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怀疑,夹杂着着石门球馆大大小小,与记忆中的区别,逐渐撕裂了洛梓瑜心底不可察觉的自信,一种恐慌笼罩上来,不安的种子悄悄种下。
洛梓瑜想着。
如果她的人生没有生起什么波澜,轨迹也并没有和上一世脱轨的话,曾经的记忆无疑是一笔无比宝贵的财富:
在个人方面,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发展曲线,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她自信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把自己的技术重新磨炼到顶尖;
而在脱离了个人的层面——那一支支球队的兴衰荣辱,都记在她的心里。她为什么不去搭上某一班顺风车,陪着某支队伍从低级联赛,一直杀到高级联赛,甚至捧起那个代表国内最高荣誉的金杯呢?
在她印象里,有足足三支队伍完成了这样伟大的成就,而他们现在大多混迹在低级联赛里暗无天日。
以她自己最好的经验,最好的技术,搭配上她目前已经步入自身巅峰的身体条件,完全可以在低级联赛当上绝对的球队主力,在高级联赛也可以占据替补席的一角。
可以说,她甚至不用在现在做出什么改变,一直顺应命运,直到等到最好的时机,就去签约即将崛起的寒门,以一份中等薪资的长约,抱大腿从低一直打到高最后夺冠。
可是,偏偏洛梓瑜的记忆出现了些许差错,她有些惶恐的发现,女足似乎更为发达了。
对此,她除了安抚自己“她的技术很强”外,别无它法。
她清楚的记得现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兑现了所有的天赋,她很难长高多少,很难再增加多少对抗,也很难提高多少身体条件。
可能洛梓瑜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对未来的担忧,和不太自信,已然在她心里生根。
因为她明白,如果女足的影响力、水平全面提升,那么这就意味着技战术水平的进步,以及球员能力的提升。
也意味着许多本应该被埋没在人海中的足球天才,会在这一世横空出世。
这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什么转变,洛梓瑜不得而知,未知带来了恐惧。
退役后的孤独和对于荣耀的渴望,让她患得患失,她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和那种在每一个闹钟喧杂的早晨起来时,莫名的孤寂和压抑。
想起过去的一切一切,看不清未来的轨迹,她在当下似乎只能原地踏步,等待命运和人生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的涂鸦。
不,或许远远比不上涂鸦,洛梓瑜想,连涂鸦也会有色彩的。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黯了黯,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拿出手机来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猛然惊觉已经发了很久的呆。她并非一个多么消极的人,自己安静的想一想各种各样的心事后,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起来。
在她上一世,退役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她为了工作奔波了好一阵子,在那段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亲戚帮助的时光,她一度舍弃了许多的习惯和愿望。
在她年少时,是很喜欢一个人去逛街的,尤其是等到傍晚时分,人潮渐稀,华灯初上,她往往会安静的,看着那夜幕笼罩下钢筋水泥的城市,从窗户里泄露出温暖的光,看着来往的路人,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站在路灯下,眯着眼睛,欣赏着这一切。
之后就很少这么逛了。
洛梓瑜想着,她感觉自己似乎不自觉的笑了一下,然后心里又涌出了一丝丝喜悦——
她突然觉得,既然她打入了上一场比赛的唯一一粒进球,又可喜可贺的重生了,为什么不去久违的逛一下街,欣赏一下夜景,然后找一家小吃店高高兴兴的吃上一顿夜宵呢?
反正事情很多很大,她发愁也没什么作用。
而且她记得她如今虽然是个饮水机管理员,但是某个月的薪资还是很丰厚的,除去给老人某月寄的钱和银行卡,“支付呗”和“微信”里头也有一些积蓄。
翻动着手机,确定了自己有钱的洛梓瑜很高兴,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欢快的一蹦一蹦的蹦出了体育馆。
心里像是点起来了一把小火苗,驱散了十一月末的寒意和沮丧。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把小火苗还没烧多一会,就“呲~~~”的一声熄灭了。
因为栾城下起了雪,如今,雪花已经悄然的将整个栾城都蒙上了一层洁白。
远处的万家灯火,在大雪纷飞的深处,迷蒙的好似梦境。阵阵寒风吹过,洛梓瑜打了个寒颤,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
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脸上,拂过她的眼睫,痒痒的,带来几分湿润。
洛梓瑜垂下头,微微阖上双眼,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家在哪儿啊?
命运的变动会不会使她的住所变更呢?
洛梓瑜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已穿的并不多。
更知道她要是去找了上一世这时候租的房子,结果发现自己没租,再翻来覆去的去找落脚处,一定是会冻死的。
要不,回体育馆里去借宿一宿?反正这一世的燕赵正义是把这个馆子给包了,是这座球场的唯一主人。
正在洛梓瑜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是“经纪人”。
——_——_——_——
温弈作为一个毕业于华大经济系的高材生,她的前途本应该是繁华似锦、柳暗花明、花美月圆……(省略二百个四字成语),可惜,她偏偏有一个开着大公司的土豪老爸。
所以,她的前途就显得暗淡了。
毕竟她的起(和谐)点就比那些个前途高了不少。
而她的老爹在她毕业后,就豪迈的一拍桌子——好闺女!现在经济学毕业了吧,来老爸这里,老爸送你一个小公司让你出任CEO如何啊(豪横脸)。
但是温弈有情怀,有理想。
她自己想着不能做个啃老族,于是决定不出任什么CEO,先积累一些社会经验再慢慢掌管公司。
她的老爹正值壮年,母亲也是贤惠无比的,家里从来不会给她什么压力。
于是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玩,积累人生经验,无所顾忌。
只不过由于自身的年(nao)少(dai)轻(yi)狂(re)她拒绝了自己老爹若有若无的帮助,自己随便掷了个色子,决定去北方打拼。
然后一来二去,机缘巧合之下,就成了一个刚刚从中甲掉掉到中乙的球队中,一个小饮水机的球员经纪人。
她自己承认,她是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但那个小饮水机偏偏长得很是对她胃口,那种仿佛娇柔易碎的清秀相貌,配上她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死驴气质(其实就是坚强啦),让她很是喜欢。
于是,她又年(nao)少(dai)轻(yi)狂(re),去和人家签了个三年短约——
那个小饮水机好像并不信她的水平一样,想签个两年合同,但温弈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多加了一年。
于是如今,温弈后悔了。
主要是她发现,洛梓瑜的潜力并不值得她去投资,并且她也越发成熟了。
她承认小饮水机是有一些天赋,但远远不足以让她在中甲立足,只能够在中乙混上个替补,在中丙上当个主力。
而稍微次要一点的,则是这个小饮水机太过于无趣。
温弈虽然爱玩,但是她很有野心,当她的花园里,如果有辛苦栽培的一朵小花配不上这个花园,那么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整朵花连根拔起。
哪怕着朵花是一时兴起采下的野花。
还有一年的合同,她笑了笑,决定支付违约金离去。
但今天,洛梓瑜在联赛最后一轮的比赛中,表现出了一股令她敏锐的灵气,这股灵气居然令一向雷利风行的她犹豫起来,于是她决定观望一阵。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肯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反正她已经浪费了两年时间,也不急这几天。
于是她开车来接洛梓瑜回家里时,并没有带上解约合同。
然后她在石门球馆外面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感觉自已又想要回去拿解约合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