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停了下来，阿丽亚望着窗外，在那片密集的暴风雪之中，巨龙投下了遮天蔽日的身影。
“说。”
令空气震颤的声音自雪地高空传来。
那声音里有魔力……
四周似乎在形成什么魔法……很不妙。
阿丽亚往莱恩怀里缩了缩。
有莱恩先生在，应该……
没事吧……？
这时，喇叭声里传来乘务官冷静的话语：
“赫尔嘉斯大人，能不能让我下车与您单独谈谈？”
天空中那对金色的龙目一凝。
“再一次？”
乘务官顿了一下，坚持地说：
“再一次。”
他的声音刚落，蓝色巨龙似乎勃然大怒，伴随着一声巨吼。
“吼——！”
蓝色巨龙猛然张开大嘴，喷出铺天盖地的雪流。
几乎是一瞬间，冰裂的痕迹爬满了车窗。
「警报！发现EX级大魔法：」
「古老的雪山」
阿丽亚感到空气中的能量在凝固，就连自己也开始头晕。
这是……自己体内的能量也在凝固吗？
不要……
阿丽亚不想死——
“——是幻境魔法，”莱恩平静的声音响起，“但是，阿丽亚不用怕，有我在。”
与此同时，车厢的隔间也一下子被看不穿的浓雾充斥。
“莱……莱恩先生？”
虽然被浓雾遮住了视野，但自己还躺在莱恩先生怀里……
这种温暖是骗不了人的。
可逐渐的，令人寒毛战栗的低温向阿丽亚袭来。
这里……
这里没有珂萝衣妹妹和艾琳诺女士的气息……
——这里难道不在车厢里了?！
而莱恩的话语也确认了阿丽亚的想法：
“我们已经在幻境里了，这附近好像只有我们俩。”
他站起身来，听声音似乎踏了一脚。
天蓝色的剑芒从地面冲起，在半空中来回闪烁，四周的浓雾被击散，露出一片纯白的雪地和山璧。
而蓝色巨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们这些屡教不改的人类！今天，就用你们的死杀鸡儆猴！”
暴风雪从四周的浓雾中出现，带着冰晶碎片，射向莱恩和阿丽亚。
“看来，我不动手的话，这头龙是真的要杀人了。”
“莱恩先生？”
阿丽亚带着请求的目光看了一眼莱恩。
自己当然不希望火车上的人们死掉。
刚刚认识不久的珂萝衣妹妹，还有艾琳诺女士……
莱恩点点头。
黑发少年四周似乎出现了无形的屏障，暴风雪的冰晶打在上面，却只是徒然地滑落。
空气也变得不再寒冷。
“那头龙应该在上面。”
莱恩抱起阿丽亚，跳到冰璧之上。
“阿丽亚抱紧我，我要加速了。”
“……”
下一刻，莱恩像一支利箭一样往山顶的方向射去，不一会儿便穿出了浓雾。
阿丽亚的耳边开始出现嗡嗡声，没过多久，那声音里透出巨龙的吐息。
“到了，”抱着阿丽亚的莱恩忽然在某片阴影处停下，“嘘，阿丽亚小声说话。”
阿丽亚一看，自己和莱恩先生已经到了山顶，现在正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她正想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阿丽亚立刻捂住嘴。
那是蓝色巨龙的声音。
而乘务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赫尔嘉斯大人，火车上疑似出现了恶魔，原定路线上又忽然探测到大量异常的黑暗元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唤醒他们——这使我们感到畏惧，所以才——”
“——才绕到雪纷遥原来了？”巨龙的声音不善。
“正是如此，毕竟这里有您的守——”
巨龙打断了乘务官，发出响彻天际的愤怒咆哮。
阿丽亚看到天空中伸出一面翅膀。
这样巨大的生物……
转过身去，那边莱恩先生把脑袋探出了岩石。
莱恩先生在看什么呢……
她一阵好奇，自己也爬过去，和莱恩对了对眼，便探出了头——
“——啊！”
虽然已经远远见过巨龙的体型，但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还是太过惊悚了……
吓一大跳的阿丽亚正要叫出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
“嘘……笨蛋阿丽亚！”莱恩看着委屈落泪的阿丽亚，“先看一会儿，这头龙还没有发动足以杀人的攻击。”
阿丽亚点点头，莱恩也松开她的小嘴。银发女孩把脑袋凑到莱恩身下，这一次她瞧见了巨龙脚下的乘务官。
“人类，五年前我就和你们说过吧，”巨龙说，“雪山的圣火熄灭了，却没有新的圣女来点火。现在，古老的契约会在新的圣女到来前中止，在此期间我不能允许人类通过这里。”
“赫尔嘉斯大人，明明新的圣女已经出……”
“我不认同，”巨龙嗤笑，“你们为什么选了那个人？我们圣龙可以看见灵魂的颜色，而那个所谓圣女的灵魂……开什么玩笑！那简直就是打翻的染料缸！”
“赫尔嘉斯大……”
“——不必再说，今天我要杀光这里除你之外的所有人类，这样一来，人类应该就不会再来雪山。”
“……”
乘务官怔住。
巨龙升上天空，张开龙口开始吟唱。
“——祂要杀人了，阿丽亚，要我阻止祂吗?”
阿丽亚看着莱恩，脑海中浮现出最后见到的艾琳诺和珂萝衣的身影。
“当然啊！”她急忙说。
莱恩微微一笑，一拳打在面前的岩石上。
“轰——！”
巨龙吟唱声戛然而止。
岩石四分五裂，露出一脸震惊转过身来的乘务官，以及天空中那对阴沉的龙目。
“居然来到了这里，你究竟是——”
巨龙看着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黑发少年，但祂忽然愣住了。
龙目盯住了莱恩怀里的银发女孩。
此刻，阿丽亚心里虽怕，但仗着莱恩先生在，她一咬牙，像是为自己打气似的，冲着天空中那道巨影不满地挥拳：
“干……干什么嘛！”
巨龙没有立刻说话，倒是乘务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莱恩，大喝：
“你快走！赫尔嘉斯大人不会杀我！你要是有实力就去山下救其他——”
“闭嘴！”
巨龙的声音在空中爆开，乘务官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昏倒了过去。
“这头白发，这样的灵魂……你难道是她……”
听见巨龙迟疑的话语，阿丽亚歪了歪头。
白发……怎么了？
灵魂……自己的灵魂有什么特殊的？
难道说是穿越……？！
而莱恩先生却边走边说：
“你认错人了。”
“那首诗是这样唱的吧？”
“「忽然有一天，连魔法的蓝龙都为她歌唱，佣兵王也感谢她给予的圣光」，”
“圣龙赫尔嘉斯，你就是那头蓝龙吧？”
“你在等的，”
“——是「街坊圣女」吧？”
阿丽亚疑惑地盯着莱恩。
莱恩先生在说什么……
巨大的龙目移向莱恩，片刻之后骤然紧缩。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灵魂……不，这怎么可能！”巨龙明显惊慌失措。
“——圣龙赫尔嘉斯，你为什么要杀人类？”
莱恩对峙着天空中的巨龙，气势上似乎是势均力敌。
不。
阿丽亚看着莱恩的脸。
那么冷峻的表情。
莱恩先生……在责问这头巨龙？！
巨龙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祂安静下来，轻扇翅膀降落到了地面。
“这样啊……”巨龙轻声开口，“在「那」之后过了几千年，人类开始被黑暗污染。我们圣龙族当然不愿意雪山被污染，而人类也想要在雪纷遥原上生活。经过谈判，我们与人类达成了协议，人类帮助我们清理黑暗，我们则允许人类在这里活动。在一位圣女的帮助下，最上级的光明魔法阵在这里运作起来。这个魔法阵需要圣女用圣光点燃的圣火才能维持，一百年就要进行一次。可现在，百年期限已经过期了五年，圣火即将熄灭，却仍然没有合格的圣女到来，”
巨龙说着，又是一顿，
“不，曾经有……这也是为什么能多延续五年，为什么还有圣龙存活……”
祂的声音带上了叹息。
闻言，莱恩开口：
“你说的污染，是什么？”
巨龙看着莱恩，龙嘴咧开，像是在笑：
“您没发现吗？难道您现在还没遇见过恶魔吗？”
莱恩眼色一凛。
“你知道些什么？”
“看来您已经猜到了，事情就是这样——而我寄希望的人类，那美丽的银发少女，似乎也早在黑暗之中陨落，”
巨龙深出一口气，似乎夹杂着巨大的悲愤。
冰冷的龙息再次冲着阿丽亚和莱恩席卷而来。
“如若您还是要为人类说话，那便斩了我——”
“——斩掉最后的圣龙！”
龙息带出的寒风猛烈地刮着二人的身体，阿丽亚再次把头埋进莱恩的胸膛。
“叮——”
胸口的十字项链被寒风吹起，敲到了莱恩的下颌。
忽然间，龙息停止了。
“怎么不吹了？”
莱恩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阿丽亚脖子上的那个十字项链。
“嗯……？”
阿丽亚刚探出头，便看到巨龙又死死地盯着自己。
心里一慌，立刻撅起嘴就怼上去。
“……你……你不准看我！不然我……不然我打死你！”
“……”
半晌的寂静。
“……是这样吗？”
蓝色巨龙还是看着阿丽亚，那张狭长的脸仿佛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
“明明是黑暗……但怎么能这么明亮……”
“圣龙，你发现什么了？”莱恩问。
“没什么，”巨龙扇起翅膀，向着远处飞去，“你们走吧。”
没等莱恩再问，四周的光景在刹那间开始变换，阿丽亚一眨眼，便发现自己和莱恩先生重新出现在车厢的上铺。
“啊——！活下来了！”是珂萝衣紧张又兴奋的大叫。
“姐姐差点被冻死了……刚才究竟是……”
阿丽亚看向窗外，那里已经没有了暴风雪。
蓝色的巨龙向远处的冰峰飞去，那座冰峰不知为何，开始哗啦啦地垮塌，露出了内里接通天地的壮观火焰。
“吼——！”
巨龙一口蓝色的龙息喷在火焰之上，那百米高的火焰一下子完全熄灭，只剩下巨龙飞向未知远方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