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4 犹豫的代价

作者:艾克君 更新时间:2016/1/1 22:55:22 字数:31780

双手在发抖,由指尖传遍全身的酥麻与寒冷……

我只是站在这,仰头看着。即使身边有人,我也感受不到任何体温。

他的微笑,她的恐惧,她的迷茫……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般。

有人在呼唤我,让犹豫的我抉择、痛苦、绝望,然后跪地哀嚎。

为了迎接清晨的阳光……我必须做出无可挽回的选择。

然而——

我到底该选择什么呢?

Episode04犹豫的代价

——出木衫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微笑吗?

[16:03/Godonlyknows]

也许是因为过强的冷气需求,出木衫每次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总是会禁不住发抖。

在面前的类似储物柜的铁皮箱中,出木衫很轻松地找到了上方贴有自己警员标号的柜子。

“请输入密码”

提示音过后出木衫流利地按出了一串数字。

“成功,请将枪械取出,柜子合上后将变成‘正在使用’状态。”

如同镜面般的门轻轻弹开,在里面不大的方形空间中,静静地沉睡着一把黑色的左轮。五个面上都倒映着其黑色的身躯,而它只是无言地被轻轻拿起。

出木衫将手枪放在右手,枪口朝上,转过身去,拿起腰间准备好的子弹,准备填充弹药。

默默地上好六发子弹后,出木衫再度转过身,合上柜子门——门上的指示灯由绿色变为红色。

“准备姿势倒是挺帅的……”绀野在一旁撑在墙上一脸麻木地说道,“但是我很在意的是——为什么出木杉君会有枪而我却没有枪啊!我也是刑警的喂!”

“我之前早就猜到了啦……只是怕打消你的积极性没有说出口。”出木衫拿着专用的布耐心地擦拭着左轮手枪表面的每一处,“谁叫你强行想要当刑警,修改数据又不修改全一点……然后果然数据里就没有你的枪可以使用。”

“那怎么办……”绀野一脸不安地看着出木衫,寻求着答案。

“向上面写申请,然后过个几天批准之后就会为你准备枪吧。但那也是这次事件之后的事了。”

“这么久……”绀野不甘心地撅了撅嘴,“那么就是说这次案件中我无法使用武器咯?这太不公平了……”

“谁叫现在枪支受到了严重的管制……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总之除了警察外,其他普通市民想要购买或制造枪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擦拭完后,出木衫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左轮,“这武器太危险了……随着科技的进步,威力也在增加……甚至可以在近距离时击穿一扇不是特别厚的铁门。那天你也看见了吧……我的子弹,直接射穿了那名爆炸犯……即使是在那么远的地方。”

“为何威力,要这么强……?”绀野的眼神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哀愁,“这样不是会造成很多的意外吗……”

“但也可以很有效地对付那些防护措施很强的暴徒,即使是在门背后,只要在另一边扣下扳机就能击中……威力增大的话在对战中也比较占优势,就算击中的不是要害部位,也可以剥夺罪犯行动的能力……”出木衫抬头注视着天花板,“在我们手中这把小小的左轮以及隐藏于其中的子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承载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所以啊……”

出木衫垂下头,以一种坚毅的目光看着绀野澄澈的双眸。

“每次开枪……都要做好背负罪恶的觉悟。”出木衫淡淡地说着,话语间似乎夹杂着些许寒冷,“在没有过硬的基本功还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你绝对不能够使用枪械。明白了,绀野布乃?”

……

绀野睁大了眼睛,微微地喘着气,或许是想说出点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只能以一种心情不能被理解的眼神,望着眼前侧身而站的出木衫。

“嘛……总而言之,这是为了你好。”出木衫皱起的眉头稍微有所缓和,但似乎两个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你也有是武器的,可以去车后面拿个电击棒。一般我们遇到反抗的都用这个的……”

“……”绀野缓缓低下头,似乎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呃……反正感觉这次这么多人出动,是由我们找到光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出木衫吱吱唔唔地,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的,“所以武器也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就当这次是磨砺的试炼吧……时候不走了,看看片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该出发了。”

正当出木衫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往外走时,绀野终于开口了:

“我突然有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带着冷漠与自责的口吻,“感觉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一直是在旁边沉默地站着,一切都是由出木杉君你完成的……”

“停……我现在并不想听这个。”出木衫直接打断了绀野的话。

“……”

“别在那感慨自己的无力了,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但是太蠢了,简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投入战斗积累经验来得干净利落。况且,你能做的事太多了……即使你不能开枪不能战斗不能开车不能操作难度太高的仪器不能百分百听从我的命令任**迟到……但是至少在我看来,你还是可以做好自己想要做好的每一件事的——单单从做刑警来看的话。”出木衫扭过头,丢下这一长句话,“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九系二班是不能叫做Team的。所以别任性了,赶快跟上来,我需要你……”

脚步声打破沉默,两人渐渐接近然后变成并肩走。

——其实我本身也并不知道我为什么需要绀野。但是只要她待在我的身边的话,我就会格外的冷静……因为至少她的存在,提醒了我,我所存在,而不需要的犹豫的理由……

[16:18/片桐真实]

“携带型心理诊断镇压系统,支配者,已启动。用户认证,监视官绀野布乃,是认证的用户。”

副驾驶的座位上的绀野似乎在一本正经地将手做成握枪状,伸向前方。总给人种很蠢萌的感觉……但我是看不懂了。

“你就这么想用枪吗……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能就这样中二病啊。”出木衫一边开车一边说道,看样子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孩的胡闹行为了。和这种人相处也是够累的啊……

“我们今晚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至少要彻底搜查九个可能的地点……时间非常地紧,因为地点都偏向郊区,所以平均车程至少也有二十分钟。”我无视了这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开始报告从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的数据,“也就是说每个地点……最多只能搜查一个小时。”

“而且是要在黑暗中进行,是吧?”

“嗯。马上就要进入夜幕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能使用手电筒等照明设施,而要使用配备的夜视仪。”我解释说,“我们并不清楚近藤章所使用的武器……枪械应该不太可能,目前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炸弹。也就是说,我们要避免被发现,否则爆炸的威力谁也控制不住,我们说不定会一起葬送火海的……”

“在保证光安全的前提下,见到嫌疑人立即击毙……不要有丝毫的犹豫,也不要再给他反抗的机会。”

“明白了。”

“OK。”

“好的,我们现在正前往第一个地点……”正在开车的出木衫说道,“片桐继续尝试破译IP地址,由于我要开车,绀野则负责用我的手机与其他刑警保持联络……”

“里面有niconico的客户端吗?”

“……”从挡风玻璃上可以看到出木衫尴尬的表情,“有是有啦……但是你如果要看直播的话,用的可是我的流量啊……随按现在流量并不贵,但好歹也是钱啊!”

“没关系的,出木衫君是土豪,超~有钱!根本不会在意的!”然后她就打开了客户端……

所以说这么紧张的案子我却在这辆车内感受不到任何紧张的气氛……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就能这么快相处得如此愉悦。我和海胜姐的磨合期也挺长的……

哎,说道她——

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了。

请求神让海胜姐平安回归……

然后我再度集中注意力,将精神投入到0与1交错的海洋之中。

[Endlessnight/出木衫英才]

于黑夜中穿梭的刑警们,共同出演了今夜的舞台剧。

警视厅总共出动上百名刑警,于今日下午四时开始,展开了计划14小时的搜查。

我所带领的分队的总共目标是9个地点,这让我们必须分秒必争地从一个地点赶往另一个地点。

由于为了面对突发的联络情况,到达目标地点搜查时必须有一人留在车中。我一直在开车,片桐则一直在使用电脑,只有绀野开车时基本上一直闭目养神,所以我们决定搜查时两个人一组行动,一组为片桐和绀野,一组为我和绀野。这样既保证我和片桐有充足的时间休息而不至于太过疲倦,也可以保证每组都有枪支可以使用——即使片桐用枪还不是特别熟练,在实战方面算是新手,但是也有绀野作为后援保障(虽然我也不清楚拿着电击棒的这家伙的战斗力到底是多少)。

搜查的人佩戴夜视仪,进入目标地点搜查,剩余的一人留在车内休息并保持联络——因此留在车内的那人是不能够睡着的,即使可以小眯一会但一定要保证自己意识的清醒,以面对各种需要交流和支援的情况。

一刻不停息地奔波,一刻不放弃地追寻。

黑色的丰田驰骋于即使夜幕降临,也被霓虹灯光照亮的天空之下。辗转于各个地点的刑警们,承受着疲劳以及压力,只为一个目的……

小心翼翼地走着,屏住呼吸,不希望发出任何声响。我和绀野背靠着背,搜寻着视野范围内可能遗留的任何盲区。但我们知道,可能性不到0.1%——但我们仍然在寻找着,可以说是乐此不疲。

晚上九时左右,绀野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从中午开始久未进食。不知为何,我们于忘记了饥饿这一必要感觉的存在。驾车去便利店,买了点温热的茶还有平时难以下咽的饭团,以狼吞虎咽的速度便解决了它们后,继续踏上征程。

再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喧闹的城市活动的巅峰期已过,城市发出的低吼声却不绝如缕。于五光十色毫无暗淡的霓虹海洋中,穿着各异年龄不同的人们穿过街头的斑马线,都没有向彼此分享着自己的视野。

困意渐渐袭来,即使有些坚硬的座椅靠背,此时也如同棉花糖一般柔软。仿佛只要轻轻合上我的双眼,周遭的景致便会在一瞬间被夺走,转化为单调的漆黑,然后是虚无……

但我一定要避免这种最糟的情况发生,所以我开始学着那些刑警们……那些一系的刑警们,将从红色自动贩卖机里捣出来的WONDA咖啡一罐一罐灌入自己的胃中,让胃中充斥着黑色的浊夜,以寄希望让渗透的咖啡因能够通过血液流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面前的台子上已经摆放了一排空罐,但我却感觉困意更加严重,甚至有种晕眩与恶心感。胃中似乎有种酸液在翻腾、蠕动,并且拼命地想要穿过我的食道,喉咙,最后从口腔涌出……我只能竭尽全力抑制住这种冲动,将精力全部集中在方向盘和油门上……

灯光飞速向后移动,拖出一条金色的线。

我身旁的绀野半眯着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中的光。光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临近子夜,也要陷入沉睡了吗?

绀野揉了揉眼睛,注意到了我在看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快零点了……也就是说还剩六个小时。还有5个地点对吧?”

前面的地点……毫无收获,从其他刑警那也没传来任何好消息。按照这个搜索速度,我们顶多能再搜查两三个可能地点……即使是一百多人,今晚也不可能搜索到所有地点。

希望是有的,但同样是渺茫的。

如果仅仅只是在黑暗中摸索的话,可能真的是没有未来……

我们需要的是光……即使是小小的光芒,再微弱的光芒,放到了无尽的漆黑中,也能称之为闪耀。

需要这闪耀的光为我们指路……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即使有着目的却毫无逻辑地碰壁。

“到了……”我无力地说着,熄灭了车灯,周围再度陷入黑暗。

这次并不是我的班,所以我拔了车钥匙后,将体重全部压在了方向盘上……

战斗并不会因为我的厌倦而结束,就算只是一瞬间我就会前往梦的世界,我仍旧死死盯着前方。

“我们走了。”两人已经准备就绪。

“OK,加油。”我以微弱的声音回应说,“遇到情况一定要通知我。”

除了银色月光和无限远处的霓虹灯外,周遭便再也没有了光源。

两人的背影逐渐被染成了漆黑。

无声,无息。

只有我的呼吸。

[4:28/片桐真实]

感觉视野中已经出现残影了。眼前的事物太过于虚幻,以至于我无法分清楚现实亦或是梦境……

就算调成了夜间模式,于黑暗中的电脑屏幕还是能够散发出刺眼的强光。眼角似乎分泌出了某种保护液体,疼痛也警告着我是时候入睡,而不是继续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出木衫也似乎和我陷入了同样的困境,只能用自己最不喜欢的咖啡来强行使自己保持清醒。

四点半了啊……

不光是单单坐在后座上看电脑,每隔一段时间我还要时不时地和绀野一起往车外跑……这些也足以让疲劳侵蚀我的驱壳,只留下灵魂在梦的海洋中遨游。

除了发动机的声音,以及轮胎与地面的摩擦音,车内也是死一般寂静——出木杉依旧一言不发地开车,绀野则一边靠在靠背上仰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却又时不时耷拉下脑袋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除此之外我们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又不知从哪弹出了几个网页,应该是其他人发过来的吧……

我将眼镜取下,眨了眨眼,然后索性直接凑近光亮的屏幕看看上方的内容。

和以往基本上信息量为0的“信息”相比,这次还算有那么点含金量。

“喂,刚刚传来了一条消息。”仿佛就像是不想吵醒我正前方的绀野一样,我挪过身去对出木衫轻声说道。

“什么消息?”结果回答的却是绀野,而且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相对我和出木衫来说,的确如此。至少她还是睡过觉的……但是当刑警才几天就遇到这样的案子,也是辛苦她了……

“前面系的人传来的调查数据显示,前白石工业员工大和田在近藤被拘留的时间内曾经探望过他……”我念出了报告上所写的话,“但是据我们所知……”

“白石工业的那四名员工和近藤章的关系并不好。”出木衫很流畅地接过我的话茬,导致我想说的话都被说完了,“这个消息还算可以吧……”

“会不会是作为同事间普通的探望呢?”绀野问道。

“总感觉之前和他们谈话时,他们一副巴不得不想见到近藤章的模样……人家毕竟是天才,其他人肯定是有嫉妒之心的,所以在心底里才会选择默默地排斥……”

总觉得出木衫在说着话的时候,话语中流露出一张哀伤……但我并不能看到正对前方的他的表情。

“依我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沟通吧……”

“但是记录上的内容表示,他们只是进行了些最基本的问话而已……像是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般嫌疑人的亲友最常问的问题……”

“近藤的回答呢?”

“似乎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之类的话语……大部分时间都是闭口不言了。”我在网页上寻找着信息,“也是感觉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信息,当初调查的时候就直接被忽略了……”

“而现在,我们知道了……这次案件,还有两年前的案件,一定和那几个人有着联系……”出木衫以沙哑地声音说着,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现在知道了这些信息我们仍旧什么都做不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到时候我真的不知打该怎么办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近藤章,然后掏出枪立刻把他枪毙……现在光的安危猜数最重要的,真相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了。”

绀野一副想插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因为太明显了所以我还是注意到了。也不知道出木衫是否有留意。

这话虽然很残酷,但毕竟是现实。

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在有限的时间内,能做的事情也微乎其微。

与其相信自己,还不如相信其他刑警们。

希望这东西啊……太渺茫了。

“你们看海胜刑警的手……”

正当划动触摸板想要关掉网页时,绀野突然将手机拿到前排两个座位之间。

“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她是在,很有规律地敲打身后墙壁诶……”

我几乎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只是想看看绀野所谓的光的举动。

屏幕亮度调到最大,可以隐约看到光虽然一直垂下头,刘海遮住眼睛,一动不动,被束缚右手的食指以一种很缓慢的节奏向身后的墙壁敲击……

手指是弯曲的,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这感觉也就是使尽全身力气所能做出来的动作。

“敲、停、停……几秒钟后再是连续四下敲……再过了几秒钟又是敲、停、停……”

“海胜刑警想干什么……”绀野疑惑地盯着手机屏幕,不解地问道。

“要传达某种信息吗?”出木衫将车停下后,也专心地看了起来。

没错……这并不是挣扎的迹象。

海胜姐一定想通过某种信息传达某种信息才对……可能从之前开始一直再找机会。现在近藤章可能已经睡着,所以海胜姐才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发送信息了。

我将食指和中指放到太阳穴旁揉捏……

这种信息表达的方式……应该是……

从记忆的书本中抽取出想要的信息。

她肯定知道,我们在看她的……即使其他刑警不会,我们也会。

所以说这信息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另外两个人似乎并不知道……那么必须是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传递信息的方式……没有声音,不能进行大幅度的动作……仅仅是敲敲墙壁就能传达的。

一个词语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电码——按这个敲击方式,敲就是‘点’,停就是‘杠’……海胜姐以前似乎跟我讲过的……我有印象……

这种方式应该是——莫尔斯电码。没错,应该就是这个。

呼吸开始变得不平稳,就像是一本书的两页被胶水粘了起来,一时半会无法分开……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的记忆就存在于这两面之间……那种转化方式、我知道、我知道的。

光亮的屏幕……

急促的呼吸声……

点点点点……这个是H……我记得的。

前面一个……

是是是是是是……

W.

“WH!”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用很大的声音喊出来这两个人英文字母,“海胜姐想要表达的信息是‘WH’!”

“WH?”绀野重复了一下两个字母,然后低下头开始思考,“只有两个字母吗……代表的会是什么呢?”

“光如果发送这样的信息的话,我们一定会知道的。因为她知道我们会看的……”

WH……

我们再度沉默。

共同思考着这两个字母的含义。

我试图用其组成两个可以连在一起当词组的英文单词开头。

WHWHWHWHWHWHWHWHWHWHWHWHWHWHWHWHWH……

不行不可能不会是它没有意义不对……

想着想着头开始痛了起来……

别这样,这样就没办法思考了……

“WhiteHorse……”以一种毫无自信的语气,绀野淡淡地念出了这个单词。

我在一开始还没有回过神来。

“白马……”出木衫瞪大了眼睛,然后逐渐提高音量,兴奋地大叫道,“没错……白马!就是白马!白马快递!就是这个!光想传达给我们的……”

原来如此……光网购经常收到的快递所属快递公司的名字。他们竟然都知道啊……

“片桐。”出木衫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知道了……”我开始快速打字,这点小事对来说就像⑨级钢琴的人弹奏《小星星》一般,“侵入白马快递内部网站,读取其近日快递所送的地点……然后,将其与我们的目标地点比对……然后……”

电脑上显示的是东京市地图,上方有无数个红点——代表着快递所发往的地点。

“可能近藤章这几天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避免了出门,用快递的方式来解决生活必需品的问题。”出木衫说道。简直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然后将我们要调查的目标地点锁定……两个关键地点重合的地方有……

红色与蓝色的点开始交错,屏幕的正中央开始读条。

搜索结果:总共1条。

距离所处地:2.2Km

BINGO!

“就是我们现在要前往的那个!某个前不久刚破产,而没来得及被拆除的废弃工厂。”我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放声叫了出来。

“漂亮!”“YEAH!”绀野和出木衫击掌庆贺,虽然仅仅只有几秒钟欢快的气氛,但这似乎将我们的疲劳一扫而空。

离我们最近,幸运女神也是终于眷顾了我们——这或许就是出木衫所一直等待的机会吧?

“我要加速咯。”出木衫歪着脖子再度系好安全带……不对这家伙好像从上一次上车开始就一直没有系吧?这也太危险了吧……不过这不是现在应该关心的重点,“我会开得很快,几分钟内就能到了。坐在后排的片桐也坐稳并拿好电脑,小心电脑报废。绀野负责联系其他刑警……直接联系松本课长吧,请求更多警力支援。”

“那我们到了之后呢……?”

“肯定不能等其他人了……不管有没有命令,我们都得先进去。”出木衫嘴角挂着微笑说,“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大部队赶到,近藤章肯定会察觉的。所以我们必须趁他发现之前立刻结束战斗……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就行了。很简单的事……”

这微笑却像是勉强挤出来的,显得有些生硬。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们都会这么做的。

只是这一回,多了一位不一样的人物。

但以后总会变成这样的,总会经历这一步的……

唯有如此,才能理解这个孤独的世界。

[4:35/Godonlyknows]

一轮弯月在漆黑的云层中若隐若现,透过黑色的阴影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将车停稳后,出木衫轻轻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虽然还未到深秋,但深夜里从远方刮来的冷风还是不禁让出木衫打了个寒颤。

“就是这了吗?”绀野看着前方残破的铁门说道,“一看就不像是有人会在的地方嘛……”

虽然是凌晨,但天空还是被三人身后都市所发出的光照亮。

“你看那。”出木衫指向不远处一盏凄惨地发光的路灯,那旁边停放了一辆黑色的吉普,“我觉得也不会有其他人在这座地方停车了。就是这没错。”

“那么就准备突入吧。”片桐合上笔记本电脑,从车内走了出来。

“不,你留下。”出木衫忽然伸手拦住片桐。

“为什么?”片桐不解地问。

“因为得有个人接应……等会其他刑警就要赶来了,你要和他们说明情况。”

“这个要不要都没关系吧?”

“你得说:‘出木衫英才自己擅作主张跑了进去’。我觉得他们可不想看到就一辆车摆在这,然后什么说明都没有。”出木衫一边从腰间拿出手枪一边说道,“所有责任由我来承担。而且你还要负责攻破近藤的网络防护——实战经验太少的你,现在还是应该做你擅长的事比较好……”

“我拒绝。”片桐冷冷地说,“我也要去救海胜姐……”

“这是命令,我才不管你是否愿意呢。”出木衫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

“你又不是海胜姐,有什么权利给我下命令啊?”片桐反问说,“况且……近藤网络防御根本不是我可以破解的了的。你一直站在旁边看我搞肯定是不会理解这有多么痛苦啊……他给自己所有的系统和信息上了一把锁——一个只有四位数密码的锁。只要最后攻破这个就可以查看他的所有资料了……”

“那么试一万次不就可以了?”

“说的真轻巧呢。近藤章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蠢。一旦出现两次错误,IP地址就会被永久禁止……也就是说我们警视厅一辈子都别想侵入他的系统了……而且他也不是愚钝到将某人的生日设为密码的人……总之就是到这一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了!所以啊……所以……”

“所以你就给我闭嘴了……”出木衫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现在突入没有任何作用……看你晕晕乎乎的样子走路都困难,还想干什么?就算是这位……绀野布乃小姐,也比你强不知道多少倍!”

“啊……?哦。”被拉出木衫啥身边的绀野不知所措地看着对视的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出木衫。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算说你就个是垃圾,我们现在暂时不需要你,明白了吗?”出木衫双手抱胸,以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片桐,“我没时间再和你废话了。你就乖乖在车里坐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击毙近藤章,然后救出光的……你也要在外面等待我们的联络,以备各种突发情况。现在不是给你逞英雄的时候,以大局为重知道吗?”

“反正出木杉君也是想自己领功劳,对吧?”片桐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出木衫忽然就闭上了嘴。从玻璃镜片下,可以感受到片桐冷漠而冰冷的视线,“我懂的……”

——因为,这就是出木衫君呐~

“……”出木衫缄口不言,带着自嘲的微笑仰望着光亮的夜空,轻轻地说道,“那么你就这样认为吧……”

“我要阻止你的愚蠢行为。”

片桐走上前去。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沉闷的声响。

伴随的沉闷声响的是片桐倒地的身影。

黑框眼镜被出木衫直接打飞在不远处,似乎由于用力过大一只眼睛的镜片已经飞出,滑落在地。

“呃……”后脑勺着地的片桐嘴角微微蠕动,痛苦地呻吟着。

“你就先睡一下吧……”出木衫缓缓垂下握成拳头的手,然后转身看向绀野,“戴好夜视仪,就像刚刚我们搜查其他地方一样就行了。”

“混账……”片桐喉结颤抖着,难受地挤出这句话,“等着吧……”

“不管敌人多么强大……我一定会救出光的。”

——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无所谓。

[4:40/出木衫英才]

绿色的视野中没有任何生气可言。

周围也寂静地出奇,除了我与身后绀野的脚步声外,便只有风穿越厂房之间空隙的尖啸了。

“喂,我说……”

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一直选择沉默。

“这样对片桐君,真的没有关系吗?”很细小的声音,毫无底气。

也许我刚刚的行为真的把她给吓到了。

“我会向他道歉的……”我叹了口气,心中反而释然了很多。如果她一直不开口的话,就感觉胸口有设么东西宣泄不出来一样,相当难受,“我这都是为了他好……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扛就行了。就算我被辞退了……有他在就行。你是新人,就说是我让你这样做的就没问题……”

“够了……不用再说了。”她淡淡接过我的话茬,“我知道的……出木衫心里所想的。也许是错的,但是,我心里是明白的……我们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斗,我知道的……所以说,请不要再说了……”

我停下了脚步,可以感受到她的一股体温。

——也许她真的可以体会到吧……

“你帮我看着后面……”

我两只手紧紧握住左轮,扳机似乎已经被汗液沾湿。

绿色的视野里依旧什么都没有……毕竟也是这么大一个工厂,宛若迷宫一般,不光是厂房,连地下都有可能。

其实,说不定,某双眼睛就在黑暗之处看着我们,蠢蠢欲动……期待着,我们赶快落入陷阱——轻轻按动手中的按钮,我们将会在一瞬间消失。

“有异常就赶快叫啊……”我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着,话语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然后马上趴下去,我直接回头瞬间开枪的。”

“明白……”近乎堙没在风中的若有若无的回答。

然后就在刹那间……

某座厂房间闪耀着光亮。

我摘下夜视仪……

刺眼而动人的光亮,就像是航海时美人鱼吟唱美妙的乐曲引导船只驶向覆灭,那光亮某种意义上就像是在诱惑着我们走向死亡。

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向那边迈出了步伐……

“出木衫君……你干什么?”

“还能是干什么。去救光啊……”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陷阱吗?”

“我觉得啊,如果是陷阱的话,我们早就死了。随便一个我们经过的地方引爆炸弹就行了,根本轮不到这愚蠢的引诱——毕竟对手不是傻瓜,而是天才,不是吗?”

“那么进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还是直接射杀吗?”

“也许就是如此吧……”

“那么真相呢?两年前事件的犯人是谁……?那四个人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近藤章和那四个人的关系是什么……以及,近藤章这样做的真正理由……这些我们不都是不清楚嘛!”

“……”

“请回答我啊……出木衫君……”

“我……啧,并不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弄清这种东西了……如果近藤能在被我击中后大难不死,再当面问他吧——但这基本不可能。”

“真相,或者是海胜刑警的性命……就一定要舍弃其中一个吗?”

“不然呢?我都走到这里了。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抱歉,这次我的确是很乱来,得罪了好多人,只为了自己的私心,也无形中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我投入太多的私人感情到这个案件中……但不这样的话,我或许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当一名刑警,继续抬起头活下去……光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很害怕啊,害怕失去重要的人,就像很久以前一样,然后承受那份无尽的孤独……那太令人恐惧了,我只有靠我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不相信任何人……接下来,你可以选择回去,由我来结束这一切……或者,继续呆在我的身边,像个笨蛋一样看着愚蠢的我一意孤行地解决最后的事件……”

“你觉得我的回答会是什么?”

“那就一起走呗。死了的话,可别怪我……”

“嗯哼~”

“我心中隐隐约约感受到,他似乎想与我面对面交谈。如果失败的话,我肯定会立刻击毙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先试一试,以最和平的方式,平息来自孤独摇篮的呐喊。”

“这就是,出木衫君你的,正义吗?”

“我并不是正义啊……我只是在逞强罢了。”

是的,我只是在逞强罢了。

敌人强大到可怕,我也很可能会死。

但是光已经将我引导到这了……再怎么说,我也只好拼了。

就算死了……

后面的人也可以,踏着我的尸体碎片,做点什么。

或者,由我来,与近藤章见面交涉……

——就像,那阴暗的天空之下,在警笛声回响的大桥之旁,光所做的一样。

[4:38/海胜光]

“他们已经来了……”

隐隐约约听到这样的声音。

是在做梦吗?应该不是,是很清楚的,近藤说话的声音。

现在才来吗……

解读那个暗号,竟然要这么长时间吗?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刑警们现在才赶来吧?”他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说着,“明明你那么早就发了暗号的……”

什么……

他竟然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吗……?

“网站上的直播并不是直播,而是我循环播放剪辑的视频。反正刑警小姐你一直在那一动不动,就算放无数遍也不会有人怀疑的——也就是说,后来你想发的信号,并没有发出去,而是我找机会帮你发出去的哦,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呃……”

我想说话,但没有力气。

“省省精力吧,我刚刚给你注射了麻醉剂……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才发现,原来我整个人已经侧躺到了地上了,双手被反绑……

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周围的事物都是残影,飘忽不定。

“然后我在不久前,锁定了出木衫英才的位置……发现这家伙一直都在看直播——他也正好调查到旁边来了,就干脆直接引导一波让他过来与我见面好了。”他得意地笑着,那笑容却令人恐惧,“这不是陷阱,而是一个公平抉择的机会哦……就要开始,今晚演出的高潮——我们,走吧。”

只感觉整个身体被拽了起来,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以何种方式来复仇……

但是,某种预感已经浮现在了我的心头……

拜托了……出木衫君……

做出你认为正确的决定吧。

[4:45/出木衫英才]

门已经为我打开了,一扇大铁门上开的小门。

我手中紧握着枪,先在门前驻留了一会,而后便踏入了里面的领域。

橘黄色的灯挂在天花板上,照亮了这看起来像是大仓库一般的厂房内——只不过,并没有摆放有什么东西,空旷的令人感到畏惧。

似乎由于空气不能流通,我可以感受到屋内冰冷的空气中大量的粉尘在飞舞。

我谨慎小心,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后面绀野的脚步在跟上。

仿佛来到坟墓一般寂静,只有无数的脚步声在回响。

在我的正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是大片大片的空地。

“欢迎,晚上好……”

和电话声中一样低沉的男性声音,来源是——我的斜上方。

我抬头望去,原来仓库上方还设立有铁栏杆搭建的走道——伫立在那上方的,是以俯视姿态注视着我们的男人,以及被男人拿刀架住脖子的光……

“或者说是……早上好了?”

我原以为近藤章会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但是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身披白大褂,配黑色休闲长裤的他竟然在微笑。

也许在那一瞬间,我就不应该犹豫,举起左轮,瞄准、开枪,然后击毙;但是他却在我抬起手的那一刹那阻止了:

“不要着急开枪哦!”

“……”

枪口仅仅是对准了我的正前方,而不是位于斜上方的他。

“如果你在这开枪杀死了我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这个举动而牺牲的……”他稍微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笑容依旧不变,“信不信当然由你决定。只是如果我没有点筹码的话,也不会站在这和你们面对面,不是吗?”

“啧……”我咋了咋舌,缓缓垂下手,但依旧紧紧握住左轮。

因为他的话语,我竟然动摇了。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选择相信他的话语,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我似乎可以读出,他绝对不是在骗人。

“这就对了嘛。”近藤眯起了眼笑着说道。

一袭黑衣,长发凌乱的光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她只是低垂的头,我也似乎察觉得到她在发抖……

光是在害怕什么吗?

“放了海胜刑警。”

我昂起头,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我现在浑身已经使不出劲了,毕竟也是折腾了一晚上……

近藤选择这个时候出面,看来也是利用了我们刑警这一弱点。

“我当初说了的啊。我需要的是什么?”他露出有些气愤的表情,但马上用微笑给掩盖住,“真相啊……出木杉君。”

“你竟然,知道我是出木衫?”

“当然,还有你旁边的新人刑警绀野布乃小姐……我都最清楚不过了。”

“……”旁边的绀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同时也倒吸一口凉气。

感觉再拖下去太不利的……当务之急是要保障光的安全……

“怎么你一副又要开枪的样子啊。”

“不要把这些表情都写在脸上嘛。”那淡淡的微笑宛若永远无法从他脸上抹去,象征着研究者的白大褂在从我身后吹来的风中飘动着,“我告诉你们啊,我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人流量相当大的安装了一枚炸弹,威力嘛,周围两三米不是炸死就是炸残吧。但是别担心,这颗炸弹会在今晚上六点的时候引爆,如果在那之前我还活着的话,就会帮你们解除炸弹的——前提是,在那之前我还活着。如果我已经死了的话,就只好默默地等炸弹爆炸了。”

“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肯定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到时候真的炸死了很多的人话,那便真的是无可挽回的悲剧了。

——怎么办,出木杉君……

——暂时,只能听他说话了。

我和绀野小声交流着,虽然感觉嘴唇蠕动的动作也太明显了。

真相是什么……我不知道啊。

感觉根本没有办法交涉……

汗滴顺着额头滑下,我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受。

咖啡喝的太多了……我原本就不喜欢的液体在胃里翻腾。

“我可以给你时间稍微整理下语言……只不过,时间不是很多哦~”

我勉强再度抬头望向高处的两人,近藤只是轻轻地微笑着,仿佛在我等我做出回应。

黄色的光通过匕首的反射,显得异常耀眼……

感觉完全被他压制了……

绀野焦急地看着我,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一边在夜里的寒风中发抖,一边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在各种颜色交织出来的模糊图案,与源自身体内部即将喷涌而出痛苦的压力下,我开始强迫我自己开始思考——

脑袋里浮现出线索的碎片,有大块的,也有小块的,残缺不齐,不知该如何组合……

两年前案件的犯人,近藤似乎已经承认那是自己做的了……但是动机呢?感觉最可能的,应该是保护公司……

毕竟是收留了来自限制区的他的公司,他也有可能为了守护公司而让自己背负上这样的罪名。

如果是近藤章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选择这种极端方式……还有就是,根据那四个人的描述,近藤本身和公司其他员工的关系就并不好——他真的是喜爱白石工业这个公司的吗——感觉,这就与他是犯人这一点矛盾了。

唔……

当时案发时感觉场面太过于混乱了……一点都不像是严谨的近藤所完成的犯罪——就算是杀人,近藤也应该会进行一场花哨的完美犯罪演出,而不是上演如此粗劣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透真相的舞台剧。

粗劣的舞台剧……主演是近藤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糟糕呢……

计划失败……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计划……

不对……不可能……

如果是近藤章想要杀人的话,这绝对不可能——应该是微笑地按下按钮,让尸体灰飞烟灰,再或者是装作意外或自杀,将要杀害的目标推下……

除非……

除非——

想杀人的,并不是近藤章?

就像是坠入无底的深渊,我一时间差点因为重力而失去平衡。

这个思想的盲区,让我胸口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我猛地抬头,看向近藤章……他依然微笑着,向我摆了摆那拿着匕首的手……

幻影……

拖出的残影……

黄色的光线穿透了我的视野,也贯穿了我内心。

我明白了……

他真正想守护的……

他们真正想守护的……

但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那即将喷涌而出的真相……

[4:53/Godonlyknows]

“片桐君……片桐君!”

“嗯……”片桐坐在车椅子上,车门打开着,将脚放在地面上,手中也无力地摆动着掉了一块镜片的眼镜。

“出木衫君呢?他进去了……?”友城摇晃着片桐的身子,但是片桐也只是随着摇摆,基本没有反应,“别发呆了,发生了什么,回答我啊!”

“嗯……没什么。”片桐淡淡地说着,视线一直看着前方,“别管我了……”

“你这家伙,啧。”友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配置,准备进入已经拉好黄线的警戒线内。

接到消息后,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工厂的大门口附近已经汇集了近十辆车。

红色的警报灯照亮了昏暗的门口——只不过,现在工厂里,所有的灯在一瞬间都亮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嫌疑人所在的位置……”

“该死,准备突入……”

“不行,你不能进去。”刚想越过警戒线的友城被一名刑警拦下。

“什么?”

“上面下命令了,只有一系可以突入,其他人在外面将工厂包围,并待命……”

[4:57/出木衫英才]

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能较为合理地解释,两年前的案件,还有现在所有人的关系。

从刚刚开始,他便一直在暗示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却无法理解——但我也只能顺着他的思路来走了……

“来说说两年前的案件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不至于颤抖,“你知道吗,当时海胜光刑警,为什么一直执着于你是犯人吗?”

“因为我长得一脸犯人样,不对吗?”他戏谑般回答道,但我却一阵心痛。

“并不是。”我装作很冷静地回答说,但心脏狂跳不止,“当时海胜刑警看了尸检报告,犯人的致命伤的伤口划痕是从左往右,说明犯人的惯用手是左右,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左撇子。而你的惯用手,在当时我们的调查认证中,也是左撇子,周围人的证词也一再反应:在平时你的惯用手是左手……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光才认定你是犯人,想办法让你招供的……”

“所以说,就可以对嫌疑人进行非法的虐待吗?”他眼神中照映出轻蔑,轻轻咬了咬嘴唇。

“当然这是不对……我承认,这是当时海胜光刑警的不对,是我们警方的不对,真是非常抱歉。”我微微鞠躬,然后再度抬起头——旁边的绀野也很配合地和我一起鞠躬,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审讯的方法非常有问题,但以现在我的看法,光当时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错的——杀人的人,的确是左撇子。”

“嗯……”近藤章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靠在他身上的光却依然毫无反应。

也许她是在听吧,只是无法向我传达任何信息而已。

我一边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地形——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大厂房的偏向于四个角落处,而近藤章所处的位置基本上属于二楼的中央。

想要通过楼梯爬上去至少也要三十秒时间……厂房除了我身后之外便没有其他入坑,想要趁机突袭这绝对不可能做到。

“但光陷入了一个误区,她忽略掉了很重要的一点——死者身上,死者身上还有一处很浅的伤痕。这道伤痕的方向与致命伤的方向恰好相反。我们当初认为那只是刺入或拔刀时太过紧张或其他意外因为而导致的轻微划伤……但现在,我却不那么认为了——我想现在,光也应该明白了真相吧。”

我只用右手握住枪,左手缓缓抬起指向近藤章握着匕首的右手

——“现在,你拿刀的手,却是右手。”

说明近藤章根本不是左撇子。

“哼……”他微微一笑,像是很满意般点了点头,“在我的百般提示下,你终于明白了啊,出木衫刑警。那么,继续吧……”

“必须由我来说吗……”我苦笑着摇着头,却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迷茫,“剩下的自己说了不就完事了吗?”

我无法确信我现在对两年前案件的认知,这一切都只是凭空猜测——太不符合逻辑,但因为是近藤章,所以我才会选择进行这样的猜测。

“我叫你说吧,你就说吧。我可是再给你机会的……”面对我的要求,他眯起眼睛,看似很温暖地笑着,“你可别逼我对海胜刑警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啊,比方说,稍微割点小伤口什么的……”

“唔……好吧。”我咽了口口水,无奈地只好继续陈述的猜测,“真正左撇子的人,并不是你。你只是作为演员兼导演兼编剧,接了一场粗制滥造,漏洞百出的舞台剧,并让自己担当主角而已……原定的主角,其实另有其人。我们当初并没有想到这个点子上,因为我们认为,当时在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是清白的。他们都能相互作证,有着自己近乎绝对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是的,完美到了几乎可以欺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知道的,如果我所想的没错的话……

近藤章想守护的东西,并不是白石工业这个公司……

而是,最善良的,最执着的,对自己自己对好的人……

——“白石社长。”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终于停止了一会,堆砌那虚伪的微笑。

[5:00/Godonlyknows]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友城对坐在车内的松本课长质问到。

“因为上面只有命令,让一系的人进去……其余的人都应该形成包围圈才对。”课长眼角还有着黑眼圈,默默解释说,“你现在不要跟我吵,有问题直接向上面反映就可以了。”

“这里面面积那么大,就现在一系的那点人哪够啊!?”友城依旧摆动的手,非常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现实,“而且……我们九系依旧有人……”

“那就让他们去吧,我想你也不想像他们一样受处分吧。”课长说着,推开车门走下了车,拍了拍自己的西装,“做好你自己的事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担心他们。我们只是,只能这样做而已……”

[5:01/出木衫英才]

“从被抓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开始在伪装自己是左撇子。因为你知道,白石社长是左撇子,如果检测伤口的话,一定很快会锁定他的身份——为了掩盖这一事实,就像魔术表演一样,你必须用其方式来混淆观众的视听。所以你开始成为左撇子,潜意识里催眠,逼迫自己,成为左撇子……我无法想象那是件多么痛苦的事,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与悲伤,需要坚持多么长的时间……但你确确实实做到了。毕竟,左右撇子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医院证明的,单单从自我表现和观察来看,很容易就会陷入你的圈套。”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稍微喘了喘,瞟了绀野一眼。

她似乎一直站在旁边,双手垂下握紧电击棒,很专注地听着。

感觉让会她听到很多残酷而黑暗的东西……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来看,她应该会相当痛苦与迷茫才对。

但既然她已经选择站在了这,我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事发当时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试图去模拟当时的情况。

留声机开始播放悲哀而婉转的乐曲。

白石工业的洗手间内,死者当时正在洗手台洗手……

也许太过于悠闲,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直到最后一秒钟之前,没有察觉到身后逐渐上前的身影……

从镜子中察觉到不对劲的他转过身,一把刀就这样插在了他的腹部。

想叫出声却因为疼痛,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整个身体瘫倒在地上。

白石社长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地板瓷砖的缝隙缓缓向低处留去……

也许他当时根本没有想过,下一步该如何作为。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公司,他选择出演这样一部荒诞的推理剧……

然后,令他感到吃惊的,洗手间友走进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接替他的主演,近藤章。

他们的交流方式我并不清楚,也许是少许的几句对话,可能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沟通,白石社长将刀丢下,拼命跑出了洗手间。

被眼前一幕震撼到的近藤章待在原地——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小心地拿起地上的折刀,看着眼前濒临死亡的死者,用衣襟擦拭了几遍,以确保上面没有指纹。

也许是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太短,让他来不及思考: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拿起小刀,再次刺向死者……

折刀划出很小的伤口……

也许近藤章此时此刻突然停住,因为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察觉到这样做的不对。

大脑飞速运转,他马上想到其他补救措施。

小刀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音响。

或许这是出于保护者的本能,抑或根本没人能揣测他的思想,但当时他的大脑所发出的信号,警告着他:如果想掩盖这一切的话,得必须有个人暂时顶罪,让别人认为人是他杀的……剩下的,以后再可以做长远打算。

按照以后的事实来看,他的确成功了——因为证据不足而未被起诉成功——这当然某种意义上也得得益于那四个人花重金聘请的私人律师以及其自己的能力与口才……

白石社长的不在场证明也很简单,简单到令人唏嘘:四个人为他做了不在场证明——但仅仅如此,就足以混淆了警方的视线。

那四个人见到我之所以如此害怕和担心,想必也是因为自己做了伪证吧……那四名员工,外加上近藤章和白石社长,参与了两年前案件犯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六个人……

灯光逐渐黯淡下来,帷幕缓缓落下。

因为近藤的参与,滑稽的小丑独角戏,在一瞬间演化为华丽的多人舞台剧。

想要拯救公司却无力回天的社长;为了掩盖而真相而依然拿起折刀的近藤;只为保护某人而共同背负罪恶的员工们……

因为六个人的合作,他们在当时成功骗过了光,骗过了光,也骗过了这个世界。

……

但这是何苦呢……?

为了保护白石社长吗?

可白石社长到最后还是……

近藤章脸上的微笑悲哀到令人痛心。

坐在审讯室里,甘心接受折磨的他,当时的心绪究竟是怎样的呢?

这个男人,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了……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做不到。

看到有其他人走进洗手间,装做出很惊讶,丢下小刀一路狂奔的弱不禁风的身影……

警察到来仅仅只是几分钟的事,这段时间内他认为自己还可以做很多的事。

删掉当日所有的录像,找到那四个人同一口风……这样,就可能是其他人潜入公司所做的了。

然后,将自己和白石社长的西服交换……为的只是让自己的衣服上沾满血迹。

顺便,还可以练习一下左手写字……发现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挺简单的。

就这样,他默默被逮捕了——在所有人鄙夷目光的注视下,戴着手铐的他被送上警车。

然后,他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拥有才华的悲哀杀人犯,以及自己心中的……英雄——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应该就是,你所想要听到的,所谓的真相吧?”

说完一大长串话,我感到口干舌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猜测的理由是什么,很多地方都毫无逻辑与实际操作性可言——但我只是相信,如果是近藤章的话,一定是可以做到的。

我相信我眼前挂着落寞微笑的男人,所存留在这里的理由。

无论他是多么黑暗,多么孤独,多么绝望……他必须有站在这里朝我微笑的理由。

即使,在我绀野知晓一切之后,将要背负上……更为沉重的东西。

“差不多,便是如此了……”要不是两只手都无法腾出来,我绝对他应该会鼓掌才对,“但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那就是,并不是我要求那四个人作伪证的,而是他们自愿要求的。”

“原来如此……”我应答说,一股饥饿感与干渴感又向我袭来,“这场表演中,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演员呢。”

“是啊……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完成我的计划。”他稍微抬头看向空洞的厂房上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喜之情,“当然也得多感谢这位刑警的配合呢,一股劲地怀疑我,认定我是犯人……所以说,你们刑警也是,愚蠢至极。”

“这不是你所引导的结果嘛。”听到这话我稍微有些气愤,“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是那个样子啊……我绝对光在这方面没有做错什么……”

“这只是你作为她的朋友所片面的认知。”他冷冷地说道,与他脸上的笑容完全不相符,“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可不这么认为啊……在大家的眼里,刑警小姐就是判断错误,还对不是犯人的人施暴……就这些来说,怎么能被原谅呢?”

“唔……”

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心头也涌上一种很委屈的感觉。

为什么别人犯的错,现在要问罪于我的头上?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提醒我,你不是左撇子的事实?”我试图扯开话题。

“因为你们太愚蠢了,都到我面前了,都不能发现这么明显的一点……哎。”他深深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们的城市被你们这样的非人者守护着,市民才会感到不满,才会有人自己选择离开,才会有限制区……才会有孤独的摇篮的存在,不是吗?”

“是的,我承认!”

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将我的不满喊了出来。

“没错我们刑警的确很可恶的……用暴力殴打嫌疑人,对嫌疑人不尊重,自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其他人,做事喜欢推卸责任,只想着领功劳而可以不顾其他重要的东西的消失……”我将枪底把紧紧握住,闭上眼睛向上喊道。“但是,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啊……想要嘲笑我的话就直接说,不要开地图炮,这一点意思也没有!是的刑警给世人的总体印象就是这样的,因为刑警有权威所以大多数世人也不敢言语。但、但是,总有些刑警不是这样的,就……就像当初的我一样,他们一定像三十年之前一样有着刑警的热血与善良,能用正确的手段处理好每个事件……这种人可能很少很少,只有刑警的0.1%,甚至连0.1%都可能没有……可我,却绝对不能让你否定他们的存在!”

我好像说了很多……

周遭回响着我的怒吼。

我咽了口口水,试着平稳下呼吸。

“那么请问……”即使我如此卖命地吼叫,他却依然无动于衷,“你现在能找出那样的刑警来,然后证明给我看吗?”

“那样的刑警嘛……”我少做思考状,然后微微一笑,将右手摊开,“我旁边的这位绀野小姐不就是吗?”

“……”

气氛瞬间就改变了……周遭的空气从致密而冷峻演化为了轻盈。

也许是都把这句话当笑话了,他们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我不是开玩笑的。别看人家是新人哦……”我努力挤出微笑解释说,“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刑警的。也不需要什么证明,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却依然坚定——就像有某种预感一般,在脑海中,我所模拟出的场景都是真实可靠,注定会发生的……

“哈?”

绀野听了我的话,先是吃惊万分,紧接着有些腼腆地看着我笑了。

拜托你就给我装个样子,不要一表扬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兴奋地跳起来就行了。

现在时间也应该五点多了……天差不多快亮了。

话说支援为什么还没有到啊……感觉我所能拖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这种情况,我和绀野是解决不了的。准确来说,现在能做点什么的,只有我一个人。

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妄想着抵抗的我或许会被黑暗的潮水瞬间吞没。

“如果我有幸能够活到那个时候的话,请务必让我见证。”他似乎是默许我的推荐,点点头。

“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提醒我……”我继续转向刚刚的话题,“明明你可以现在也保持你左撇子的姿势,并且不故意晃动手臂坐着这种不自然的动作。那么也许我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了啊……”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我的让步。”他轻轻合上眼帘,然后将嘴角的微笑收起,“但其实说心里话,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去做,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所以我才去做的……毕竟,我马上就会前往,彼岸的世界了……”

彼岸……的世界?

那是什么意思?

“真相必须由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背负着。那个人就是你啊,出木衫英才君……在知晓了真相之后,在嫌疑人都已情况下,在完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会处理呢?”他再度咧起嘴,露出恶魔的微笑,“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刑警,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他们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吗?他们会敢于站出来,像他们所错怪、冤枉的人道歉吗?答案,用你握着手枪的颤抖的手都可以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胡说……”我声音颤抖地反驳道,“至少,绀野会相信我的,光也会相信我的……我其他的同事,朋友们,也会相信我的。他们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也是那肮脏丑陋的人中间的一员罢了。”

“不不不!你错了。”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我是其中的一员,整点毋庸置疑,也不需要你再提。但是他们有人不是的……因为你没有和他们相处过,所以近藤君根本就不懂……你是绝对不会懂的……”

“出木杉君……”

忽然间,其他的声音,风声、喧闹声、摩擦音……全部都消逝了。

只剩下了,那句话,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别让你私人的感情,欺骗你真实的内心。

“你会明白的……只是你现在还依旧处于这孤独的世界当中,没有体会到而已。”他淡淡地说道,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般刺穿我的身体,让我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就像两年前一样,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个样子……我以为我了解他,实际上却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必须为此背负上沉重的东西……”

“你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一厢情愿做的愚蠢的事情而已。到头来,谁也没有幸福过……”他微微颔首,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略微痛苦的呻吟,然后他再度看向我,“让我来让你知道更多的东西吧,这样你就会像我一样,背负得更多……”

背负更多的东西吗?

“不行……”

因为我已经不能再……

头好痛,喝咖啡的副作用瞬间占领我的大脑。

手中的枪变得异常沉重,我吃力地将其抬起……

“现在就想开枪,然后杀掉我了吗?”他面对晃动的枪口,并没有半点畏惧,“我反正无所谓,只是我的背后,可能背负着更多的生命哦……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这我说不准的。要看当时是否有人在炸弹旁边哦……”

黄色的灯泡发出的光线,将和近藤和光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的墙壁与天花板上,显得巨大、黑暗与深邃。

“如果炸死了人的话,我已经定时发送了邮件,告诉媒体们这都是警察们为了救自己的伙伴而做出来的决定……到时候媒体会怎么炒作这件事我可说不准。”他肆无忌惮地想象着、刻画着、描绘着,他脑海中的扭曲未来,“如果运气不好炸死了人的话,那个人亲属、朋友们,一定会悲痛万分吧……不过没关系吧?因为那个人可是为你们的‘正义’而死哦!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得到眼前的利益而牺牲了他人的朋友,留下了其背后隐藏的罪恶与黑暗……这就是我们城市的守护者们啊!”

“该死……”我无力地咒骂着,以此来抚平波澜的内心。

斜眼看去,绀野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眼睛失去了焦点,没有一点光彩……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用那样的眼睛盯着我手中的左轮,以近乎哭出来的声音央求说:“不要开枪……”

不要开枪吗……?

也许这是正确的选择吧。

毕竟子弹会直接击穿他的身体……就算没有造成致命伤,也很难保证他是否能在今天晚上之前苏醒。

如果不能苏醒的话,炸弹就可能炸伤或炸死其他无辜的人……而按照他的计划,他想借此来让我们刑警背上所有的罪恶,造成更多人的牺牲……

攻击手的话,那距离光太近了,可能直接会击中光的脖子或头部。

攻击脚的话,他肯定不会立刻失去意识,足以让其在这期间杀死毫无防备的光。

这不像几天前的下午,可以那么果断地开枪……

绀野的想法是正确的:不管怎么想,开枪绝对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开枪的话,他虽然还活着,但是一切都还好说……

那么,既然如此……

——那我又能做点什么?

我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要得罪那么多人?为什么要一路奋斗到这?

还不就是,想要救出光而已嘛……

但是,但是,但是……

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只是听着那家伙讲述着那毫无意义的,我一点都不想听的话语吗?

心中泛起了黑色的涟漪,黑色的液体在我全身上下的血液里流淌。

或许是咖啡的副作用在折磨我,就像有人从我的大脑内部在敲击一般,我昏昏欲睡却又被一阵疼痛给强行保持了意识的清醒——每一秒钟,我都在受这样一股轮回的折磨。

“我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啊……”他摇着头,继续保持着微笑说道,而那微笑却悲哀得让人心碎,“明明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共同度过那份难关的……出身于限制区,历经无数苦痛与磨难的我是明白的,即使一个人所处的境地是有多么绝望,只要有相信你的人在的话,就一定可以跨越悲伤的……所以说当时只要按着我的计划来的话,一定是没错的……一定。但是,那个我以为,最最相信我的人,竟然……”

咚。

他重重地跺脚,金属的通道为此而颤抖。整个厂房内轰鸣着巨响……

“可恶哇……为什么要那样啊。我明明,最相信社长他了……”他眯起眼睛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全身似乎也颤抖开来,“但是也没有关系了。都变成那样了就那样了,我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再度构建出一个新的剧本……不管社长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他的,只有他是可以被原谅的……除此以外,这个世界上,都是不能被原谅的人啊!所以悲哀复仇的结局,就是根本没有结局的……会有更多的悲哀的复仇者,成为我的影子,变得更加黑暗,更加巨大,然后吞噬掉这个孤独世界的一切。”

就像是个演说家,他忘情地演说着。

“到头来啊,除了我以外,根本没有人会幸福……大家都是不幸的。社长也好,你也好,海胜刑警也好,全部都是不幸者。你们就这样羡慕我吧……因为我马上就将脱离孤独的摇篮了……”瞪大了眼睛的近藤章,发疯似地说着。

“为什么你是幸福的啊……?”我无力地问道。

“因为在我看来,我就是幸福的。我做了太多了,我有着我存在的意义,真难道不让人觉得幸福吗?而且啊……不要用你的幸福,来衡量我的幸福啊。每个人都渴望幸福,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又都不一样。对我而言,我做到了我内心的正义,我便是幸福的……而你们这种人,就永远沉湎于悲哀与绝望之中吧。”

“我已经告诉你你所需要的真相了……请快放了海胜刑警。”

话语在颤抖着,我觉得好像快要哭了出来——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我记得你曾经在电话里问过我一个问题吧?”就像猎人看着落入网中的猎物,我的话语对他来说也只是垂死挣扎的哀嚎而已,“我现在可以给你回答。我现在确确实实是活着,以人的身份活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拥有着语言,美丽,以及幸福。我用我的双手开创出了我不曾拥有的未来,即使我马上就要死亡,即使我即将步入彼岸的世界,我现在依旧是活着的……”

完全无法与他交流,他已经近乎疯狂了。

我只能呆呆地站在这,做一个无聊的倾听者。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他忽然露出了不满的眼神,“感觉你是不是一直在意着我身边的这位刑警小姐啊?那好吧……为了让你集中注意力,也只好……”

仅仅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呜……!”

光低垂着头,痛苦地哀鸣着,全身无力地抽搐着……

从腿部一滴滴滑落的红色的液体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污浊。

她的大腿被近藤刺了一刀。

失去平衡的光在近藤左手的支撑下,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住手……!”

严重的模糊和残影中,两个人的身影近乎重合。

绀野见此情景,双手捂住嘴,一副要吐出来的表情。

手上的左轮显得无比沉重,我双手颤抖地举起它……

但是在这样晃动,毫无威慑力的枪口面前,无论是谁都不会感到畏惧。

更何况,在他的剧本里……

——一切,都将如他剧本安排的进行。

“这是对你小小的惩罚……唔,血腥味有点浓啊。”他露出令人寒心的微笑,裤脚已经被粘稠的液体沾湿,“其实我本身是谁都不打算伤害的,但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我的剧本里,必须有人牺牲才有看点嘛~其实并不是我想惩罚你们,你们刑警的话只要由神来惩罚就行了,我只是神的禀告者而已。”

“你、你……”

牙齿在打架,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只得将枪放下,呆在原地发抖。

这就是我啊……

嘲笑着自己,挖苦着自己,折磨着自己。

呼吸仿佛野兽般紊乱。

“来吧,马上就到了最后了。出木衫英才君,你已经背负了足够多的东西,拥有足够的筹码,去换取海胜刑警的性命了……”他提高了音量,宛若城堡高台之上的国王宣布道,“我马上将会杀掉海胜刑警——用这把匕首,去切割她的喉咙。再提醒一遍,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哦,我说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你们唯一能阻止我的方法就是——很简单,把我击毙。这样,悲哀复仇就会告一段落,我所背负的所有罪恶将会在一瞬间转瞬即逝。世界也会因此而消失一个你们厌恶至极的坏人。”

“……”

我意识模糊地仰起头。

“当然你们也可以舍弃海胜刑警的生命,我会将她直接杀掉,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这样你们就可以换取炸弹的地址,去解救那些可能被炸死或者根本就不会被炸死的人们~”他轻飘飘地说着这些的恐怖的话,眼神没有丝毫的犹豫,“你们,想选择,拯救谁呢?这可是命运的抉择哦~我很期待着你的选择。”

“开什么玩笑啊……”

我大喊说,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部都呕出来一样,喉咙的疼痛传遍全身。

“光!光!!!”

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光……!”

这个我平时叫起来那么亲切的名字,这个时候却只给我一种凄惨与绝望。

“天平的一端是刑警小姐的生命,另一端是我的生命……怎么样出木衫,你的正义会偏向哪一方呢?”

她依旧一动不动,头发被用力拽起,露出雪白的颈部。

遗憾的是,我的心意根本无法传达给她。

“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

“5”

银色的刀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

“4”

嘀——————————————————————

滋——————————————————————

脑袋里除了无尽的杂音,就什么也没有了。

“3”

鲜血从高处的通道上滴落,染红了水泥地面。

水滴溅落的清脆声响。

诡异的红色图案。

“2”

“出木衫君!”

“出木……木衫……君!”

有人也在呼唤我的名字。

“停下……”

谁也不能干扰我,谁也不能阻止我。

“1”

我究竟想干什么?

确确实实,我抬起了我的枪口,朝向斜上方。

匕首缓缓接近光的脖子,在下一个瞬间世界就会被染成血红。

“来吧,出木杉君……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这个渗入了悲痛的压抑声音刺入我的胸口。

而且,在我眼里看到的是,近藤章——哭了……

就像因为自己即将跨入新世界的甜蜜泪水,从他憔悴的脸颊上滑落。

然后,眼前一片空白。

感觉不到痛苦。

心脏快裂开的感觉也消失了。

呕吐感也慢慢退散。

闻不到血腥味。

握得很用力,将手指轻轻放到扳机上……

我是在为什么战斗呢?

我不知道。

因为,我只是个

——不相信任何人的,笨蛋而已。

“Bang……”

后坐力使我近乎瘫倒在地上。

——因为,出木衫君……这一切,都是命运啊……

[Sometime;Somewhere/近藤章]

这一边,是白色的世界。

另一边,是黑色的世界。

我现在,站立在白茫茫的世界之上。

为什么我会在这呢?

伴随着刚刚腹部的剧痛,现在稍微舒展的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所以我马上就要前往那边的世界了。

我不会对黑暗感到恐惧,因为这边白色世界无尽的孤独,比无限的漆黑更为可怕。

况且,在那边的世界,还有社长在等我呢。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白色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我黑色的影子。

这也是当然的咯,因为这边的世界注定是孤独的,就连影子的陪伴都不被允许。

从很小的时候,我便有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去对岸的世界。

我无法忍受这边世界的冷漠、无助以及绝望,成天幻想着那个即使夜幕降临,光芒依旧会布满夜空的世界。

没有黑暗,不会饥饿,自由地生活……这是个多么美满的世界啊!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黑暗的世界出生,对我的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记忆起始之时,就是我三岁时,看到对岸的光亮的时候……对我来说,那便是梦开始的地方。

借助着手头可以弄到的书籍和设备,我开始自己研究。

其实这边也有自己的学校,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和那群虽然年龄比我大不少却完全不懂我在想什么的笨蛋一起学习。

然后,这边的大人们告诉我说,等到二十岁左右,就可以正式参加他们的活动了。

但我其实,并不想干那种无聊的事,因为感觉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会让我感到幸福。

所以某天夜晚,我走上了那座破旧的桥,从黑色的世界跨越到了白色的世界。

那边的世界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但我也在那边的世界经历了许多。

我渐渐发现,原来有能力并不是什么很受人尊敬的事。我在各个公司应聘的时候,面试官一看到我简历,就皱了皱眉头,好一点的话就随便问几个问题了事,让我回去等通知;态度恶劣一点的话,就干脆直接把我轰出公司了。

我明明知道那么多,懂得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能受到认可吗?

就因为我曾经出身于那个**的破地方吗?

这不是理由……

我不懂。

所以当我在街上迷茫地寻找时,社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第一眼看到他时,他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而且,是他教会我了,该如何微笑……这样的话,别人就会对你好。

事实确实如此,在我学会如何去灵活自如地微笑后,为人处世这方面也都方便的多。

——只不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

明明在书本上,微笑这一栏的解释是:此时此刻我是你的朋友,但是如果你敢做什么的话,我绝对不轻饶你……

既然如此,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还要微笑呢?

这样相互的制约简直莫名其妙。

但也没有办法,我只好在其他人对我微笑的时候,反过来对他们微笑——以告诫他们,我那时是他们的朋友,但是如果他们敢做些什么的话……

因为我来自孤独的摇篮,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我,一直对我微笑吧?

我已经习惯了……已经麻木了……

能这样活下去就挺好的了。

——为什么你总是不对我微笑啊?

社长曾经这样问过我,但我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因为不管您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彼岸的微笑如此让人心碎。

在社长做出那种事之后,我也遵守约定,原谅了他——因为他教会了我如何生存嘛~

然后……他就死了。

再也不会有我们一起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共进工作餐的时候了。

再也不会有我们在工作间拿着一个小零件百般钻研的时候了。

再也不会有我们在午后的时间端着手中香醇的咖啡的时候了。

除了照片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微笑了。

什么都不会再度发生了……

就像奇迹一样。

我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我已经原谅他了啊,为什么他还会死呢?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因为公司破产这点小事而选择死亡的——他明明会有更多的未来。他并不是像我一样来自限制区,明明未来应该是无限的广阔才对呀……但是为什么……

或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吧……

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因为愧疚而死了……

如果他仅仅是被发现杀人的话,也许我就可以接替公司,然后拯救白石工业,然后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相遇的。

所以啊……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我的世界中,有太多的人不能被原谅。

而最不能被原谅的人,他的名字叫近藤章。

所以我开始每天对他微笑,也就是对我自己微笑……

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应该去死才对。

被人一枪打得粉碎,就像刚刚的我一样……

这样我的剧本就走到了最后,向不能被原谅的人的悲哀复仇,就此落下帷幕。

有人会背负更多的罪恶与真相,但这一切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孤独的摇篮不消失,我就不会有未来。

所以,我直接舍弃我的未来了……

嘲讽的是,我是从那边的世界跨越而来,现在再度要回到那边的世界。

黑与白的交界处,只要踏出一步,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我回过头,朝向那四个我连名字都忘记的英雄们,微笑着……

然后回过头。

连我自己也成为了英雄吗?

成为了我自己的英雄而已。

在无尽的漆黑中,社长在那等着我。

再见了,孤独的世界……

我向前迈出了步伐。

——一起走吧,影子们……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缓缓转过头看去。

“你还……不能走。”

出木衫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什么?

然后,腹部一阵剧痛……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疼痛使我的脸部近乎扭曲……

血液从伤口处开始涌出。

是的很痛很痛很痛……

但是,我知道,这种疼痛,绝对不会将我带向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的颜色开始扭曲,黑色与白色混合在一起形成螺旋,要将我扭回另一个时空。

我渐渐趴到在地上,强忍着腹部的疼痛……

一幕幕场景在我脑海中宛若坏掉的放映机一般闪过。

出木衫英才……!

这个男人……

究竟在想什么?

[5:39/出木衫英才]

那一瞬间,光抬起了头——反射弧迫使她抬起头的,不然我也无法看到她的眼神。

我知道,她在微笑——融合着落寞与绝望的笑容,毫无掩饰地挂在了她的脸上。

我使不上力气,四周一片昏黑,手枪直接滑落到地上。

绀野无神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肩膀微微抖动,原本澄澈的双眼里只剩下一片污浊。

更强的血腥味缓缓地腐蚀着周遭的空气。

近藤手中的刀掉到了通道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因为近藤意识渐渐失去了力气,光脆弱的身肢也随即在一瞬间坍塌……

最后留给我的只有那样无助的眼神。

子弹贯穿了光的身体,击中了近藤……

我双膝跪在地上几秒钟,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在这段时间内世界再也没有了悲伤、苦痛、难过……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

慢慢地,对我来说像是过了几年一般的沉默终于结束,我终于可以大声地喊她的名字,然后拼命地冲上二楼。

在楼梯上,因为步伐的紊乱,有好几次我都险些跌倒,皮肤也被铁锈划伤。

——你在犹豫哦,出木衫英才。

——……

——所以,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光……!光!”

我终于再度与她接触,但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抱在怀中,在她的耳畔呼唤着那熟悉的名字。

但也许她再也听不到了。

“快叫救护车……快把支援的人带过来。”明明是要对绀野喊的,但我却始终看着光,期待着那合上的双眼能够再度睁开,露出温柔的笑容,对我轻轻说句——“哈~被吓到了吧……我没事!”

但涌出的血液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幻想。

“哦……好。”绀野似乎也花了半天才回过神,若有若无地答应说。

脚步声渐渐走远……

她却一动不动。

没用的。

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如此地悲观,沉溺于悲痛之中,却根本没有发现,来自身后的威胁。

就像是被推了一把一样,我在保护光身体的同时下意识地转过身——近藤章沾满鲜血的身影映入眼帘!

糟了……

整个身体都被他的重力所牵制,我不知为何使不出任何力气将他推翻……

我竟然忽视了他可能还有行动的能力。

这下……

我发疯似地想要挥舞四肢,却被那股力量牢牢地制约。

可恶,该死!

雪白的刀锋已经抵到我的脖子处,我用左手向上推着他的手腕——但我和他毕竟都不是左撇子,我使用左手防御肯定会吃亏。

光的发丝在我脸上划过,脸颊一片酥麻。

眼前是他狰狞的微笑。

“我的剧本……都是因为你才毁掉的!”

全身都在颤抖,下一秒钟所有力气都将使用完的感觉。

尖锐的匕首一点点接近,我离死亡线也越来越近。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左手死死抵住他的手腕。

好重……

这家伙即使中弹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啊!

腹部凹陷进去,就想要被压垮了一样,全身被切割变得粉碎。

呼吸不均匀,应该说根本就不能呼吸了……肺里有一股气无法呼出。

“为什么你要干扰我……我应该就此牺牲才对啊。你这样做是因为什么……?”

“……”

我只是张大嘴巴,期待唤醒全身的力量……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

当时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就让你,先我一步离开吧……”

我要死了吗?

这种临死前的错觉……

这样抵抗下去,我的命运必然是走向死亡。

光已经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抵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孤独地等待死亡。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苍白的额头上滴落下汗珠,直接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只是期待着我能将他的力气耗尽,这样我才有反击的余地。

但这根本不可能……

最后的最后,肌肉酸痛直到没有知觉,大脑发出最后的警告……我轻轻闭上眼睛,收回所有的力气……

我在为我的犹豫付出代价,我心甘情愿。

他对这个世界的描述我无法反驳,但我并不认同他的做法——或许说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经离去的人那么拼命?为什么不能尝试原谅犯过错误的人?为什么要如此讨厌过去的自己……

他所渴求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而我们又要如何前往那样的未来呢?

也许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但是,我们理想中的世界,有没有可能是重合的呢?

我或许认为一切理所当然,刑警理所当然要霸道、强硬一些,政府理所当然要黑暗一些,所以大多数人们理所当然应该保持沉默,少部分理所当然应当无声反抗……

习惯了一切的我,当然会将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但其实,我只是作为刑警的身份,在度过日日重复毫无新意的每一天中,去理解这个世界。

我将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看做日常,而仔细想想对于二十年前的人们来说,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日常吗?

世界为什么会变成演替成如此?各种体制是否属于走上正轨?我所认知的未来是这样的未来吗?

虽然不知道,但是冥冥的幻梦之中有怜悯的声音在告诉我——这样的未来是扭曲的,是没有未来的。

而那些反抗者们,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有所行动的吧。

用鲜血浇灌出的未来……

那样悲哀而充满希望的未来。

太遥远了……

我是不可能,前往的……

所以说,我还是,安心地沉睡吧。

在梦境中,再度追寻光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裂空气的喊叫声。

不是我的,也不是近藤的,更不是光的……

声音的主人是……绀野?

“呲呲……”

电流音,还有一声闷响。

我上方的强大力量瞬间瓦解,近藤的身躯直接扑到在了我的身上。

我和他的衣服之间被摊开的红色的液体所连接,一股湿乎乎的感觉。

待视野恢复清楚之后,我得意看清发生的一切:

绀野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握着电击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然后她半蹲下,将小刀甩到了地面上,将近藤章的身体和我的身体分开。

由于上方没有重物压住,一瞬间我感到轻松了许多,贪婪地呼吸着满是血腥味的空气。

“怎么样……出木杉君。”绀野她突然狭促地笑了,“我还是,我的存在,还是有点意义的吧……”

“嗯…啊……”我皱了皱眉头回应道。

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得躺在冰冷的铁板上盯着天花板。

脚步声再度远离……

我感受着身畔光的体温,然后艰难地脱下满是鲜血的西服外套,系在了她腹部的伤口上,妄想给她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包扎……

用牙齿将西服咬碎成一片一片……

意识不能被夺走……

然后,我轻轻地搂住她的躯体——欲哭无泪。

[17:13/Godonlyknows]

“东京市D区中心广场B入口右手边第三个长椅的下方……”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弥漫着药味与消毒水味道的房间。

近藤章默默地履行自己与出木衫的约定。

“明白了,走吧。”

两位刑警将地点记在本子上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门在弹簧的压力下,自动关上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出木衫和近藤两个人。

“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爆炸……感觉肯定会死很多人的样子。”

“啊……”

从窗帘的缝隙,有一道橘黄色光芒射进来。

“我能够坐下吗?”出木衫君指了指病床旁边的凳子。

“你想坐我也阻止不了你啊。”穿着病号服的近藤苦笑地点了点头,还可以隐约看到他缠在腹部的白色绷带,“话说,这里只留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我随时可能决定逃跑的……”

“这可是为罪犯专门设计的病房,怎么可能让你逃嘛。”出木衫坐下说,“窗子是钢化玻璃,最多只能打开十五厘米。整个房间有三个摄像头,基本上无死角覆盖。门外还有几个刑警把手……”

“真是厉害啊,不过别担心,我不会逃跑的。”近藤靠在身后被摇起的床板上,“估计我这伤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就会被正式逮捕吧?”

“是的,所以你还能在这享受几天人生。”出木衫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一半黄一半黑,“其实,话说回来,你明明可以不遵守约定的……”

“但是我确实在六点之前醒过来了。那也没办法的事情嘛,现在除了腹部和头有点痛之外基本没事。”近藤摊了摊手,舒心地笑着,“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要那样做……”

“……”出木衫思考了一会,默默低下头,将视线落到白色的床单上,呢喃道,“这与审讯没有关系,我拒绝回答。”

“好吧好吧……那么你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呢?你向海胜刑警开枪可是不争的事实。”近藤全然不动地微笑着,“你觉得,就算你拼命解释,其他刑警凭什么会相信你呢?”

“你还记得我旁边一直待着一位刑警小姐吧?”出木衫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虽然她说的话也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我觉得她身上带着的**里记录的我们的对话或许将说明一切咯……”

“……”近藤呆呆地坐那,随即自嘲地笑着,“哦哦哦……原来如此啊。看来那位新人刑警小姐也是挺厉害的嘛~”

“是啊,连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拿了我的**的……我还想节约点用的。”

“但是仅仅是对话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近藤轻声说道。

“那没关系……我们侵入你的数据库就行了。那里要多少证据有多少证据……”出木衫耸耸肩说。

“你们要如何侵入我的数据库?”近藤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密码错了两次就会被永久禁止地址的……”

“我就叫片桐先试一次呗……然后试一次结果就真的进去了,真是莫名其妙啊。”出木衫不禁苦笑说,“谁知道密码真的是白石社长的生日呢……?不过一想如果是你的话,什么样的密码都有可能了。”

“哎……我然我还是说的太多了。啧……”近藤咂了咂舌,扭头看向被染成黄色的窗帘,“如果我当时没有犹豫的话……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了……这就是犹豫的代价吗?”

“这是……”

——爱的代价。

出木衫如是说道。

“你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为了你所谓的那份爱。”近藤目光游离地说。

“但我心甘情愿。”

“……”近藤看着飘舞的窗帘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低语道,“你知道吗,出木衫……有些人的行为,悲哀到无法用泪水来祭奠。社长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你也是吧。”出木衫接过话茬。

“还有你呢,出木杉君。”近藤微笑着用手指向眼前唯一的身影,“正因如此……我才会选择微笑——即使知道,我是没有未来的……”

“有的,相信我,你还有救。”出木衫打断近藤的话,“凭借你的能力还可以为这个社会做很多贡献,你拥有许多人都不曾拥有的才能……如果你想的话,你一定可以做很多的。相信我……比起刑警来说,你的未来一定比他们的未来光亮得多。”

“哼……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吗?”近藤眯起眼,冷笑一声,然后仰头看向天花板,“我说过的,如果孤独的摇篮一天不消失,人们的偏见一天不消失,这样的体制与风气一天不消失,我们的未来也就注定会扭曲的……”

“那么就让你所说的东西全部消失不就行了吗?”

“哈哈哈哈……”近藤毫不掩饰地嘲笑说,“你认为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但其他人可以做得到……在此期间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人的帮助……”出木衫有些落魄地将双手撑在腿上,“这次事件,我们得知了所有的情报之后,真相基本上水落石出……其实白石社长自杀是因为自己的罪恶感,明明是自己杀人了却让自己的员工背负那份罪恶。白石社长的自杀非常奇怪的地点在于,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所留下的遗书,所以想当然地和当时白石工业的破产联系到了一起。而实际上,可能白石已经留下了遗书,却被某些人处理掉了——就是一直呆在他身边,没有‘背叛’公司的那四名员工。他们一直存留于白石的身边,的确是出于忠心,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想的话,应该就是监视白石吧。这个剧本有个非常关键的一环,那就是如果白石自己出面说明真相,那么一切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所以直到白石去世的半年间,那四个人无时无刻不监视着白石,防止他做出任何破坏剧本的行动……感觉是件很痛苦的差事,因为要观看别人的痛苦,自己却只能拼了命地让他继续承受那份苦痛,直到白石的死去……这样,白石社长就不会以杀人犯的身份离开,各种污名都将由你一个人承担,最后谁也不知道真相……真是完美的结局啊。只可惜……”

“只可惜被拘留的那段日子,我对这个世界真正的失望了。”近藤深深叹了口气,颤抖的嘴唇宛若呻吟般说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要出生于此,为什么有很多人要前往那个地方,为什么这个世界是如此孤独……所以我到最后,还是成为了我离开的那个地方的人,最后也必须返回那黑色的世界,沉睡于孤独的摇篮中……真是嘲讽呐……”

“我和你见面后,开始思考了这个世界的意义……我觉得为了改变这个世界,使她步入正轨,我必须做点什么……即使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为什么而战斗,如何去战斗都不知道。”在我的心中,所有的害怕、犹豫、卑怯全部被一扫而空,“我会用我剩下的所有时间,救赎自己,偿还我所做的所有之恶。”

“那根本没有意义……”

“时间会见证的。”出木衫用沉痛地声音说道,“我不允许你就像这样否定未来……”

“嘛~算了。”近藤索性不再靠背,而是坐正,看着出木衫的眼睛说道,“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出木杉君……?”

“什么事?”

“无论如何,请你放过那四个人……”近藤稍微低下了头,“我知道你们警方不会公开全部真相的……所以这一点,我相信你们是可以做到的……他们是无辜的,是我让他们参加这个剧本的,和他们本身的意愿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话我宁可为你们做任何事……”

就在这时,出木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等等,看来已经有消息了……”

近藤茫然地坐在那。

[17:25/Godonlyknows]

黄昏时刻,黄色与灰色混合的天空。阳光从云层间的缝隙微微透射……

红蓝交替的警报灯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

“嗯……已经逮捕了。”绀野拿着警视厅配发的非智能机说道。

身后是中田工业的大楼,四名员工分别被戴上了手铐,排成一条纵队向前走着。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半是中田工业的员工,他们以异样的眼光审视着四个人……

“好的好的……马上就会押送回警视厅了。”

绀野挂掉电话说,斜着眼对与自己并排走的大和田说道:“怎么样……你觉得你们现在在他们眼里是怎样的人呢?背叛者?”

大和田微微笑着,充满着坚强的决心和意志。

——英雄……

“是吗?”绀野看向前方眯起眼睛反问道,“那么你就,在你自己的心里,做一辈子孤独的英雄吧。”

“……”

“真正的英雄,一定是不会看着善良的人死去的……”

[17:26/Godonlyknows]

“太厉害了……”近藤章笑着说,“真不愧是出木衫君你啊……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如果我要救赎我自己的话,这一步是我必须要做的。”出木衫冰冷地说道,“我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抱歉……”

“没关系了……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近藤用冷静地语气这样淡然地说着,“我现在只想安静地睡一觉……好累的说。”

“从今早开始到现在你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这么饿你睡得着吗?”出木衫询问说。

“嗯……还好吧?”

“要不要我给你带碗猪扒饭?”

“算了算了……我有葡萄糖点滴,吃个什么猪扒饭啊。”近藤露出孤寂的微笑,喃喃地笑着,“你今天晚上肯定有听证会吧?毕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这都被你发现了啊,我还真是心烦呢。“出木衫苦笑着站起身,“我也得去准备准备了。”

“出木杉君……你对我很好。”近藤收起了微笑,“我会被判死刑吗?”

“你又没真的杀人,怎么可能会被判死刑嘛……”

“呵……真是……”近藤表情有点怪异,然后再次叹了口气,“哎……如果我有幸能够重返社会,我一定不会向你复仇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出木衫带着笑意转过身,朝门口走去,“睡个安稳觉吧,别想着逃跑……”

……

“出木杉君……!”

“……”我并没有回过头。

——谢谢你选择了我……

我拉开门走出了房间,门在我背后默默合上。

我不知道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否在微笑,但我相信,他的内心一定是在真正地微笑着。

[17:28/出木衫英才]

光腹部中弹,直接贯穿了身体。

过了快十二个小时,现在依然在抢救,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不过,医生说,在大出血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还是以前光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样,我除了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祈祷光能够挺过来……

如果是她的话,就可能做到的……

而我今晚,要参加这次事件的听证会。我作为听证会的主角,要在所有高层的面前陈述这件事的缘由……

啧……

真是麻烦的事情。

路过手术室门口时,我遇到了片桐。

他连看都没有我一眼,直接与我擦身而过……

我只是像雕像一样默默地伫立在原地,看着天花板。

——对不起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喊道。

这些东西,都必须由我来背负。

[海胜光刑警被绑架案件调查报告]

犯罪嫌疑人近藤章,男,1999年出生于限制区,父母等亲戚不详。

自幼便钻研书本,于成年后来到东京市,多次找工作未果后终于到白石工业担任工程师。

因为是在限制区长大,所以多少受了那里人们思想的熏陶,对警察持有敌意态度。但对现实世界的渴求似乎让他隐藏了暂时这份情感,只想要默默地在东京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

两年前的中田工业员工被杀案件(详见当时档案)便是一切的转折点,由我们现在能够得到的线索可知,当时的犯人并不是近藤本人,而是现在已经去世的白石工业社长。

近藤似乎很感谢当年老板看中并录用了他的事实,便决定为其顶罪,并做了一系列混淆我们警方视线的举动。

当时的审讯刑警海胜光由于被近藤蒙骗,非常固执地认为近藤便是犯人,使用各种手段对其逼供,这或是导致海胜刑警被绑架的原因。

由于警方和媒体的各种渲染,近藤即使在法庭上获得了胜利,却依然被大众套上了“杀人犯”的名号。这样的人,想必无论走到哪都会遭到他人的唾弃,就算是家门口也被各种恐吓信贴满,不再有任何公司再度接受他的简历,才华被掩埋,未来是一片的黑暗……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无罪辩护成功就能重返社会的近藤,企业因为警察而毁掉了人生——近藤对警方的恨意彻底爆发。

这是来自孤独的摇篮的她一出生就开始的命运,复仇的种子终于开始萌生,发芽……

在过去的两年间,他开始筹划一系列对于海胜刑警以及整个警视厅的复仇计划,但在中途他却遇到了更大的打击——白石社长因为自己犯的罪,而毁掉了近藤的人生,外加上当时白石工业濒临破产,各种压力之下,他选择了自杀……

白石社长的去世,使他开始思考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意义,一种后悔与绝望油然而生——他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一个整天挂着乐观主义微笑的孤独者——他将白石社长的自杀归结为自己的错,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的愚蠢的犯罪行为,白石社长就不会因为愧疚感而自杀。这样的想法开始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侵蚀着他的躯体与内心,复仇的目标也开始渐渐转移,扩大……

他恨着海胜光,恨着警察,恨着这个世界,也恨着自己……

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通过憎恨自己,他开始逃避白石社长死亡。

心理扭曲的他,开始假想着白石社长是被人杀害的,而那个凶手便是自己。

就像他当时在两年前案件的被害者身上捅了一刀一样,这一刀也带走了白石社长的生命。

无数的恨意交错,编织出的未来便是这个案件。

近藤先绑架了海胜刑警,对其进行折磨后将视频上传到网络之上,希望引起社会的关注——这也许是一种自我满足。

然后,设下陷阱,将警方引诱至某其他地点后引爆炸弹——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次日凌晨,在海胜刑警的引导下,在出木衫刑警的命令下,我和他率先前往近藤所在工厂内部,准备立刻击毙近藤,却因为近藤挟持着海胜刑警而陷入胶着的对峙状态……

最后,在近藤的引诱下,出木衫朝着两人开枪。

子弹贯穿了海胜刑警的身体,因为缓冲效果在击中近藤时威力大大减小,只造成了轻微的伤害。

具体出木衫的想法我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只是一直呆在一旁用**录下他们的谈话而已,所以只能在今日的听证会上听他解释了。

我唯一在意的地方在于,他今天对我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随着当年四名包庇白石的员工被逮捕,和近藤章的住院,几天之后将会移交给一系审讯,我们搜查一课九系的任务基本到此结束。

在悲哀复仇的尽头,收获的将会是幸福与释然吗?这个问题恐怕只能去问近藤本人,我们不得而知。

我作为一名普通而平庸的新人刑警,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这样一个罪犯,也无法说他是可怜还是可恨,也不知道他最后的悔改之意是否属实……

我只想说,至少没有任何人因为这个案件而牺牲……这已经足够了。

愿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的救赎。

By绀野布乃

[18:59/出木衫英才]

寂静的走廊,我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一边往听证会的会议室赶。

还有不到一分钟,稳得很……

虽然这种无聊的东西,即使迟到了也无所谓。

“出木衫君。”

然而就在这时,我被一个回响在走廊内的略显苍老的声音叫住。

“滴答……”

他的手表传来报时整点的机械音,宣告着我的迟到。

“你已经迟到了咯……”

“这我知道啊……而且您也是嘛。”

我看向前方的大门说道,但却没有力量推门而入。

“那么一起进去吧,就说是我找你有事就行了……”

“呃……那就拜托您了。”

我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穿着灰色西装,头发部分已经花白的男人。

“海胜部长……”

[#04ThanksForChoosingM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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