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荔山上,有一面峭壁,如被巨斧劈开一般的平滑,峭壁之上刻着一个个苍劲有力,气势恢宏的字句。
少有人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时候刻下的,只知道,这上面刻着的是一门至今无人完全领悟的剑法。
峭壁前不远处的断崖上,坐着一个绝美的青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白皙的面庞,脱尘的仪容,如仙人履凡尘,身边若是两只仙鹤驻足,那便是泼墨画卷也画不出的脱尘。
夜尘欢望着眼前这面峭壁,这面峭壁的文字,他已经反复读了十年,至今他还记得师傅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面峭壁说的话。
“徒儿啊,你可知这面峭壁是何人刻下的。”
懵懵懂懂的幼年期夜尘欢站在峭壁之下,抬头望着这峭壁。
“刻剑仙?她不是刮痧的吗?!”
师傅长叹一口气,和蔼可亲地拉过夜尘欢。
在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后,捂着屁股,脸肿成猪头的夜尘欢和师傅回到了峭壁前。
“徒儿啊,师傅很早就说了,让你多读书,多识字,不然容易闹笑话。”
“你不认识的字不读就算了,你怎么能连从上往下读,从右往左读都搞不懂!”
夜尘欢再次抬头望向峭壁,回想了一会师傅才教会的字。
“剑仙遗刻——”
“嗯,孺子可教也,不枉费师傅教你一个字教了半个时辰。”
“没办法,这世界的文字太难认了。” 夜尘欢轻轻地嘀咕道
“徒儿说什么?”师傅在一旁盯着峭壁说道。
“没,没什么。”
“那就好,你可知道,这副遗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可我明明记得,昨天拉牛车的王老头才从这峭壁下路过来着?
“师傅我啊,当初可是在你师祖那通过了层层考验,历经艰险,才有机会在那边的悬崖上远观这遗刻。”
“嗯?地上这皮筋哪来的?”
遭了,昨天下午和师妹一起坐着牛车来这玩皮筋的,我说怎么少了一个!
“这副遗刻里,蕴藏着一门晦涩深奥的剑法和心法,我们师祖领悟了其中五成,第二日便立地成仙,飞升上界。”
“之后,我们东华剑派可是多灾多难,多少人抢着来看这遗刻,都被你师傅师祖们悉数挡在门外。也只有寥寥数位我们打不过的,才有幸见到了这副遗刻。”
师傅面向峭壁,给了夜尘欢一个挺拔的背影。
“那师傅,村里那个拉牛车的王老头?莫非………”
师傅朝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次是师傅我败了。”
“一时疏忽啊,一念之差,让他五子连成,把峭壁前这条路输了出去。”
起先,我还以为这五子连成是什么高深的剑法,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这两货下五子棋,把我晚上加餐的牛腿给输出去。
“师傅我这次带你来,不是为了别的,育儿要趁早,练剑法、心法也是如此。”
“什么?你说你不懂什么剑法、心法。没事,照着这峭壁上练,反正也不会出大问题。”
“看不懂字?自己想办法认,这上面的字,你师傅我也就认识那四个。”
“徒儿啊,师傅接下来有大事要办,东华剑派安危便交给你了。”
“师傅?你要去哪?”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师傅双手合十,见到夜尘欢疑惑的眼神,便补充了一句,“记住,这是你师傅现在的人设。人在江湖,多几个人设,就多几个师太。”
说完,师傅飘飘然地离开,下一次和夜尘欢相见,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师兄!”
孤坐着的夜尘欢身后,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师妹。”
不用回头夜尘欢便知道身后的女子是他的师妹夜潇潇,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二的亲人。
“师兄!你真要去入赘洛城白家?”
夜潇潇脸上带着藏不住悲伤表情,眼中含着一汪清泪,却不敢流出。
“不错,父债子偿,师傅犯的错,我这个做徒儿的自然得替师傅分忧。”
夜尘欢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可是,这事,我去也…….”
“不行!”
夜尘欢转过身去,上前一步拉着夜潇潇。
“师兄我就算了,师妹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和未来,怎么去给他们家当什么丫鬟!”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师兄你?师兄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做这让人看不起的事?”
“放心,师兄去了,未来日子好起来了,还要好好地给你置办些嫁妆。”
夜尘欢右手摸着夜潇潇的长发,左手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然而眼泪却是越擦越多,长发也是越缕越乱。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嫁人,不嫁,不………”夜潇潇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也只能看着眼前的夜尘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好好好,不嫁就不嫁,那等师兄定下来,再把你接过去一起生活。”
“嗯。”
夜潇潇点了点头,轻轻地抽泣了几声。
“那你先回去吧,让师兄再一个人待会。”
“嗯。”
夜潇潇转身慢慢地离去,边走着,边时不时回头望向那个和师傅一样挺拔的背影。
确认夜潇潇已经离开,夜尘欢亮出了胜利的金牌脸。
把师妹哄好了,婚约、婚书都签好了,婚期就在后日,接下来只差出门了。
入赘丢人?
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有比吃软饭更快乐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吃软饭的同时,还能逃离这个破剑派!
十年了,有人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打架已经不用多说了,为了看这个没几个人看得懂的破石刻,来了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挑衅。
头两年我还秉承着有一个打一个的原则,用着我还算可以的剑法打跑了不少人。
然而来看遗刻的人越来越多,挑战的人也越来越厉害,让我一度产生了我在刷副本的错觉。
终于有一天,我打累了,也悟了。
既然那么多人想看,就让他们看,反正他们也看不懂。
于是,我在峭壁下设立了售票处。
“欣赏仙人遗刻,五十两半个时辰。”
来的都是知名剑客,没一个是缺钱的主,而且个顶个的心高气傲。
就算有几个还是想着打架,只要在一边阴阳怪气几句,诸如“五十块都不肯给我?”,“上次那个剑侠可是花了一千两包场”之类的话,他们没一个不抢着付钱。
原本一边收着钱,一边数着钱的小日子快的那叫一个欢乐,但是这可不是可持续发展的事业。
要知道这世界上知道这遗刻的剑客就这么多,不过半年的功夫,那些慕名而来的剑客,该来看的都看过了。
之后零零散散来过几个,却都不是来看遗刻的。
他们又来打架了!
为什么?为了印证自己在遗刻上学的剑法!
于是,秉承着勤劳致富的原则,我再次立了个竖牌。
“试剑,一百两一次!”
就这样,来来回回打了七八年,那帮剑客来了一次又一次,一个个都急着来送钱。
这一次,那帮人不仅把钱送了,还送了夜尘欢一个称号。
东华第一剑仙。
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前,师傅那传来了噩耗。
更可惜的是,不是师傅的噩耗,而是那老婆娘传来的噩耗。
“你师傅欠我们酒楼十瓶百年竹叶青。”
“欠我们青楼的那三万两纹银。”
“这位施主,这是贵派欠我们的丧葬香火一条龙的佣金。”
“道友,你师傅上次从我们这买的女用拂尘和长剑。”
………………….
好了,九年钱白赚,还倒欠了五十万两。
万般无奈之下,救星上门了。
洛城白家,在东华算是个出名的豪门,尽管比不上京师的那些贵族,但也较之寻常乡绅土豪要来的有钱多。
人有钱了,自然飘了,飘了就得找人撑撑门面,所以他们便盯上了一身是债的东华剑派。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要么让夜潇潇去他们白家当两年他们大小姐的侍剑丫鬟,也就是随身保镖五年,要么让东华剑仙夜尘欢入赘白家。
白家会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冲着让夜潇潇这丫头去给他们当丫鬟去的。毕竟他们眼里,这个东华第一剑仙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受得了入赘这等侮辱。
然而夜尘欢只想说一句。
“重铸赘婿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当下就应下了入赘的请求,并在白家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洋洋洒洒地签下了婚书,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师妹回到了东华剑派。
现在债还了,入赘的消息也传出去了,只等夜尘欢前往那个家门。
摆脱这个门派,踏入新的人生,早日帮助师妹也逃出这个苦海。
软饭的生活,美好的明天,我夜尘欢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