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彼此彼此,只不过是时代不同罢了。
以松松垮垮的姿态,张家天走进另外两人的视界范围,双眼仔细地上下打探了一番。
单手持着苗刀檀木制的刀鞘,少年左右腿摆好交替发力的架势,右手指尖轻挑如若拨开水莲般,将长刀柄部握紧举出,寒冷的银光恍惚地乍现在老旧荒废的码头。
夜风连环呼啸过的货柜箱上,衣穿帽衫的男孩双眼如似烈火般炯炯有神,他面目难以在鬼祟的夜间望清,但其散播而出的剧烈气场,是张家天无论如何都没法去视而不见的、
——————愤怒。
除了愤怒之外还是无穷无尽、有如身后浪涛般滔滔不绝的愤怒。
狂澜澎湃的怒火给予了腐朽的货箱堆,接二连三震撼的轰鸣,张家天定眼去细看,发现铁皮上不大不小的裂缝凭空猛地乍泄,撕碎仿若纸屑般赢弱的巨大铁箱。
一盏孤老的路灯就此受及牵连,由夸张的碎裂声中断开半截,灯泡晃晃悠悠地砸在地上,以表示持苗刀少年的出击讯号,张家天的眼前顿然摇曳过旁若丝线般的剪影。
致命与酷寒相伴的刀光随之接踵而来,张家天脸颊立刻划上了一道不浅的伤口,持刀的少年早已不知何时,身影神速地跃至男人的后背,不带一点喘气,寒刀如狂风般惊起鲜血的舞蹈。
飞舞的剑色仿若迷乱视线的目眩残影,时而闪烁,时而沉重地一刀斩击横扫飞过,张家天被登登登三声连连逼退,双脚停在那盏截断了半块的路灯前,依旧保持尽可能沉着思考的眼眸略带三分慌乱,只见刀光剑影的夺命舞姿霎时迅猛靠近。
往右闪,张家天的右腿当即遭到刺骨的划伤,那么往左闪,左侧的臂膀血如溅撒的喷雾般四散。
张家天顶着撕裂大脑神经的剧痛,等待对方下一招便是贯穿心脏的劈砍,咬牙做出最后尝试,身体朝前突进。
刀剑碰撞与摩擦,断掉半截路灯朗朗发出清脆的铁器作响,轰隆隆地传入变得猛然清醒的耳中,张家天的头顶跳下了身穿连帽衫的男孩身影。
当男孩落地时,张家天的内心好似忽然间被怒火占据。
不对..这不是我的心情....张家天抬眸,他冷哼地察觉到对方的赋能..是和自己一样的类型:
「同类相残吗...」张家天伫立原地,身前身后是在不断逼近自己的凶手两人。
「想知我何故,将语言陈述的方式搅得此等微妙与复杂吗?」把过肩包别到腰间,张家天不紧不慢地讲道,像是在走近自己的死亡根本不存在似,男人随之无谓地大笑起来:
「啊...啊!..因为!...因为啊!倘若我命是正常的!倘若我声是常世的....大家皆耳难闻,意难得亲信乎,难得自思者也..」
再次拔刀,凌冽的寒光随月色绮丽,犹如坠下一角的弯弯尖牙,穿着尺寸合码,紧贴身段的黑色西装少年,冷清的眉目不闻家天的一言一语,那简直就跟濒死之人的疯癫无异,若要认真去理会,想必自己也疯了一半罢。
眸中饱含波澜壮阔的怒火盛焰,男孩也步步加近与张家天的距离。
而张家天仍旧在忘我地举头,望月失疯地呐喊道:
「..我心强悍,我肉将不灭,你们!对我而言....弱,弱..弱!弱小无比!你们,太弱了!!」
对张家天的胡言乱语乍舌,少年踏着一招飞箭似夺出的跨步,持脱鞘的苗刀直捣男人的头颅,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杀人无须眨眼,只用掂量掂量沾在刀身上的血迹重量,便可得知对方的死伤状况。
男孩也走上前,他用着自己足够能改变情绪的力量,像是往常那般击垮他人似,也击溃张家天的身体与心灵即可。
简言概之,两个人要杀死眼前这名已然姿态癫狂的男性,毫无压力可言。
出鞘的刀刃似如冰上华尔兹,行云流水般的刀法轻盈地斩、刺、穿,横扫过张家天的上下半身,男孩则在旁辅佐,令其感情燥热,肉躯受情绪疯狂升涨的波动侵扰,最终暴毙而亡。
按计划进行着,一切都没有丝毫误差,除了对方有意而来到这处僻静无人之地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如二人的上属们所料。
「又是一次..无聊的工作。」少年手中刀出,即将斩下张家天的脑袋。
黑云上浮露**身姿的月,恍然地被藏了起来,废旧破败的老码头又如来时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包裹眼眸视线。
只闻凄厉的黑暗中,少年持着的苗刀,空了。
什么都没有砍到,更别说是男人的一根头发了..
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在他这招杀了无数人的刀法前...刀翼、刀身,刀刃全尽皆空,锐利的锋芒仅是单纯和空气作无谓的挥舞。
这一番斩空的触觉,令少年倍感无力与惊叹..他赖以生存的杀人技.....
空了..
失误了...
明明这几年来,一次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什么....?」少年惊愕地颤抖道,胸脯即刻遭受到了一击重创。
张家天的拳掌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以寸断钢筋之强劲,拍和击打猛顶撞至少年的胸口。
宛如一把利剑刺穿了胸腔,遭受突袭的少年双眼霎时发白,喘不来气的嘴巴忽地张开,口吐黏稠的白沫同时,上半身的体内好似炙烤般滚烫,内脏器官大概被搅得乱七八糟。
被击飞数米,苗刀仍未有离手,少年的战意却失去过半。
拳头与掌心触及血肉的实感令张家天自信地转身,回旋一招神速的扫堂腿,逼得身后的男孩踉跄倒地。
穹顶的月忽然回归,迷蒙的光线又一次闪亮老码头的残破,张家天别在腰间的过肩包被一阵烈火烧焦,里边装着的紧急便携性喷射装备,能源储备于瞬间耗尽。
看两名小孩都被自己的突然反击给吓到不知所措,张家天明白自己的赋能接下来就会管用了。
张家天的赋能,说明白一点,其实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口中能够被人理解亦或者听得懂的简单语言,将会形成一组捣乱他人大脑思维的病毒,之后那些人就能够相信这是真的。
即便这件事不可能,即便这句话是有多么荒谬,只要那个人相信了..他的行动能力就会被潜移默化地自我降低,自我改变。
这不是强迫性地去改写现实当中的某一物,而是让对方的大脑自己骗自己,让被欺骗的大脑虚构出一个虚假的现实,一个仅存于被欺骗的大脑里,最可悲的幻想现实。
可以说,这是在平常当中百无一用的赋能,不炫酷也不厉害..甚至还会伤害自己。
而且这个能力在现实里就普遍存在,只不过到张家天身上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来了一点玄乎的格调罢了。
不强大..不弱小,融入随波逐流的浪潮与水中,可内心依旧试图改变困乏的生活,改变倦态的世界。
这是每个人心目中最平凡以及强烈的欲望,他们无声地发出呐喊,然在有声的呐喊面前,却严严实实地闭上了嘴巴,一点声音都没有,并且美名曰:沉默是金。
综上所述,这也是为何张家天平日不讲人话的道理,也是他随身携带过肩包的原因。
过肩包有着许许多多的小物件,能够利用来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
将燃料用于躲开剑击的刹那耗尽,张家天在此之前就向少年斩击的各个方向都试探了个遍,这或许不会奏效,但对少年来讲,这招绰绰有余。
简单来说,少年输就输在..
他太依赖和相信自己了。
所以终究还只是小孩子吗...明明他们的赋能特别强大,击杀我根本不值一提..张家天注视在地上迷惘的二人,心里不禁腹诽道。
然而这类把戏,迟早会露馅,同时也能助他们成长。
假如还有下一次的话,他们就会认真起来,或者说抛弃曾经那点孩童般的经验不足,变得无比强大..
那是张家天不敢想象的,所以必需要在这里解决掉他们:
「永别了!」抢先拿下更危险的西装少年,张家天在烧焦的过肩包里顺出一把便利的小刀。
虽说完全比不过少年手上的大家伙,但用来割破喉咙和刺击心脏亦或者大动脉血管..简直绰绰有余。
张家天极速奔跑向少年的身前,顺着小刀的尖端径直刺去其不备的心脏。
可是,张家天眼见要得手之际,少年却及时清醒过来。
平复好心绪的他迅速夺突刺的小剑,鲤鱼打挺地翻身,高高持锋锐的苗刀跃起半空,随即稳定落地,陈垦地佩服道:
「没错..之前的我确实太弱了....我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场比试,是你的胜利。」
语气沉重地开口,少年将夺来的小刀收入胸前口袋,以此来当作警醒。
而后,举长刀对其正脸,刀身立高,笔直,挺现于一字形。
再美满的月色,都已难能媲美彼时少年手中剑的银色锋芒,他站着的脚下,是碎裂倒塌的货箱。
张家天诧异地凝视少年,背后踉跄倒地的男孩也旋即清醒,果不其然..变得比以前具有更强的气息。
「来不及了吗...」深知自己的境遇危机万分,张家天抛下一切的小把戏,准备堂堂正正地全力以赴。
只是,那仿佛如山峰高的巨大差异,俨然压得男人喘不过气来,说是堂堂正正地全力以赴..或许,单仅是说话漂亮了一点的垂死挣扎吧。
少年的身旁,破损的铁箱缓慢地伸出诡异的爪牙,来自于地下世界的怨灵们毫不遮掩地展现自身崎岖丑陋的姿态,虚幻的黑雾、紫色的青烟四起飞散,怪异沉闷的哀鸣弥漫寒月高挂的上空。
四周于漆黑中,一双双可怖的眼球挤满凌乱的血丝,阴沉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瞪大、瞪直,恶寒的目光迅如黑蚁般撕咬、爬满张家天的全身。
黑暗的主宰们,活在世界彼岸的不祥之物,成群结队地涌上这座废旧的老码头,当张家天明白少年所具备的真正赋能时,心里不由得苦笑道..
自己真是选错了地方。
....
时间回到当天深夜。
第四分部管辖领域的学院大厅,明亮晶莹的灯火都难以驱散此刻在座众人的面上阴霾。
作为集齐大家前来的第四分部部长顾孤,正在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捋清楚,然后告诉给众人道:
「在前不久..一场有组织性规模的残杀第四分部成员事件,发生了。起初我方认为,那只不过又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所为罢了....然而,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失踪的人员增多,这些不可辩驳的事实都在尽全力地表明,像是要击破我们的天真幻想一样..说不是的,这不是单纯的贼人能够做成的。」
贴出在大厅的板上,无数张遭受残害的人员照片挂在上边,并且都有清晰标记着张家天发来的特殊符号,顾孤沉痛地发声接讲道,统一围坐圆桌的兰珏不忍直视地咬紧唇角,触妹则低下了面庞,表情谁都无法摸透:
「有计划,有谋划...并且凶手还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这是赋能者做案的手段..我方明显被其具有目的性地针对了,而在察觉到这一情况后,我们不是提议了要从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吗?毕竟在希娜政府内的赋能者犯罪组织都已经被消灭了..剩余的那些也充其量是一群无头苍蝇罢,所以...能有如此雄厚资源和谋略的幕后组织,只能是SG..我们身边的人。」
「我和首领今天..因为这次事件而特意去了趟第一分部,除了总部部长以外,唯独和政府有关联的政内局,也就是第一分部才有我们的资料...这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混乱的战争年代了,赋能者的信息数据情报早就受到了严格的保密措施,然而除非...」俞泽锦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触妹低着头,冷冷地开口道:
「除非保密的人告密给其他人....」
听闻见此番残酷的结论,但却又没法选择不去相信..在座的各位脸色都化得惨白。
年纪尚小的张铭禹和十七等人在夏紫兮的怀中掩面止泪,缩在桌底下的昆顿也注意到气氛变化,凝视书本的眼瞳眨了半眨。
身为部长的顾孤更无颜面去安慰孩子们的情绪,而【圣教】首领..不用多说,这时的心情宛若被杀死的人就是她自己一样,脸上的表情白得瘆人。
「...被派出去调查和收集线索的张家天,他发来了最近一张死者必定带有的符号照片..虽然不齐全,但总之也还是能够组成一段结构完整的字句..而且,他已经...不会再发照片过来了....」顾孤四肢僵硬地从椅上起身,他将贴在白板上的照片符号用显眼的线连接在一起,最终..
一句话,一条信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第四分部的所有人眼前、
——————这是,最后的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