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好像是……
“人老了，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咯。”
吩咐完弟子给所有人服下一颗修士们常带的解毒丹——清心丸，须发皆白的五长老站在广场边眺望远方。
山风席卷而来，五长老自岿然不动。
终于，某个关键点与记忆中的画面联系在一起，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场景瞬间将他笼罩。
那年，现如今的五长老也不过才十四岁。
清玄派如日中天，掌门若无辰战力无双，可一人独战两位同等境界的大能……
像这种已然成长起来的天才，天知道几千年能出一个？
修仙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个尊崇力量至上的世界。
十四岁的陈长生和众多与他一样心中满是刀光剑影、侠客柔情的同龄人一样，幸运地拜入了这个在他心目中最为神圣的门派。
陈长生是农村娃，听说还是被捡来的，那是一户三代相传的铁匠铺，村子人少，铁匠铺的生意也不景气，陈长生一向少言寡语，却很能吃苦……铁匠铺里生意冷清的时候，他就帮着村里人干活。什么活儿都肯干，下地，割草，煮饭……
记得有一次，帮老王家放牛，老李家又刚好要放羊，老吴家呢还有一群鸭子……陈长生一合计，得，那索性就一起了呗。
事实证明，一个人同时做这么多事是不行的，最起码陈长生刚开始的时候不行。
牛群跑这头儿，羊儿窜那头儿，鸭子倒是没给小长生添乱，光顾着在河边浮水看戏了。
陈长生聪明反被聪明误，村里人也只是随便调笑两句，反而是记忆中那个同样不怎么说话的养父“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耍小聪明，贪小便宜吃大亏，不可取。长生，你知道了吗？做人呢，一定要脚踏实地……”
原话的内容，大抵有些模糊了。
但是，那种感觉却是如此地清晰。
陈长生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陈长生变傻了。
不过，用若无辰的话来说，那就是“敦厚朴实，可堪大用。”
一般的宗门收徒只看资质，唯有清玄派例外，他们更看重一个人的为人和心性。
这是若无辰定下的死规矩。
倘若你侥幸通过了测试，那么恭喜你，你至少踏进了清玄派的第一道门槛。
后面的几道门槛，就完全没有侥幸一说了。
误入歧途者，轻则扫地出门，重则就地格杀。
陈长生资质一般，最后却也应了若无辰曾经对他所说的“可堪大用”四字。
千百年的时光，匆匆流过。
资质极佳的师兄走火入魔，悟性极高的师弟心术不正，素来持之以恒的师妹也崩溃决堤……
千奇百怪的事情，多得是。
多到让人窒息，让人麻木。
陈长生也曾迷惘过，但他靠着养父的遗言一次次挺了过来。
养父的死，他于心有愧。
那段时日，恰好陈长生在闭关。
灭魔会与一些名门正派的人追杀红莲门的邪修一路到了陈长生以前的村子。
红莲门的邪修们自知已经走投无路，直接全员开启了暴走模式，临死反扑……
打不过的硬打，硬打还打不过的，那就拉普通人垫背！
结果，可想而知。
红莲门全灭，灭魔会与各大宗门组成的正道联盟这边却也是损失惨重。
最惨的，当然还是那些沿途的村庄。
红莲门，一共屠了八个村子。
整整八个村子，无一人幸存。
曾经，陈长生一直在逃避这段痛苦的回忆。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也就是那一段时间，他逼迫自己一心沉溺于修炼……
之后，陈长生以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方式见证了历史。
若无辰，那个几乎象征着不败的男人，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还把清玄派三座山头居中的清玄峰让给了这一老一小，清玄派就这样成了人家左右两边的守护神。
对方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带着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也许，掌门是为了顾及婴儿吧？
陈长生不是没这么想过。
若无辰摇了摇头，坦然地笑着：
“长生，败了就是败了。”
陈长生想反驳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长生，你还是没有走出来。”
若无辰丢下一句话，走了。
那也是若无辰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那个糟老头四处抢掠，丹药秘籍，神兵利器，功法宝典……那是一个不漏，啥都不挑的。
陈长生也是在那个时候，有幸体验了一次。
那是某个一流宗门举行的交流会，宗门名字陈长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说是交流会，和交易会也差不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大家都是修仙界的，总有一些自己用不上，别人却需要的东西……
陈长生也去了。
活动十分盛大，参与的修仙者众多。
或许正因如此，“疯魔”才盯上了这里。
结果，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道黑影以诡异的速度掠走了在场所有人的东西。
陈长生当时只带了几块中品灵石都没能幸免。
想起那次的情况，陈长生现在还如鲠在喉
要是那人有歹心，他们是不是全变成尸体了？
关于这个糟老头的事情，各大宗门讨论了一次又一次，总结下来只有一个问题。
打不过。
要是打得过，还用得着讨论那么久？
早给他办了。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各大宗门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不传之秘，这老头儿可倒好，那是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呐，什么藏书阁、藏宝库……一路畅通无阻，就差搬过来住里面了。
最气人的是，老头儿好像还真把这些地方当成自家后花园了。
隔三差五就来转一圈，实在没东西的时候就顺点水果。
有一个掌门说，有一次直接把他们的桌椅都给顺走了一套。
听到这些，若无辰也只是笑，或者默不作声。
旁人要是再问，他便笑着摇头。
“那怎么办？我也打不过啊。”
到最后，架不住众人劝说，若无辰还是决定再走一趟。
“这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他稍微清醒的时候我还能多接上几招；可要是遇上疯癫的时候，有时候我都接不住一拳……”
“我尽力吧。”
数日后，若无辰重伤而归，没有任何交代，直接闭关。
有人说，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有人说，他们不欢而散；也有人说，他们只是打了一架，什么都没谈……
任何一种说法似乎都有理有据，但总该有个真相吧？
就在众人苦苦等待若无辰出关，给修仙界一个真相的时候。
闭关一月有余的若无辰，终于出关了。
出关后，他做的第一件是就是渡劫，而且还成功了！
匪夷所思！
修仙界，已经数千年没有人飞升了！
更何况若无辰在闭关前不是受了重伤吗？
疑问还有很多，但谁又敢问呢？
面对如今已是仙人的若无辰，修士们能做的仅仅只有仰望。
而另外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存在，他们同样招惹不起。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陈长生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了了之的。
世事无常。
这不，刚刚感叹完，豆大的雨点就飘然洒落。
抬头一看，天上早已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掌门，您现在又在哪里呢？”
五长老叹了一口气，收起护体罡气，任凭雨水打在身上。
这山风，倒是挺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五长老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疼痛感。
“五长老，五长老！他们醒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