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很努力了。”路口处,路诚背着个挎包淡漠地走进来,他看到男人进了饭馆后便回家换上了那套连帽衫加牛仔裤的装扮。
左手拿个银白色的公文箱,身体轮廓带着背后光照下的昏黄光晕,连头顶几根凌乱的发丝都映照得清晰可辨。
凄凉的晚风与老旧路灯投下的灯光之中,路诚就是那漆黑的剪影。
“有时候,生而为人,真不是一种幸运。”他看着前方叹了口气,感慨道。
男人无力地趴在墙边,皱眉闭眼,泪痕可见,神情说不出的绝望。
路诚是闻着男人身上充斥着的怨念气息,一路跟踪而来的,自然也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为了释放出怨兽,他没有出手,但为了心里那一点良知,他好好“教育”了逃走的肥男一顿。
算是迟来的正义吧。
为这个在人类社会中,被一个个怀着恶意的人折磨出了庞大怨念的男人,伸张一份正义。
路诚在协会可查阅的记录里看到:
在远古时期,人类倍受欺凌,那时候的怨兽,源于人类对妖魔的害怕和对随时会死去的恐惧,而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人类被保护在城内,怨兽却出现的更加频繁,而且它们,常常是源于人类群体间的怨念。
路诚有时会想:人类究竟算是怎么样的一个群体。有时候人类对待自己的同胞们,手段的肮脏和丑恶,简直比粪坑更让人恶心。
有时候对待一些素未谋面的权贵,却可以奉若父辈般满嘴甜言蜜语,可表面的敬爱下却又是常常换上一副嫉妒和厌恶的嘴脸。
他们面目狰狞,而又衣冠楚楚。
好像所有的人类,都在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对他人展示恶意。
前世的路诚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的也多少了解了几分“社会的险恶”,这也让他不自觉地醉心于纯粹的学习和二次元之中。
毕竟,揣测周边每一个人的好坏,实在是太难了。
人对人的丑恶举动产生怨念,怨念结为怨兽,怨兽则以人为食。
这样的因果,是否有其合理性。
路诚不是哲学家,这些他想不透,他现在,只想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正事”上。
距他五米远处,一群瘫倒在地上的野犬抽搐着、颤抖着,腿边流出黄浊色的液体,一张张狗脸扭曲成丑陋的模样,战栗地看着男人的方向,刚才饥渴到放光的眼里现在只剩下了惊骇和恐惧。
它们想逃,却逃不掉。
虽然看不见,但能模糊的感觉到,在那里,有一只恐怖到让它们动弹不得的“大家伙”,像是主宰它们命运的顶级猎食者,仅凭一点气息流露就让它们全体瘫软在地上。
不敢动。
动,就是死!
而在路诚眼中,男子的周围一团混沌的浊流于地面上流淌,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又如天体黑洞般深邃晦暗,不停从男人身上吸收着一道黑色浓稠的柱状液体,越吸收,“泥沼”的规模越大越深沉。
一道完全由暗灰色组成的虚影从“泥沼”上方浮现,光影斑斓中,隐约可见,这半透明的光影晕晖被捏出了形体。
一个朦胧的庞大躯体渐渐显现,大到四米宽的小巷被填的满满的,高度更是五米有余,虽然看不清具体细节,但粗略一看,就莫名让人感到扭曲和惊悚。
食物的味道。
路诚一脸满足的看着前方正在诞生的美味。
就好像看着等候已久,终于要出炉的大餐。
漆黑寂静的小道,一阵阴森的冷风发出可怖的嚎叫,身材单薄的少年,站在巷子口,对着前方蠕动的躯体露出了个莫名的微笑。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诞生了只令人作呕的畸形怪物。
五个直径一米多的巨大肉球由一层覆盖着筋膜的粉色肌肉连接,无手无足,每个肉球旁边都伸出了一根湿滑粗长布满倒刺的触手,五根触手四处挥舞着,肉球颤颤巍巍地转动着。
看上去没有任何生物性上的科学与合理可言,粉红色的表皮因为过度粗暴的挤压和肌肉增生,被强行凸出了一枚枚大小不一的肉瘤,在肢体间畸形而虬结地肆意生长,就像一头孩子用橡皮泥随手捏成的畸形怪物。
每个肉团上统一的无鼻无耳,双目是两个巨大企鹅密集的复眼,没有睫毛,还有一张血盆大口,口中还探出两排参差交错的利齿,伴随着粗重可怖的呼吸声,粘稠的猩红色体液顺着正在轻微颤抖的肉瘤流淌下来。
猎奇至极。
看着肉瘤上流淌下来的猩红色体液。
路诚口腔分泌出了大量的口水。
这黏糊糊往下滴落的体液,像不像草莓味的酱汁,这肉山一样的怪物,像不像一个圣代。
那这岂不是一个超大型的草莓圣代。
真想马上就咬下去,嚼碎它。
路诚本就饥肠辘辘,现在闻着食物的浓香,肚子都不由自主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塞入口中舔舐着,这是为了防止他等下饿的不行直接上嘴的措施。
那样可不雅观。
新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宝宝”,懵懂地看着周围一切,它不知道自己诞生的意义,但它知道自己饿了。
饿了该干嘛。
像是天性一样的,它看向了让“它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
一个无力瘫倒的人类。
从这个人类身上,它有一种熟悉与亲切的感觉。
这种莫名舒服的感觉。
……
让它们迫不及待想吃掉他。
这个生物看起来,就好美味呀。
它,或者说“它们”,一齐张开了嘴,五根触手有了目标似的指向前方的男人,倒刺因为兴奋都轻微抖动着。
新诞生的怨兽,拖动庞大的躯体,朝着它的创造者和盘中餐挪去。
突然,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或者说疼痛感,从下身的一个头颅处传来,让它感觉到巨大的痛苦与畏惧。
随后,它们便感觉到自己的躯体离开了地面,重重的倒飞出去。
“喂,圣代,乖乖到我碗里来~”一句听着就散漫随意的话音响起,随后一个清瘦的人影轻盈落地。
正是路诚,他缓缓走向男人,两手插(嗷~)进裤兜,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牙齿咬根棒棒糖上下摇摆,眼神却深邃的好像深潭,仔细打量着被他一脚踹飞的抽象派“草莓圣代”。
而前方,倒飞了两米远的怪物重重压倒在两只野狗身上,直接将其压成了掺杂着碎骨的肉饼,它们甚至至死都不敢发出一声嚎叫。
身侧一个肉球凹陷得不成样子,其中的一只复眼上大片眼珠子都爆裂开来,顺着粉色筋膜冒出令人恶心反胃的脓液,与肉球相邻的触手也无力地瘫软着。
即使这样,肉球依旧用它仅剩的一只眼愤怒地看向前方,混合着脓液体液血液的红黄结合物像缓缓留下的鼻涕一样,挂在肉球的脸前,剧烈的疼痛和惊恐让它的脸上有了狰狞可怖的表情。
其他肉团也齐齐看向来人,空中挥舞的触手隐隐有了犀利的破空声,四对复眼的注视让人不寒而栗,不知从哪个发声器官传出的“咕噜”声也令人胆寒。
可路诚却是淡定至极,还拿出手机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发送地点后,缓缓地看向怪物,一只手则抬至脸前看了眼腕表。
“B级怨兽(极度危险,达到求援标准)”
“……”
字体很快发生了变化:
“建立临时悬赏,击杀奖励积分:700。”
700?之前消灭的最强的C级怨兽都只值200积分。
这也很好的说明了,男人心底的怨究竟有多么庞大。
路诚挑眉,有点警惕又有点好奇地说道:“B级?第一次见欸,喂,你个草莓圣代会比C级怨兽强很多吗?”
许文卿那家伙说过,B级才算真正的怨兽。
自己打得过吗?
路诚确实没有和B级怨**手的经验,但从刚才那一脚造成的伤害来看,或许可以一试。
肉球们没有回应他,它们只是紧紧盯着路诚,然后缓缓转过身,收起挥舞的触手,蠕动着巨大的躯体,发出格外瘆人似的“嗬嗬”声响,然后——跑了。
“……”
没错,跑了。
拖着三米有余的恐怖体魄,跑出了人类都难以跑出的速度,跑的时候还顺带着把横倒的垃圾桶压扁,几瓶没喝完的塑料罐头喷射出一地五颜六色的液体。
“卧(嗷~)槽?!”路诚人都傻了,棒棒糖都差点从嘴里滑出来,这是什么情况,怨兽还会害怕?还会跑?
之前碰到的不都跟没脑子一样,就会蛮嘛?
“这就是B级吗?”路诚有点无语,难道所谓B级,就是比C级怨兽多了逃跑这个能力?
路诚无奈地迈开步子要追上,这时余光看到倒在墙边的男人,顿住身子站立了片刻,最后默默蹲了下来,将公文箱放在一旁,总是没睡醒一样懒散的眼眸认真地看着这个为人处世谨小慎微的矮小男人。
他遍体鳞伤,干涸的泪痕配上痛苦扭曲的表情,让本就普通的脸看起来有点丑陋。
“你心底有着属于自己的温柔,总有一天,会有人愿意来了解你,陪伴你,他人报以伤害,时光会给你温暖。”
路诚看到男人口袋里掉出的卡包,思考了两秒钟,便低下头拿出来翻动着。
“肖文,这个城市里,多了一个记住你的人。”他放下卡包,拿起公文箱,起身。
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真正可怜的是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的人。
路诚再次迈开脚步,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一句话。
“活着是世界上最罕见的事情,大多数人只是存在,仅此而已。”①
……
ps①:王尔德的名言,每个人对这句话有每个人的理解。
然后,卑微求个点赞收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