死。但是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从生命遗传学的角度来看,细胞每一次的有丝分裂的复制行为都会导致遗传物质不等量的损失——也就是『端粒』的损失。这样如此符合此世之物理的法则带来了人类的衰老和死亡,所有复制行为中能够达成无损复制的只有减数分裂——这也是生命诞生,从零到一的奇迹。
于是我如此接上话头,「『不死』的研究?那是不可能达成的吧?」
「不,这项研究的的确确建立在一个样本的基础之上,一个『不死』的样本。」
这也是让人惊讶的事实了,姑且当他说的是实话——
「没有错,一个『不死』的样本。她的名字叫做円朽叶——虽然是我给起的名字就是了。即使说是不死,但是也只是寿命上的,如果把她杀掉也是会死的。虽然说保有的记忆只有60年——但是她的年龄一直都没有变过。从相遇到分开,她都是一副十八、九岁的样子。而据说在更久远之前她的样子就是那样了。更加令人惊讶的就是,在催眠治疗研究的过程中所挖掘出来的记忆甚至有800年甚至更多——」
「您的意思是,她的寿命没有受到限制但是她的记忆受到限制了,是吗?」
「『记忆受到限制』,没有错,在知晓了这个事实之后这项研究也就没有意义了——而她的『不死』所带来的还有更多的副作用。」
「恐怕是——不能生育吧。」
「真是聪明啊,明明生命活动和新陈代谢都能够完美达成减数分裂一般的无损,但是自身却失去了减数分裂的能力。这样一来她也就完全不是所谓的『生命体』了。毕竟如果不能传递遗传基因的话这项研究也就失去了意义。相比这一点还是记忆的问题更大。小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寻求『不死』吗?」
「是为了想活得更久吗?」
「『活得更久』,哼,这一点毫无意义。知道吗小哥,那时候的我还只有19岁,但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我的整个人生都装不下。我曾经做过计算,如果要将我所感兴趣的东西全部研究透彻,必须花费多少时间——结果算出来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以我的思考速度和学习力也根本不是人类寿命极限的120年所能装得下的。我所要的不是『生存的时间』,而是『时间』本身。」
不是怕死,而是怕活得不够长——吗?所需求的是「时间」本身——这一点恐怕我是永远无法理解他的心情了。虽然生存的时间应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的时间——根本用不完。然而也有令我感到奇怪的一点,那就是「记忆」的问题。
按照西东天所说,人类的清晰记忆应该只有短短的60年——那么对于我来说,为什么能够清晰地记得长达百年的时间里的事情呢?这件事本身就是自我矛盾的。哪怕有一些事情变得模糊了,至少那一段时间我还是知晓它的存在的——而不是完全忘却这一段应该存在的时间。哈,在时停里说时间长短是不是有一点奇怪?但是就「主观时间」这一点——我的看法和西东天的研究完全不同。
对面的狐面男子并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而是继续滔滔不绝。
「那样的不死根本毫无意义,假如光靠活着就能够顿悟的话,那就没人需要坐禅修行了啊。换句话来说,即使她拥有着无尽的寿命、优秀的免疫系统、健康的身体、非比寻常的恢复力和再生力,她并没有减数分裂这种精密复制细胞的技术——也就是说她的不死根本没有其他用途。
「于是我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也是如今我的目标的来源:是不是可以认为『円朽叶』这个人和『物语』一点关系都没有,即和『世界』没有因果,被排除于世界之外,这么想来是不是就能够解释她的『不死』了呢?世界在任何一个生物个体的身上都设下了名为『死亡』的程序,那么换言之,『円朽叶』这个存在应该算在『人类之外』,这才是最合理的计算方式。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也不是任何一种生物,因此不会死亡——只会毁灭。
「按照量子力学的说法,她是『观测者』——虽然在量子力学里面说自己是『观测者』本身就是个自相矛盾的说法。更为准确的说,她是物语的『观测者』,至少在看到你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物语」的观测者——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了窒息的感觉——像被提着脖子拎起来的感觉,像是被看透了的感觉。
「呵、呵、呵。看起来小哥你已经懂了啊。没有错,你也是和她一样的存在。更为准确地说,你不是『观测者』而是『聆听者』才对吧。虽然很好奇你是不是和她一样『不死』,但是现在也没有深究的必要。也许是,也许不是,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别的什么东西以区分你们和其他的『生物』。毕竟在我看来,你们不必要的存在对于某些事物来说是必然。或许总有一天你我二人会成为对手——毕竟我所期望的是你所聆听之物的终结。」
经过了这一次的谈话,我终究还是要接受自己的「异常」吗……
是的,即使我反复强调自己的生活处于「普通人」的状态,依旧无法改变我是「异常」的事实。西东天——他用这样的事实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异常的学习力。
让时间停止的能力。
还有——聆听物语的能力。
这些我都早已经有发觉。
为什么总有人会向我讲述不属于我的故事?为什么我总会知晓我不应该知晓的,理应被深埋于历史之中的事情?为什么我能在三年内完成别人十数年的学业与研究?
为什么——我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世界,在别人无法行动的世界中思考?
事实上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更重要的事情是对面的那个男人——狐面男子西东天。
游戏人间的浪子。
之前也说过,他的眼睛让我感到熟悉——
我终于知道他和谁是如此相像了。
「……不,你我二人不会成为对手,你的对手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哼,可是我不觉得有别人会和我成为对手。」
「一定会有的,总有一天你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碰到他,然后你们之间将会开始一场终结物语的大战——这就是你们两个的『命运』。」
是的,他的对手是和他十分相似的人。
戏言玩家——让周边的人不幸,让「异常」在身边相遇,被命运与因果所缠绕,让「物语」开始的人。
除了他,还有谁能够作为西东天的对手呢?
总有一天,他们会相遇,并且在瞬间知晓双方的命运。
而我,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这也是我的「命运」。
「『命运』,哼,小哥,你成功地说服了我。在这几年中我终将把这『十三阶梯』凑齐,而后我也将期待着和你所说的那人的相遇。这一次的谈话真是让我收获良多,但是我也不会再来拜访了——理应如此。」西东天这么「呵、呵、呵」地笑着,便从座位起身离开。
仿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摧毁了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伪事实」,让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异常」一般。
<旁白>
于此,玖渚舜终于明了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真实。
物语的终结者与世界的旁观者,这一次的相遇终究奠定了数年后属于他们的「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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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时感。
这一章花了在下相当长的时间来找到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成功。
这一卷的副标题是「明了自身的旅程」,怎么讲呢,这一章大致上把这个目的完成了一小半。在下试图用一些生物学和物理学的知识来讲明这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讲得清楚……
说到量子力学的观测者问题其实还是理论上的矛盾,如果牵扯到哲学里的意识论的话大概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可惜哲学家和科学家自从他们分家之后就再也走不到一起了……嗯好像有什么不大对?
嘛原著里的设定大致上来说戏言玩家的能力一开始是「让周边变得不幸」的技能,也有一张很经典的官方漫画是阿伊站在一堆坟墓中间——但是在下的理解里这样的能力也不外乎就是让「物语」发生的能力了,毕竟故事发生也就那么几种,两人相遇,有人死亡,有人出生——刚好「变得不幸」在某种意义上把几种都占全了……于是舜君的能力也终于被他自己意识到了,以后舜君大概也不会认为自己是正常人了……吧?这样下来就比较难写啊……擦在下又把自己坑到了。关于舜君的学习力在下打算把外挂开得大一点,有关学习力最大的挂大概还是七实姐姐的「见稽古」还有黑神目泷的「完成·TheEnd」吧?于是舜君的学习力大致上就是范围更广,但是时效性和强度就没有那么好了……原著里给西东天开的挂其实比舜君的学习力还要强来着,当然这也是一个还没有完成的设定,在下还会好好思考一下的。
最后一段我试图写得稍微燃一点……不过好像把舜君写成神棍了啊?最后的一点旁白有点累赘……但是好像也不错?
嘛有关本章写作过程的感想就到这里好了,再凑一点字数。
就在昨天……嗯是写作时间的昨天,在下的高中生涯就结束了……没错在下不用高考。
于是在下已经可以预见在下的地狱大学生活了,一个人在国外什么的……还有写不完的paper和essay……啊啊啊啊还是不要想他了。
如果有大神可以提供一下留学经验的话在下会非常感激的,酱。
字数凑得差不多了……这一次的PS其实很短的,嗯。大家下次更新再见……
by时感作用,2015.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