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少女面露疑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陈晗点了点头,手中折扇一指身旁。
“在下的命术向来很准,不信姑娘可以问问在下的这位朋友,他可是向来喜欢实话实说。”
言语落下,背朝两人的白泽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在感受到少女投来的视线后,轻轻冷哼了声,转过身来撇了眼书生,下一刻,目光看向少女,点了点头,冷冷开口。
“曾经于九天姑且算一人之下。”
少女听后如此的答复后,微微错愕,不由的看向面前的书生,重新从头到脚的将其打量了一遍,虽然她此时并不知面前少年口中的九天究竟意着什么,但如此言语,只是听上去,便会让人不明觉厉。
玉台旁,陈晗落落大方的迎接着面前少女的打量,神情略显得意,白泽于一旁冷冷的看着那书生得意的模样,数息后,忽然轻轻冷哼一声,再次看向少女。
“九天精通命术者,不过一掌之数,他固然曾姑且算一人之下,可如今,却怕是连那一掌之外的人,都远远不如。”
“哦…”
少女闻言,恍然大悟,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于其秀丽的面庞之上呼之欲出,一旁,书生的眉毛一挑,瞪了眼他口中那向来实话实说,此刻却正一副看笑话模样的朋友,而后轻咳一声,伸手对着面前的少女拍了拍胸脯。
“姑娘放心,在下此时纵然是今非昔比,但为姑娘粗略算算,却是绝不在话下!”
面前的书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少女稍稍迟疑,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她犹记这算命应是需要一些依凭,故而,于点头后,少女看着面前的书生,那双杏目之中,有一缕期盼与失落相互交织在一起。
“算命…似是要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先生应是算不得。”
“哎,那些个要生辰八字的,都是小道,小道,在下这可是大道!姑娘放心,生辰八字什么的,不需要!”
书生再次拍了拍胸膛,豪情万丈,少女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姑娘答应了?”
“有劳先生了。”
两声先后响起,书生折扇一拍掌心,嘿嘿一笑,下一刻,双手负后,绕着少女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每从少女的面前一晃而过,便会开口说上两句。
“在下,掐指一算,姑娘欲寻,非是物,而是人!”
“啧啧啧…此人了得,关乎她之事,在下竟是推演不出半点!”
“恩…姑娘若欲寻她,终还是需寻回记忆,若是记忆不寻回,怕即使是找到了她,也是两不相认,到头来,一场空啊!”
少女将信将疑的听着,默默的等待着这自称陈晗的书生再次从自己面前一晃而过,随后,待得那晃的自己脑袋有些晕的人影再此出现于眼前,忽然出声打断。
“姑…”
“先生。”
“恩?姑娘请说。”
“敢问先生,我的记忆,该如何寻回。”
陈晗身形一顿,哈哈一笑。
“在下本是欲循环渐进,谁想姑娘竟是如此的心切。”
言语落下,少女不语,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书生,陈晗自顾自的用折扇敲了敲掌心,随后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少女那满头的霜白,看向上空那碎裂的苍穹,缓缓开口。
“天,一重接一重,愈是向上,距离天命,便愈近,所谓天命,乃是万物之命术,其中自是也包括姑娘在内,那天命,姑娘若是得以一窥,那么想必所失去的记忆,自然是可以悉数寻回,届时欲寻人,岂不是水到渠成。”
一语言罢,陈晗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听明白了?”
“恩。”
少女点头,一旁,书生一阵大笑,对着身前伸出个大拇指。
“姑娘聪慧!”
如霜雪般的青丝轻轻晃动,少女低下头来微微沉吟,神情并未有因这书生的赞许之语而有丝毫变化,随后过得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顺着陈晗翘起的指头朝天看去,双唇动了动。
“天外有天?”
“不错,天外有天,人外,亦是有人。”
书生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垂落下抬起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坐着的白泽。
“人往高处走,上去了,便不能再下来,姑娘于此事之上问在下,倒不如问问在下身旁的这位白兄,此事之上,想必他知道的应是此在下要多的多。”
陈晗言尽,本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的白泽忽然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后,便准备不予理睬这书生的瞎话,直接起身离去,可起身之际,却又奈何感知之下,身后那少女的眼神着实殷切,甚至让他颇有如芒在背之感,于是乎,长着张白狐脸的少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口气,随后又重重吐出,反复数次之后,缓缓转身,先是冷冷的看了眼陈晗,随后目光转向看着自己的少女,冷淡开口。
“各天皆有天门,过天门,便可向上再登一天,过天门的条件有二,两者取其一便可,或是为一天之主所允,或是为所在之一方天地的第十境,你们人族的一境,可经百载,十境,便为千载,每一方天地的规则皆不同,故而,于每一重天,若皆可至十境,那么于每一重天,便皆可留千载,森罗天之后为圣贤天,圣贤天后为长生天,你们人族有传言,登得八天的长生天,便可得长生,与天地同寿,哼,希望你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白泽的言语并不详尽,所含之意却是甚广,少女低头沉思,片刻后,待得那没有丝毫杂质的金色瞳孔之中迷惑渐退,少女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书生,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年。
“那按两位先生之语,我当应是过要天门,向上而去?陈先生提了天命,而白先生对此只字未提,天有九重...如此说来,那天命是在第九重天?”
少女缓缓开口,随后不待面前两人回答,又再次低头,形单影只的独自皱眉,自言自语。
“登得八重天得长生,那向上而去的目的,想必是为了能继续活下去,一境百载,十境千载...这境...又是什么...你们人族...如此称呼...莫非白先生非人?那如此说来...陈先生亦是非人?希望我要找的人不在那里...如此言语...又是何意...”
诸多陌生的称谓与难以理清的脉络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少女脑中思绪千丝万缕,乱作一团,不自知的轻声呢喃。
空气之中,琐碎的言语幽幽传出,一旁,白泽瞥了眼陈晗,眼眸之中,带着嘲弄之意。
这嘲弄之意,无外乎是来自于少女的那一句“陈先生亦是非人?”的言语,陈晗自是心领神会,不过他对此倒也并不在意,直接是无视了身旁少年的视线,摇头笑了笑后,轻轻一拍身前少女的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来日方长,姑娘往后自会全部都明白的,未雨绸缪,有万全之备自然是好,却也要看是什么事情,有些事啊,那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呀。”
少女的身子随着书生的一拍,微微一颤,而后其言语入耳,少女倒也是立即明白了书生的意思,于是乎,便不再去捋那乱作一团的思绪,平定下心神后,看着面前的书生,问出了她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
“陈先生,境是什么?十境该如何得到?此地为靑明天,靑明天的主人,又是谁?”
“哦?姑娘这就想走了?”
陈晗含笑而语,少女片刻迟疑后,轻轻点头,两人四目相对,那对柳眉之下的杏目之中,有着少女自己都不明白的果决。
书生轻轻的呼出口气,微微偏转视线,看向已经尽数消散的红竹林,沉默片刻后,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玉扇,笑道。
“境,是心境,是对一方天地规则的感悟,所谓十境,就是于一方天地的规则之下,悟出自己的道,而一方天地的主人,则是制定规则的人,境于每一方天地的体现方式皆是不同,具体的,只有待亲临,才可体会,毕竟在下数百年来,只是画地为牢,也未有去过他处,而这靑明天的主人,恩...靑明天较其余的一方天地有些特殊,此天之主,姑娘倒也无需知道。”
少女闻言皱眉,片刻沉吟过后,再次开口询问。
“既不可知靑明天之主是何人,那陈先生可能告诉我,靑明天的规则,是什么。”
“靑明天的规则?”
陈晗哈哈一笑,手中折扇一收,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这靑明天虽有规则,却并非是为人而设,换而言之,于此靑明天之下,人,是无法感悟出自己的道的。”
书生的一番言语,听得少女一脸错愕,金色的瞳孔之中,一瞬失神,随后,正当少女脸上的神情开始出现变化之际,书生忽然掂起玉牙在少女的面前晃了晃,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前的少女,笑道。
“靑明天的规则非为人而设,天门自也是如此,姑娘你与在下有缘,故而,在下送姑娘一程亦是无妨,但姑娘可要记得,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在下这般与姑娘有缘分,前路漫漫,姑娘终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恩...这大兽之牙在下留着也是无用,姑娘且随我来。”
陈晗言尽,笑着转身,朝前走去,身后,少女微微迟疑,转头看了看站于原地,双眉紧皱的少年,如之前对着陈晗一般微微躬身后,快步跟上书生。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院落,渐行渐远,朝着府邸深处走去,途经之处,有点点细小如尘埃般,肉眼近乎不可查的青色光点四散,向着白泽所在之处而去,没入其身躯之中消失不见。
长着张白狐脸的少年眯眼抬头,入目所见,天幕之上,一道道细小的裂纹正在缓缓消失。
冰冷的瞳孔之中,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一闪而逝,而后少年一声冷哼,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后,缓缓坐下,脸色阴沉的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过得良久之后,一声不知是带着何种情绪的声音忽然响于院落,似感慨,似哀叹,似讥讽,似恼怒,更似无奈,似寡欢。
“苟活数百载,竟只是为了再开一次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