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正在大厅里徘徊,一阵阵的烦躁和不安袭来,让他的步伐凌乱而沉重。
好在这个时候大厅里面没有其他人在,否则看出斯的混乱,恐怕会引起一时的恐慌。作为一界之主,连轻微的负面情绪都不能随便的展现,更不要说和谁诉说一下自己的烦恼了。
怎么从前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诉苦的家伙真是一个大大的失误啊!哪怕安排一个专门就是听我诉苦的职位也好,哪怕担任这个职位的只是一只阿猫阿狗都是好的。
斯不断的埋怨着,妄图用这种埋怨将现在的担心的心境替换掉。
“都怪那个家伙!”
终于,斯还是忍不住的唾骂了出来。
要不是那个叫沃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庆功宴上,一番游说,一番没有目的,不徒回报的谏言,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说得那么毫无拒绝的理由,根本就是故意让我骑虎难下。
“怎么可能是没有目的的啊?但是......”
但是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从它的身上感觉不到妖魔鬼怪之类的气息,提供的信息也都是那么准确,连战术的都是没有什么瑕疵的,应该不是陷阱。
怎么想都是我们会获利的一次大讨伐,只是在这个家伙离去的时候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让我觉得这无论怎样都不会是一个双赢的结局。
可是在那个家伙说完了一切之后,在座的所有人仿佛都已经热血沸腾了,就像是站在沙场之前时的胆战心惊与激动不已。
我甚至害怕他们会因为抑制不住厮杀的欲望而互相大大出手。
斯很清楚自己恐怕是上当了,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发号了一个错误的命令。
以他的能力,当时如果选择其他方法也许可以让大家都冷静下来的吧......但是偏偏当时也是一股子热血冲脑,中了那个家伙的魔咒似的。
除了等待和埋怨,斯只有自我逃避这种事情可以做了。
斯走着走着有些累了,随便找了个靠的近的阶梯坐了下来。阶梯之上才是自己的位置,但是坐起来还没有这种冰冷的石阶舒服。
“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回来啊?!”
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手,斯很是不耐烦了。
1.
大概已经睡了一觉。
斯听到了面前有什么声音,移开了双手。
被双手支撑的脑袋差点因为这样冒失的行为砸到地上。
不过斯立刻缓过神来,瞪大双眼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巨大躯体。
“刑天?”
那副躯体纵使跪着也有三四米高,只是没有了头颅的躯体,失去了自上而下的视线带来的压迫感。
胸口的双目谦卑的看着自己的斧子,在肚脐处的嘴巴微微的呼着气,一言不发。
斯对此有些难以置信,一向趾高气昂的刑天居然在他面前屈卑,没有什么怨言。
斯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刑天的面前。
一道道伤痕从刑天的胸口延伸到背部,伤口挣扎着,有什么力量阻止着它的修复。跪下的那条腿比另一条整整小了一大截,虽然有正常人的大小,但是对于刑天这样的巨人而言,它的不和谐像是婴儿的肢体。至于还笔直的杵在那里的另一条腿,被烧得熏黑,发出阵阵恶臭,像是被丢弃几天的腐肉。
“到底是什么?”
斯有些不解。
是那个刑天啊!传说中被砍去了脑袋也继续战斗的家伙啊!灵魂里透着不屈的神力,再可怕的逆境也能打破,再疼痛的伤痕也会修复。
“你究竟和什么战斗了?”
有什么东西,让永不妥协的刑天妥协了,甚至暂时失去了不屈的神力,连烧伤这种伤害都没有恢复。
“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遇到了什么......整个东皇岛的一半都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正如那个叫沃的家伙所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带武器,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的准备,只能慢慢的逃到岛的中间地带瑟瑟发抖,等待救援。”
“救援?不是说大部分具有战力的妖魔都聚集在那里吗?谁能救援他们?”
斯感到一丝寒意,既然救援来自那些聚集的妖魔之外,那么只有极少数的战斗单位,但是却足以让千军万马化为灰烬,甚至让刑天如此不堪。
斯抬了抬手,示意刑天站起来说话。
刑天用斧子杵着地面,一拐一拐的站了起来。
“没有人救援他们,让我们战败的力量来自于他们中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是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被杀死了。”
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靠近刑天,手抚在了他的大腿上。
“现在恢复的力量大不如前,就算我帮你加速了也要一会儿。”
嘴上说着,斯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莫非是一个能将恐惧化为力量的妖魔鬼怪?但是就算如此,要是汲取了周围的妖魔的恐惧就可以达到那种战斗力,这个家伙不可能默默无闻到我居然不知道。”
世间的灾难那么多,一次两次地震就足以让这样的妖魔蔑视一切了。
就算暂且不管是何种力量,为什么刑天可以逃出来?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连不屈的力量都在衰弱,就算弄不死他也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回到这里啊!
想着,斯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刑天。
不对,刑天没有骗我,嘴巴会骗人,但是衰弱的神力不会。
应该是什么原因让那种力量消失了——就像提供恐惧者都死光了,通过汲取恐惧得到力量的妖魔就会变弱一样。
这样一来,那个力量来自于恐惧的说法更加像是一回事了,或许是因为妖魔的恐惧比凡生的恐惧更为纯净更能提供力量吧,所以才会那么强大。
“麻烦你了......”
刑天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对斯表示了感谢。
斯看了看刑天已经恢复的身体和腿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移开了手,慢慢的走到石阶边上,继续坐了下来。
“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果然还是不应该相信那个家伙的话!”
斯生气的捶打着石阶。
“那个家伙?”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没有战士的厚重,也没有少女的可人,像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一个不属于斯和刑天的声音。
2.
斯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其他的生命,但是可以得知声音的来源在正前方,在刑天的巨斧的旁边。
难道这把斧子也有了神性可以说话了?
斯皱起了眉头盯着斧子看,但是映在眼帘里的斧子的场景突然碎裂了,就像有一块大玻璃挡在了刑天和斯面前,并且在它碎掉的时候才发觉。
现实的玻璃渣化作银雨落下,为那个少年声音的主人拉开幕布。
这时,斯和刑天才看见了站在他们之间的人。
斯还是没有办法确定声音来自谁,因为站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一个很朴素的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一个披着白色风衣的少女,以及一个浑身都是黑色雾气的兽人。
等少年开口了,斯才确定之前的判断没有出错。
“那个家伙是指诱导你们发起了这场屠杀的家伙吗?”
斯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倒是刑天有些恼怒了,举起斧子向着自己的下前方挥去,为了拦腰斩断面前这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但是斧子飞在半路的时候就被停住了,被那个满身黑雾的伸出了像是爪子一样的东西停住了。
看到这一幕,斯稍微吃惊了一下,虽然刑天是战斗后刚刚回来,但是体力在刚刚的治疗中已经恢复,身上的伤也只剩下残留的痛,刚刚的斩击没有全力也有五分力。被那个满身雾气的家伙轻松停住就意味着,只是拼力量的话,刑天不会处于上风。
但是很明显刑天没有想到这些,慢慢的压低了身子开始对斧子施加力气。
少年很是放心一边的斗力,反倒像是看到两个小朋友打架一样笑了笑。
“真是抱歉,应该先尊称您一下天帝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礼节?我真的是不清楚......”
少年看见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便继续说道。
“我为刚才的行为赔不是。的确不应该没有打招呼就出现,也不应该一来就问问题。但是这种程度的不礼貌应该不足以被判死刑吧?天帝......陛下?”
斯稍微松了松眉头,换了个坐姿,头下意识的前倾着。
“我记得你,记得你们三个,但是时间有些久远了,叫不上名字......”
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刑天放下斧子,停止争斗。
刑天依旧狠狠的压着斧子,没有什么想要松开的意思。毕竟他很清楚,即使这样与这个浑身黑雾的家伙加持下去,也不会伤及到任何人。但是他却可以通过这样毫不收敛的用力来释放自己积压的怒气。
但是这个时候,满身黑雾的兽人回头了,露出被黑色雾气笼罩着的脸庞的一半。目露凶光,足以让任何人倒退三步。
但是刑天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后退。
“不会吧!你是......蚩尤?”
刑天一副惊讶和欣喜的样子,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斧子,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纵使只露出了一半的脸庞,那样怪异的面孔和头上的牛角鲜明可见。刑天甚至不需要其他的思考,也可以肯定面前的就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的蚩尤。
但是被他称为蚩尤的那位显然没有认同这个名字。
“蚩尤?也是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吗?你们原来的世界到底对于这种生物有多少种称呼?”
牛头的怪物自嘲的问向斯。
斯依旧很困惑,他还在脑海中搜索面前这三个人的名字,至于对于牛头人身的怪物该怎么称呼,他也是一知半解。
上次的称呼根本不是我说的,只是一个傲慢的自称天使的家伙说的。
“不要这样疑惑了,天帝陛下......”
少年看了看身旁的牛头怪物,又看了看迷惑的刑天,对着斯说道。
“米诺陶诺斯,上次你们对于他的称呼是这个。”
“对对对!这个名字太长了,我根本不愿意记!”
“另外,我叫尽,是联盟的人类方代表,米诺陶诺斯则是兽人方代表。”
接着,名为尽的少年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微笑的唤醒斯的记忆。
“而这位就是精灵方的代表,琴。”
斯如同被点醒了一样,站了起来,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人类兽人与精灵,那些物种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至少在他们侵入这个世界之前。
虽然打着救世主的名号,自称着是这个世界的神,但是终究只是一群从其他世界逃到这个世界的人。要么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毁灭,要么毁灭他们的同时让这个世界崩溃,让这个他们唯一归宿消失。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候,是面前的这三个人让他们的存在合理化,让世间的凡生相信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神。
虽然斯认为现在距离那个初来乍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纵使过河拆桥也没有问题,自己是出于感恩才没有对这三位不敬。但是他更清楚的就是,由他们组成的三个种族一同发展的联盟,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存在很久了,在凡生心中恐怕拥有着比神明更为坚实的信仰。
能不惹最好不惹——这是斯目前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