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兵刃碰撞在一起，铿锵声不绝于耳。
这种超出人类体形与级别的战斗比舞台上的演艺更精彩，比斗技场上的决斗更刺激，若是以观赏级别来说，可谓最最高等。但从如此近的距离观看却无法得到相应的享受，光是承受那压力就让人不堪重负。
这并非仅仅是心理上的因素，还有来自周围不断肆虐的风压与逐渐升温的空气。
巴托尔挥舞着沉重的巨剑——两面巨盾合起来的剑身更像超大质量的锤子。可笨拙的攻势根本无法碰到铁骑兵的甲片。
虽然铁骑兵的铠甲厚重，但动作却简单明了，规则的优势让它显得如同战斗大师般武艺高超。无论是侧身避过锋芒还是从侧面击开剑刃，这些动作都如同事先演练好的一样熟练。
“加油！”
维吉尼娅站在远处大声喊道。
身处布带吊床，虽然距离远没到“安全”的地步，不过有赛莉娅在旁边，布兰登也觉得安心多了。
明明这个人形也是个危险分子……
他不由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形少女——身穿黑衣的赛莉娅以夜隼打扮现身后就一直侍立在旁，紧紧注视着维吉尼娅的背影。
而维吉尼娅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战场上，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布兰登觉得她一定正满怀信心，就像每一个母亲都对自己的孩子一样饱含期待。
“它会赢的。”
布兰登低声说。
赛莉娅没有看他，只是用同样低沉的声音问：
“你怎么知道？它还没举刀呢。”
人形少女指的是铁骑兵。两片巨大的刀刃一直拖在地上，至今没有被举起。铁骑兵只是在闪避着巴托尔的进攻，甚至没有迎接过哪怕一刀。
“它会赢。”布兰登依旧如此坚信，“剧本就是如此。”
他环视周围，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大多数的贵族都开始往后院逃去，少数勇敢者也躲在远处眺望而已。
隔了两个阳台，卡兰德侯爵与他的继承人也同样在看着战斗中的巨人。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卡兰德侯爵，布兰登已经确认过了。
赛莉娅冷哼一下，对布兰登的猜测不置可否。她紧紧盯着维吉尼娅，随时准备用周围飘荡的长带为“妈妈”护驾。
布兰登继续说话，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往别处，否则疼痛会让他难以忍受：
“你已经知道了吧？雷拜斯的剧本。”
红色的巨人咆哮起来，恐怖的气浪席卷周围。逐渐升温的战争人形仿佛笼罩着熊熊火焰，哪怕是接近就会被灼伤。
这就是那个男人编写的剧本。
“不，妾身并不知道结局，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坦诚一切。”赛莉娅否定了布兰登的猜测，“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妈妈’都会活下去。”
这点布兰登也理解。即便已经成为半人形，雷拜斯也依旧保持着人类男性的绝大多数恶习。
“明明不知道，可你还是帮了他。”年轻的商人挤出苦笑，“昨晚的夜隼是你吧？”
“是的。”
赛莉娅坦然承认。若是其他夜隼，潜入侯爵府都是能让歌者传唱的壮举了。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
“你只用了半分钟就将巴托尔与铁骑兵掉了包？”
布兰登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询问道。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铁骑兵系列有着连公馆也不明了的外部规则，那是前圣侍者的杰作。也正是这样的规则保护了巴托尔，让它能及时排出核心，从而阻止逆流的灵能烧毁人偶之心。”赛莉娅平静地解释道，“妾身不过是利用这一规则将铁骑兵的人偶之心快速断开而已。”
“看来他也告诉你不少东西，但这样就足够换取你的忠诚了吗？”
布兰登有些惊讶。赛莉娅会是这样随便的人形吗？是她的规则烧坏了？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他承诺会帮助‘妈妈’。”
赛莉娅望着前方的女孩儿，眼中流露出毫无虚假的温柔。
“如果他食言了怎么办？”
“若是真的如此……”赛莉娅的口气依旧如水般平静，“妾身会杀了他。”
布兰登再次苦笑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补上剧本的后半部分说明吧。巴托尔会取胜，并且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出城。”年轻的商人满脸疲惫，当理解了这一切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无力，“雷拜斯他是一个好领主。”
“嗯哼？”
这一次，赛莉娅表现出了兴趣。
“他一直在履行着领主的职责，虽然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更深的含义，但至少我知道他到底是为了谁。”
“为了谁，能比氏族、领地、人民更高优先级？”
对一个贵族来说，难道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么？赛莉娅无法理解。同样的，她也无法理解“伟大精神”到底是基于什么而认可了雷拜斯的行为，更无法理解雷拜斯的种种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国家，以及人类这个种族……”
布兰登简单地说明道。
“这样的说法夸大过头了。”
区区人类竟然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连人形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其他人类。赛莉娅不由得认为布兰登的脑子疯掉了。
“你可是一个商人，你确定你的看法没错？”
赛莉娅的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以利益为重的商人竟然会把他人往道德的方向考虑，实在超乎寻常。
“我一直不解，战争人形到底能干什么……”布兰登半眯着眼睛，遮去那气浪席卷而来的砂石，“以侯爵的地位，根本不需要战争人形那种东西，除了引起恐慌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让干扰自己思考的疼痛得到少许的缓解。
“但如果他就是为了引起恐慌的话……那一切就可以理解了。”
布兰登盯着搏斗中的巨人。
两个超出人类想象的巨型概念体正在做着毫无保留的搏杀，仅仅是为了一个人类的执念而已，即使是已经想通的布兰登，也觉得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他认为别无解释。
雷拜斯的目的……
“他在展示人形的暴力，在让人类恐惧，对人形感到恐惧。”
巴托尔单手擎着巨剑，左手旋转起来，朝着铁骑兵的头盔猛轰下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乎要让人疯狂。铁骑兵很快就用手臂弹开巴托尔，一记重拳只是在它的头盔上留下数道划痕和凹陷，并无大碍。
绝对的暴力对令人类感到恐惧和疯狂，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战争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战争人形也只是为了主人的利益而战。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赛莉娅说出自己的质疑。
“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才是纯粹的统治者，比任何统治者都更加考虑着人民。”布兰登深吸了一口气，“只有这个级别的轰动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在阻止人形艺术节的召开……”
维吉尼娅正激动地为自己的孩子打气，而她的另一个孩子则陪伴着她。还有她所谓的老爷，布兰登·沃里克。
“虽然是多余的人类，但至少也有点儿用处。”
雷拜斯依旧保持着笑容。拖着半残的身体，他走进屋内。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官邸，但他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并不多，战斗的波及让里面显得乱七八糟。
本来作为会场的大厅漆黑一片，耀眼的魔法灯全数熄灭，仅有数盏昏暗的烛台充当光源。桌椅被碰倒，杯盘的碎片洒落满地，人形的战场尽管还未推移到这里，恐惧造成的破坏却已足够大了。
雷拜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明明只是数十尺的距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吃力，膝盖一直在发出要碎裂般的杂音。
“机键圣母”的影响超出了他的预计，或者说，布兰登这个引子实在太有效。
维吉尼娅由于自己的出身无法了解情感的真相，而透过一番交往，雷拜斯也发现布兰登同样不了解什么是“爱”。
然而，正是这两个一无所知的家伙竟然能碰撞出如此强烈的感情。
雷拜斯自嘲地笑了一下。
“无知才无畏么……”
“砰”！
有什么东西撞在他的身上，本就难以维持的身体顿时摔倒。雷拜斯瘫软在地，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这样躺着死掉似乎还比较好。
今晚的事件之后，即使公馆不追杀自己，皇帝陛下也不可能保留自己的爵位了。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如果言语无法传递，就直接用行动来解决，哪怕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个撞倒雷拜斯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脚重重踏在他的小腿上。雷拜斯毫无知觉，那不属于人类的部分早已失去痛感。
即便如此，那个如行尸走肉般的东西依旧没有停止，可怕的平衡能力让他踏上雷拜斯的身体而不至于摔倒。
忽然，那个东西似乎发现自己的脚下有人，平衡立刻被破坏了，轻盈的身躯一下子栽倒在地。
“卡兰德……卡兰德……雷拜斯·奥尔丁·潘·卡兰德……”
即使栽倒，那个东西也在不断重复着充满怨恨的声音。
“原来是你啊，公馆执行者……奈罗阁下。”
雷拜斯气若游丝，几乎无法正常说话，人偶之心的波动不断轰击着他仅剩的一点意识，每一秒钟都在试图让他昏厥。
“我……要……杀了你……”
奈罗试着坐起来，他此时的状态并不比雷拜斯好多少。
虽然没有受到感染，但他的身躯不知为何也变得相当笨拙，更何况他的力量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提议，大家友好相处，如何？”
雷拜斯笑了一下，他知道奈罗正盯着自己，黑暗无法阻碍人形的扫描功能。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面对雷拜斯突如其来的告白，奈罗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自检系统不断提示他身体各项机能均在正常值以下，仅仅只够满足基本的行动需求而已。甚至连人偶之心的运算都断断续续，无法完成逻辑演算。
不知过了多久，奈罗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弥米露·尤格拉欣。”
“我当然知道，但我确定，你也是她的子嗣，和铁骑兵一样，而且血脉更加纯正。”
雷拜斯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轻松地说道，仿佛是在和好朋友聊天。
奈罗没有回答他的话。认可和否定都毫无意义，对于这个半人形来说，自己的存在与否没有差别——他似乎只是想找一个说话的对象。
“你们都一样另类，虽然没有怪物似的战斗力，但你们的思考构造都很特别。作为‘伟大精神’的孩子，注定要作出一番让父亲也刮目相看的大事业。”
奈罗依旧沉默地坐在雷拜斯身旁。他虽然想否定这一推断，可却无法自主，“伟大精神”认可的事情才是他的选择。
但他不得不怀疑。铁骑兵的契约依旧被履行着，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伟大精神”才会支持这个半人形的邪恶计划？
身为执行者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演算出答案。冗余的信息堆积在体内，陷入了死循环。
外边的震动不时传来，战斗的破坏程度似乎越来越大。雷拜斯甚至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是铁骑兵出手了，还是那个红色骑士得手了？
无论过程为何，结局已经注定。
雷拜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干扰突然缓解了一些，大概是维吉尼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色骑士的身上，让她身上的波动略微减弱。
为了那个女孩儿，他还有最后的一件事情必须要做——粉碎执行者的精神基柱。
“‘伟大精神’背叛了你，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俯视奈罗，以居高临下的态势询问。但佝偻着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个小老头，并没有平时那样气势逼人。
而且，理论上人形是不会受到“气势”影响的。
奈罗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站起来。即使这样，他矮小的身子也没拉近多少身高差距，加上还穿着有些凌乱的女式礼服，看起来相当落魄。
雷拜斯看着他走过自己身边，往阳台的方向去。
这个公馆执行者从刚才开始就似乎在同一段路径上往返游荡，正因为这样他才撞上了自己。
房间内太黑，只要走出几步，雷拜斯就难以辨认他的身影——自己的机能正急剧衰退。当然，活了上百年，能支撑到这个地步本来也是靠着弥米露的技术而已，而她似乎从没考虑过让自己在“机键圣母”的干涉下幸存。
那个家伙，她讨厌人形，讨厌人形浸染者，也讨厌“机键圣母”呢。
雷拜斯笑了起来。
“全知全能的伟大精神为何会容忍我如此明显的背弃行为，你有考虑过答案吗？”
这已经是雷拜斯竭尽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
可奈罗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你真像个人类。”
雷拜斯笑道。
“轰”！外边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同时门帘被狂风掀起，屋外的光线越过阳台的护栏，从门帘的缝隙中照入房间。
奈罗正站在通往阳台的入口前。
突然，矮小的人形转过身，正对雷拜斯，背光让他的面容难以辨认。
狂风持续，这也让雷拜斯看到了屋外的情景。
铁骑兵手握双刃，一次又一次地砍向红色的骑士。红色骑士只能用护盾来硬接下每一次的重击。
它不断后退，背后的喷口在断断续续地喷涌着灼热的火星。
剧本已经演到了这个地步么？
雷拜斯动了动身体，检查自己的机能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你之所以会变得如同人类，不都是因为‘伟大精神’吗？”雷拜斯继续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这就是伟大精神创造你的目的——和弥米露一样与众不同。”
红色的巨人在连续遭到猛攻后防线终于崩坏，两面巨盾被两把弯刃挑向旁侧，以致于中路大开。
但铁骑兵的双刀也来不及收回，它的背后忽然炸开两团蓝色的火焰，整个身体向前瞬间推进。
银灰色的身躯如同炮弹般轰击在红色骑士的胸前，即便是稳重如山的巨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红色骑士顿时倒飞出去。
雷拜斯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影子朝着这个方向飞来，却毫无动作。
“轰隆”！大地颤抖起来，天空仿佛也一瞬间塌陷。
雷拜斯屹立在黑暗中，对周围抖落的墙皮和飞尘毫不在意。
巨大的红色骑士撞塌阳台，半个身体陷入房屋内。但侯爵宅邸的建材神奇地撑住了这样可怕的冲击，恐怖的震荡被巨石缝隙间的填充物缓冲掉，最后也只有粉刷的墙皮脱落而已。
即使在震荡之下，奈罗也依旧没有摔倒。他矮小的身子与红色的骑士正好背对背。贴着这道红色的巨大背景，他似乎恢复了执行者应有的气势：
“‘伟大精神’的目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半人形来指手划脚了？”
“不……正因为我是个半人形，正因为我还留有人类的部分……我才这么觉得。”雷拜斯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会对无聊的事情感到厌倦，会对自己感到厌恶，会对背叛自己的人感到愤怒，这都是作为人类应有的反应，因为我曾经是一个卑微的人类。”
楼板再度颤抖起来，红色的骑士扭动身躯，将自己卡在建筑中的身体拔出，再度奔赴战场。它看起来受损并不严重，但体内轰鸣的机关显得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因为我曾经是人类，所以我能感觉到，你的行为全都在模拟人类。”雷拜斯继续调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从你的规则来看，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奈罗略微动了一下身子。
雷拜斯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可他还有话没说完：
“你或许应该尝试更多的事情，这才能对得起‘伟大精神’对你的期待。”
“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背叛’。”
疯狂的台词从他的嘴中说出来，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荒谬。人形不可能背叛，完全不可能，他也同样这么认为。而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需要尝试一下。将“不可能”的事情通过扭曲来实现表面上的“可能”，这就是他的打算啊。
果然，奈罗就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半人形啊，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雷拜斯扬起嘴角，用自信的笑容来回击对方。
他虽然竭尽全力去调整自己的探测器，可惜他做不到，即使墙壁被轰开了大口子，即使艾德米斯的光芒毫无遮拦，依然无法让他看清周围的景象，自己的镜头毫无疑问已经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扭曲了。
奈罗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虽然并不大，但和其他人形听起来有些不一样：
“你在让一个人形背叛，你在让一个与伟大精神有着直接联系的执行者，背弃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信仰，自己的一切！”
不是毫无波澜的陈述，也不像人类的义愤填膺。作为一个半人类，雷拜斯能听出其中微妙的不同——这是伪物。
虚伪的忠诚与虚伪的感情。
“我明白……你是一个人形，而且……还是公馆的执行者。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说。”雷拜斯断断续续地陈述道，“因为你与伟大精神有着直接的联系。”
雷拜斯见过那样的景象，也曾经被那样的联系所震撼。它超越人类的存在，创造了人形这一种族，被人形称为“伟大精神”，尊崇为神。光是从那联系中渗透出的少许存在感便让人无法忽视，
“你的背叛也会被它掌握。”
雷拜斯并没存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风再次从外边刮进来。铁骑兵的双刃形成了无数刀光笼罩着自身，不让红色的骑士近身。
这就是剧本的最后一段！
雷拜斯将目光重新聚在奈罗身上，却没法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些：
“即使你会背叛，又能对‘伟大精神’产生什么影响呢？它已经默认了铁骑兵的行为，你的行为又会引起怎样的反应？难道你没有兴趣知道吗？”
“半人形，你说得很有趣，很动听。”公馆的执行者完全看不出之前运转不畅的模样，他的两眼正放出微微的荧光，“但你认为我要如何去背叛‘伟大精神’，我全知全能的父亲呢？你既然明白他知晓一切，你的话语也同样会被记录在我的存储器中。这些的言行皆已构成对公馆的敌视，你认为自己还能脱身吗？”
“如何去背叛，那是你要去思考的。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既然‘伟大精神’已经默许了我之前的行动，那现在我的策反行为也同样不会被追究”
他有这样的自信。弥米露作为人形浸染者依然受到“伟大精神”的庇护，由此可见那位“神明”并没有它的子民那么不近人情。
“伟大精神”正在进行一场博弈，而对手，就是它自己。
“那你会有什么好处？”
奈罗质疑敌人。
“如果你背叛了公馆，背叛了‘伟大精神’，那么你的逻辑里一定会加入‘非’的判断吧。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他退后两步，扶着还未倾倒的椅背。
还有一会儿……还需要一会儿……
奈罗的兴致被完全调动起来，他扬了扬眉毛。
“请放过维吉尼娅……不是为公馆考虑，你会答应吧？”
“可以。”公馆的执行者点了一下头，“我对‘妈妈’并不感兴趣。对我无法造成影响的东西实在太无聊。但我很诧异……”
半人形侧了侧头，等待他的问题。
奈罗半眯眼睛问道：“为什么你最后的请求却不是为了你自己？”
雷拜斯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再也维持不住了。
“这个问题……你得自己去寻找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