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伽松】
夜色渐深,一轮圆月高悬夜空,阿伽松望着眼前帝临港前方空无一人的平原,震惊之余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军中的火炬照亮了帝国军队的旗帜,帝临港守军显然认出了援军,紧闭的城门早已打开,迎接前来支援的骑兵部队。
援军全部入城之后,阿伽松从铁血军马背上一跃而下,穿过帝国士兵快步跑上城墙,城墙之上,凯洛斯早已等候于此,提图斯也很快跟上,来到城墙上。
“敌军仍未抵达?”阿伽松难掩疑惑,迫切地想要了解目前的情形。
“没错。距侦查队最新传来的消息,帝临港西方的树林中发现大战的痕迹,林中遍地是死亡的马匹、武器与盔甲、敌军的尸首,树林四周敌军大规模的踪迹只有一条,显然是被全歼了。”凯洛斯露出轻松的神情。。
“怎么可能?”阿伽松和提图斯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相同的话。
阿伽松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千人的拜蛇教军团居然在树林中被全歼了?环顾四周,阿伽松只看见了少数帝国士兵,大部队应该是解散了,凯洛斯显然对传来的情报毫不怀疑。
“我和你们一样疑惑,但我相信侦查队传回的情报,那支拜蛇教军团必然被消灭了。战场还未打扫,消灭敌军的军团应该已经离开。我已经派出部队前往打扫战场,统计敌人尸首,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帝临港的威胁已经解除!”凯洛斯的话不断冲击着阿伽松的承受力,但他没有就这样安心。
“那消灭拜蛇教军团的部队,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没有可能会是帝国的敌人?”
“这也是我现在思考的最大问题。我已经派出侦查队探查,但目前还没有传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凯洛斯无奈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没有确切的情报,就无法做出判断,阿伽松也明白这个事实。
“我明白了。那现在,帝临港的防守已经解除了,我们即刻返回,向陛下汇报情况。”阿伽松向凯洛斯行礼,随即转身走下城墙。尽管提图斯一直一言未发,但他脸上神色的变化相当明显地反映了他的心情,阿伽松注意到这时,不禁感到有趣。
走到铁血军马前,阿伽松翻身上马,在骑兵部队的注视中大声下令:“全军听令,帝临港所受威胁已经解除!全军随我返回!”听到全军爆发出的欢呼声,阿伽松没有阻止这全军的违纪行为,他此刻的心情允许他对军队的要求稍稍放松了一些。
即使已近半夜,阿伽松也毫无困意。一轮圆月将银光洒落在平原上,阿伽松策马奔驰在骑兵部队的最前方,率军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预言之子】
在一击捅飞眼前貌似是军团统领的敌人后,预言之子听到了一声明显是女性发出的尖叫,这本不应是来自于先前对着自己喊出“MORE BLOOD”魔王一般的敌人,可他确定那声尖叫并非幻觉。抬头望向远处失去了指挥而开始向着自己冲锋的步行敌军,预言之子嘴角上扬,拜蛇教的亡灵士兵不过就是一群失去了人类的智慧、只会凭着本能战斗的尸体罢了,更何况它们并非不死的存在,就同自己以往遇到的拜蛇教小队中的巨蟒骑士一样,等到暗绿色的腐败血液流尽之后,就失去了生命力——如果这也能算生命的话。棘手的是那些女祭司以及未知的骑士,前者由于并非亡灵,而是由活生生的人类经过拜蛇教某种仪式——就像在酒馆遇到的艾莉莎说的那样,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出逃的蛇教女祭司——转变而来的,也就拥有至少是正常人的智慧,后者则由于是头一次见到,无法确切地判断是否为亡灵,但根据那些骑士**的诺多深色战马猜测,他们大概率和诺多精灵有关系。
面对这些耗尽了远程手段的步兵,预言之子早已没有了先前在敌方最大射程边缘疯狂试探时的紧张感。在那种时候,自己几乎要用尽一切骑术和格挡技巧,才能在保证自己的精灵马不受伤的前提下持续地消耗敌人的远程武器,一旦让敌人感到没有机会命中自己,那么自己就将面对停止射击的敌人,也就不可能成功消耗。这是最为凶险的阶段,而自己最终平安度过,那么,接下来就是用黑铁矛拉扯的愉快时间了,就算自己杀到累了,也能以敌人绝对赶不上的速度撤离,那样的话,虽然白白浪费了箭矢,还得不到战利品,但在一个人的战斗中,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倘若因为疲倦而失误,那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毕竟自己没有半个援军可以在危急时刻援救。
在刚刚击飞敌军统领的时候,预言之子其实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用尽全力,但当他感受到对方的盔甲并未被击穿时,不禁对其盔甲的强度感到震惊。要是换做巨蟒骑士的板甲,就算没能一击贯穿心脏的位置,但也绝对不会连最外层的胸甲也没能击破啊!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自己还能扒了整套完好无缺的盔甲,跟自己的这身做个比较,看看值不值得更换。一想到自己或许会有更好的盔甲,预言之子顿时来了精神:必须要将眼前冲向自己的敌军全歼,自己才有时间清点战利品。预言之子将手中的黑铁矛握得更紧了几分,策马迎击阵型严密的敌军。
应对步兵的技巧,或者说是套路,无非就是**裸的欺骗。直冲向敌军阵型的边缘,给敌人一种可以趁机出手攻击到自己的错觉,然后,在敌人出手之前的瞬间调转方向,同时朝着敌人的头部刺出黑铁矛,这种方法在对付行尸走肉一般的亡灵士兵时尤其有效,而那些思维正常的人类倘若没有上当,问题倒也不大,刺中敌人的盾牌又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别用太大的力量,让矛头白白磨损就好。自己只要冒更大的风险,就有更大的可能让敌人出手,从而创造机会,预言之子深知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只要集中注意力,自己根本不会给这些步兵碰到自己的机会。
午后的太阳缓缓经过树林上空,洒下的金光穿过枝叶的间隙,落在被暗绿色的液体浸染的土地上。本应回响着悦耳鸟啼声的树林,不时传出野兽般的低沉吼叫,以及尖锐凄厉的女声惨叫。
【马略】
在派出阿伽松和提图斯率领的骑兵部队先行赶赴帝临港侦察敌情之后,马略皇帝同剩余的帝国将军指挥帝国军团的步兵部队连夜行军,尽可能更早抵达帝临港支援凯洛斯总督。仰望高悬于夜空正中的圆月,马略意识到此时已是夜半。一阵阵困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尽管想要强打精神,但马略很清楚过于疲劳的后果。倘若以一支战斗力大减的集团军前往支援,要想抵挡拜蛇教精锐军团的攻势无异于自杀,牺牲战斗力以换取更早抵达无疑是愚蠢的,因此,马略不得不传令全军原地休整。
望着军团中的绝大多数士兵互相倚靠着闭目小憩,马略也不禁想要下马小睡一会儿。正当他翻下马背,打算休息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这是阿伽松部队返回的信号,这也就意味着拜蛇教军团已经抵达帝临港,就算还没开始攻城,也一定包围了城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上哗地淋下,马略顿时困意全无,再度跃上铁血军马,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飞驰而去,丝毫不在意那些被惊醒的士兵疑惑的神情。当视野之中出现了骑兵的身影时,马略一眼就认出了在队伍最前方的阿伽松。
“帝临港战况如何?”马略默认了敌军已经抵达,直接向阿伽松询问攻守的战况。
“报告陛下,帝临港所受威胁已经解除!”阿伽松强行保持的严肃神情仍难以掩盖住他的喜悦,在听完阿伽松的全部汇报之后,马略的心最终被混杂着惊愕与轻松的情绪所完全占据。怎么可能?帝国境内居然会有足以全歼如此精锐的拜蛇教军团的部队,这也就意味着,帝国有可能受到潜在的更大的威胁。这件事必须深入调查,直到确定这支神秘部队的组成和来历为止,帝国境内,绝不容许有任何未知的强大军团活动。
尽管帝临港目前面临的危机已解,但马略仍旧愁云满面,心情沉重,眼下要做的,就是前往帝临港调查。但这并没有连夜行军的必要,而且,为了保持军团的凝聚力,现在还不是向全军公布危机已经解决的时候,至少要等到最终抵达帝临港之后才行。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困意打断了马略的思考,也让他意识到军团现在必须扎营休整了,自己也能借此机会小睡一会儿。马略转头向身边的贾特斯特总督下达命令,而贾特斯特却露出早有预料般的神情,随即前去召集传令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马略不禁因两人间的默契而嘴角上扬。
在下令全军扎营之后,马略躺自己的营帐中辗转反侧,无数猜测在他的脑中浮现,将他阻拦在通往梦乡的崎岖小径上。
【马尔蒂斯】
在感受到一股蛮力扯下了自己的至高角蝰盔之后,马尔蒂斯终于从昏迷之后苏醒。尽管连睁开双眼都费劲,她仍不顾浑身的剧痛,握紧手中似乎未曾松开的翡翠符印剑,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不争气的双腿丝毫没有留给她一丝希望,自己甚至就连举起手中的剑都办不到。无力地跌坐在地,马尔蒂斯第一次抬起头,正视那个左手抓着自己的头盔,右手持握着尾部插入地面的黑色长矛的人类。眼前没带头盔的男人那一脸轻松的神情让她感到无名的怒火在胸中燃起,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相当不妙,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能够站在自己面前意味着什么。突如其来的绝望感将她笼罩,马尔蒂斯没法阻止自己眼角渐渐流出的泪水汇聚成珠,更不可能抬手将其擦去——那样无异于自取其辱。
“你不会为这次胜利高兴太久的。我的亲兵们很快将会抹去这次失败的污点。”马尔蒂斯再一次发出魔王般的声音。
“你是我的俘虏了。”听到人类平静的宣告,马尔蒂斯不禁屈辱地轻咬下唇。
“去尼玛的,你会后悔的!”在马尔蒂斯恶狠狠地辱骂之后,人类露出厌恶的神情,让马尔蒂斯神色一凛。
“够了!我受够你那装出来的声音了!你们拜蛇教就这么热衷精神污染吗?!明明就是正常的女声,非得装成野兽一样来吓唬人,你要敢再像这样说话,就别在喉咙被捅穿的时候后悔!”
“你怎么会...”为自称预言之子的人类奇怪的关注点感到震惊的同时,马尔蒂斯也为自己声音的暴露感到疑惑,将自己已经是俘虏这一事实抛到脑后,忍不住用自己真正的声音发问。
“会知道这不是你真正的声音?这难道还不简单吗?在本能叫出声的时候,有谁还能继续装呢?”人类露出的轻蔑笑容仿佛在说“你是蠢货吗?”这明明就应该是自己的台词!就算回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发出的尖叫,马尔蒂斯仍忍不住这样想着。
“好了,虽然之前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但那毕竟是在阵前匆匆讲完的,现在,请允许我再一次介绍自己。我是预言之子,完毕。那么,请问您怎么称呼?”人类那开玩笑一般不正经的语气再次点燃马尔蒂斯的怒火,但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失战斗力的事实后,马尔蒂斯只能暂时屈服于对方。
“马尔蒂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音节后,马尔蒂斯怒视着预言之子。
“不要想逃跑或是做别的什么蠢事,我盯着你呢。”似乎是察觉到马尔蒂斯的怒意,以及有可能发生的逃跑行为,自称预言之子的人类用严肃得有些搞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警告。
“我是你的俘虏了,预言之子,你现在要嘲笑我吗?”马尔蒂斯悦耳的声音带有些挑衅的意味,但也难掩语气中的愤怒。
“很好,马尔蒂斯,这是个有趣的主意。”预言之子依旧不改戏谑的语气。
“你击败了我,这是事实,我的追随者会赎回我的自由。我能给你些钻石,或者......一块宝石......一块价值连城的龙泪宝石。或者如果你让我自由的话,我可以交出我的全套铠甲与荣誉,保证卸甲归田。”马尔蒂斯依照先前阿兹·达哈卡的指示,除了声音用了本音之外,一字不差地背出规定的台词。
“真是有趣呐!这好像戏剧台词一般的发言。别急,先让我仔细分析一下再做决定。”看着预言之子皱眉沉思片刻之后,重新露出戏谑的笑容,马尔蒂斯紧张之余不禁感到好奇。
“你开出的条件,看似相当不错呐...但是,没错,就是但是,我一个都不稀罕。首先是钻石,我从来就不缺钱,想要多少大袋钻石都换得起。其次是龙泪宝石,这玩意儿虽然珍贵,但是对我来说,要想获得也不算太困难,辛辛苦苦消灭你的军团就为了这个小石头,我难道是蠢货吗?再说,你要怎么给我钻石或者是龙泪呢?如果是你自己带在身上的,那我拿走还用得着经过你的允许吗?如果是由你的追随者给我,我难道不会当场杀了他们直接夺走吗?然后是你的铠甲,你都已经是我的俘虏了,我想扒下你的铠甲还用得着你同意吗?至于你说的卸甲归田什么的,按阿兹·达哈卡的尿性,它在你回去之后要么让你再次率领军团入侵,要么把你处理掉,怎么可能会让你平静地活着?”
预言之子一连串的问句让马尔蒂斯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些问题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她的预料。看着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自己,预言之子稍作停顿之后再度开口。
“之前的暂且不论,我只想问清楚,你重获自由之后要去哪?”预言之子突然认真的神情让马尔蒂斯感到有些不适应,她的眼神躲闪,在犹豫之后坦白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这跟你有关系吗?真啰嗦!”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对你很不放心呐。”听到自己恶毒的发言,眼前的男人居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马尔蒂斯愈加气恼。然而,预言之子似乎不在意马尔蒂斯,接着自言自语。
“要是你就这样失败回去,被阿兹·达哈卡处理会怎样呢?恐怕会生不如死吧!那要是你被迫又带兵入侵潘德呢?我可以告诉你,整个潘德的城镇和村庄都有我的情报来源,倘若得到你的行踪,我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的哟!同样,要想在潘德呆着,除非隐居深山老林,否则我都能找到你,你也不会愿意活在这种恐惧之下吧?那么,你还能去哪儿呢?你有考虑过未来的打算吗?”
“那等到你死了不就好了!”
“哦?这么说,你既不是亡灵,也不是人类,难道说...难怪,也是尖耳朵呢......”看到预言之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耳朵,马尔蒂斯想捂住双耳,却忘记了自己还抬不起手臂。
“就算你是精灵又如何?你可曾听说过不老药?没错,人类的寿命是有极限的,但不老药并不是有限的。一瓶不老药可以让我多保持十年的青春,而代价只是一块龙泪宝石,在这多出来的十年里,我又能获得不止一块龙泪,也就是说,我可以一直保持青春。而要想杀死我,你可以试试,假如你不怕后果的话。”预言之子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轻蔑,但马尔蒂斯不会傻到真的去尝试。
“你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
“如果没有,那不妨听听我的提议——和我一起闯荡潘德吧!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自由,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不会夺走你的盔甲和武器,只不过暂时得由我保管。我们可以一起在迷雾山脚的辽阔雪原上漫步,也可以一览德夏荒凉的沙漠风光;我们可以在光啸湾的海边看日落,也可以参观神秘的诺多城堡;我们可以一起痛饮博识城的美酒,也可以在自己举办的宴会上品尝来自全潘德的美食。我保证我所说的一切我都能够实现,但如果只有我自己独享,未免太扫兴了。所以,你的决定是......”
“既然你都像这样求着咱了,咱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你可别会错意,咱可不是为了美酒美食什么的!”马尔蒂斯没有注意到自己改变了第一人称,一心期待着游历潘德的美好未来。这不就是自己来到潘德的目的吗?什么阿兹·达哈卡,滚得越远越好,自己已经不爽那个家伙很久了,唤醒自己之后就只是利用而已,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眼前自称预言之子的人类松开左手中马尔蒂斯的头盔,任由它落在地面上,然后,他走向马尔蒂斯,弯下腰毫无防备地伸出左手。要不是自己手臂还动不了,他这样做无异于找死,马尔蒂斯虽然这么想,但其实并没有偷袭的打算,任由预言之子拉起自己的左手,相当利落地一把将自己拉起。
“站得住吗?”
“当然...啊!”松开手的预言之子嘲笑一般地看着再一次跌坐在地的马尔蒂斯。
“别太逞强了啊你,给我乖乖坐好,我帮你脱了这身碍事的盔甲。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得尽早动身,否则就要被帝临港的斥候发现了。”
“不行!不能脱!”马尔蒂斯警觉地大喊,手臂也在挣扎着想要抬起。
“你到底在这身盔甲下穿了什么啊?该不会...这套盔甲难道跟内衬是一体的吗?”马尔蒂斯无奈的点头让预言之子目瞪口呆。
“那只能先背你起来了,等回到行李那再换上我潜入城镇穿的便服吧。”
在一阵盔甲相互撞击的声响停止之后,马尔蒂斯坐在了淡金色骏马的背上,而预言之子则在戴上一顶黑色的牛角桶盔后轻松跨上马背,坐在马尔蒂斯的背后。感受到头上有什么东西,马尔蒂斯立即转头,却看到预言之子双手将自己的头盔高举在自己头顶的景象。
“头别转过来,我都已经调好方向了,快转回去别乱动,我帮你戴好。”
马尔蒂斯转过头,任由背后的家伙将头盔戴在自己头上,调整到自己感到最舒服的位置。还好他看不到咱的脸,马尔蒂斯感受到自己脸颊的温度,望着幽暗的林中零星几处夕阳洒下的金光,而后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