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妮维雅打开门的时候,身穿睡衣的契露丝正站在门外心不在焉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
走道里灯光很明亮,照耀在女性那小麦色的肌肤上,散发出如同麦芽糖般诱人的光泽,甚至让妮维雅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定了定心神,妮维雅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听到身后略带着歉意的声音,契露丝回过头,看到的是洋娃娃般可爱的娇小女孩,那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睛带着蒙蒙的雾气,似乎刚洗过澡的原因,女孩漂亮柔顺的金发上还带着一些尚未擦干的水珠,浑身散发着百合花般的味道。契露丝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向他小小的脑袋,而妮维雅一如既往地躲开少女的手,恼怒地撅起嘴。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看到女孩可爱的模样,契露丝不由得抿嘴偷笑。
“别乱摸头!真是的,先进来吧。”
小女孩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契露丝进入房间内。
“好啦,好啦。”
契露丝善意的笑了笑,跟上妮维雅的脚步。
两人坐在床的边上,随意地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闲话,然后契露丝终于表明了来意。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咦?”
妮维雅惊讶地感叹着,契露丝的要求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一行人包下了整个旅店,因为想要问芙萝娅一些问题和练习火系魔法,所以妮维雅不顾妮娜的反对给自己选择了一个独立的房间。
没想到契露丝却忽然提出了这样的事情。
——怕妮维雅一个人会感到寂寞,身为一名年长的女性,契露丝对于年纪幼小的女孩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感,出于这种母性的本能,对小女孩的特殊照顾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可以啊。”
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是当妮维雅对上契露丝那双坦诚而温柔的双眼,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拒绝他人的好意,特别是对象还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的时候,这种有违绅士风度的事情,是曾经身为男性的妮维雅不愿意去做的。
“真是太好了!那么,在睡觉之前的话,让我们先来吃一点东西如何?”
而与此同时,在艾尔兰城外。
浓密的望不到边的森林之中,粗壮而高耸的树木环绕,仿佛众星拱月般地将一个辽阔的湖包围在中央。
盈盈的月光从无云的天空中照射下来,湖面闪烁着粼光,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将树枝伸到湖面上,随着夜风,树叶摇晃着相互撞击,发出“沙沙”的响声。
翠绿色的藤蔓从树枝上垂下来,被人为的缠绕在一起,再搭配上一根木头,组成了一个简易的秋千。
一个个头小小的女孩、不,她甚至还没有到达女孩的程度,仅仅能够有“幼女”来形容的小家伙,不过,最令人惊异地却是她那暗红色的长发和闪闪发亮的暗红色双眸,毫无疑问,她并不是人类。此刻,她正坐在这个简易的秋千上,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抓着藤蔓,身体慢慢地随着秋千晃动着。
幼小的女孩轻启樱唇,稚嫩而美妙的歌声从喉咙里传出来。
仔细倾听,歌声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这是带着恶魔之力的语言。梦魇正是用这种歌声把人拉入无边的噩梦之中。她们与生俱来拥有着美妙的歌喉。带着奇妙音节的美好声音,引人进入的却是最骇人的噩梦。
【别唱了,笨蛋幼女,那么难听的歌,吵死啦。】
幼女的脑海之中,音不满地抗议着。
【才没有!】
虽然很惧怕音,不过事关梦魇一族的尊严,在这方面,阿加莎也有着自己身为魔族的骄傲。
【切……】音不满地拖长声调,却也没有再次刺激阿加莎的神经。
动听的歌声随着夜晚的清风,弥漫到整个森林,今天的森林,比以往都要安静,所有的生物都在阿加莎的歌声中陷入了安眠,不过,它们的梦境世界可不安宁,恐怖的梦魇正在侵蚀着它们,源自灵魂的痛苦让森林中浮现出一个个肉眼不可见的淡紫色光点,像是星星点点的紫色萤火虫。朝着阿加莎的身体汇聚而来。
对于她而言,这些是最好的补给品。
哼着歌的幼女舒服地眯起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都迷成了浅浅的月牙状。
【笨蛋幼女,等一下。】
音忽然传音道,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魔王陛下在呼唤我,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涟漪,天地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细微的魔音,一声一声越来越委婉曲折,诡异的魔乐如同恶魔庭院里的旋律。
一圈圈的涟漪以湖的中心为原点,湖面的粼光隐去,仿佛被什么无声地黑暗笼罩着,视线被远远地阻断了。
“参见魔王陛下。”
阿加莎幼小的身体跪倒在湖边湿润的土地上,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是音。
“音,你的行动太慢了。”
少女充满魅惑的湿糯嗓音透过黑暗传来。
“抱歉……”音歉意地说道,不过这却并不仅仅是因为对少女至高无上的身份,身为前任魔王的本命武器之一,音并不需要像阿加莎那样恐惧少女,反而也许是因为拥有相似命运的原因,音对少女的心情可谓是感同身受,是少女难得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存在。
不过,正是这样的关系却让音更加不好意思,因为明白她心里的思念,所以对于自己这些日子的毫无作为,音更是感到辜负了少女的信任。
“不过,也的确是为难你了,音,别着急,我派了人来帮助你,加油。”
少女的话语里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反而出言安慰,这不禁地让音大为感动。
“莲姐姐。”
音轻声喃喃着,透过幽深的黑暗,似乎看到了少女那双清澈眼眸中温柔的目光。音忽然微微一笑。
“我会加油的。”
黑暗中闪过几道深紫色的闪电,音面前的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搅拌着,深邃的黑暗开始扭转开来,无声无息之中,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出现在湖中央,疯狂的转动,不断扩大。终于,一道血红色的大门出现在了湖面上,深黑色的石头门上流转着深红色的光芒,隐约可以听见凄厉无比的哀嚎,上面的花纹繁复而古老,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石门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一阵阵带着寒意的冷风从门的缝隙里吹拂而出。
天地间翻涌爆炸的魔力,如同无数道雷电,在空气里爆炸。
“这……这是……”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浑身燃烧着墨绿色的火焰,仿佛噩梦中才存在的怪兽从敞开的地狱之门中钻出来,这是一只拥有着蜥蜴的身体,四肢状似马蹄,上身是人类之躯,头生双角,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形恶魔。周围漂浮着几颗墨绿色的犹如鬼火一般的绿色火焰。
【哇,这位大人是?】
随着莲的离去,阿加莎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这个活泼的小家伙在莲在的时候一个音节也不敢发出来。
不过音并没有搭理她。
【巴尔德尔,好久不见。】
小小的幼女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然后双脚在地面上轻轻一踩,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围绕在怪兽周围的火焰前面。
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跳动着,然后,一个墨绿头发的正太出现在音的面前,他的体型近乎透明,看上去像是一个幽灵。一张消瘦的小脸异乎寻常的苍白。
“音姐姐?”
正太有些迟疑的发出声音,用着不可思议地目光上线打量着她此刻的幼女身体。
巨大的恶魔怪兽伫立在湖边,音蜷着腿坐在怪兽周围漂浮的一颗墨绿色火焰上。
“没想到会遇到姐姐你呢,真是太好了。”
幽灵般的正太漂浮在音的身边,高兴的身上的火焰都一跳一跳的。
“你啊,都那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音瞥了正太一眼,看似责怪,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过,有你帮忙,我也放心多了呢。
“我也很意外,你是怎么来到凡世的,神界那帮家伙……”
“因为……最近在东方大陆出现了一个……嗯,算是怪家伙吧,诸神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东大陆,如果不是魔王陛下身份太敏感,那么陛下都准备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了。”
“是这样子的吗……”音喃喃自语,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里,微微一笑,“那还真是好机会呢。”她回过头,望着巴尔德尔。
“巴尔德尔,我介绍个恶魔给你认识……不过那家伙可是笨蛋,别在意。”音拍拍正太的肩膀说道。
【笨蛋幼女,出来啦!】
【哦哦……】阿加莎有些畏惧。
“巴尔德尔大人……你……你好,我是梦魇阿加莎。”
阿加莎战战兢兢的,身为下位恶魔的她面对上位存在的时候本能的产生了恐惧。
“哦,你好。”正太对于阿加莎也没多大兴趣,如果不是因为音的关系,也许他根本不会看像阿加莎这样的小恶魔一眼,“我是幽火之王·巴尔德尔。”
被月光笼罩的静谧森林。皎洁的光亮照射在湖面上,映射出淡淡的清辉。
一团墨绿色的火焰漂浮森林之中,这是来自地狱的幽冥之火,由地狱之中无穷无尽的亡者怨气,这样的火焰足以焚尽一切。然而,此刻却有着一个幼小的女孩赤足站立这团火焰上,雪白的小巧玉足如白玉般嫩白,却并不惧怕带着死亡气息的火焰。
她身穿一身如火焰般耀眼的红色衣裙,赤发红瞳,稚嫩的面容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稚嫩的童声来自幽火之王,拥有永恒燃烧着幽冥之火的恐怖身躯,本体却是一个正太的巴尔德尔问道。
他幽灵般的本体围绕着寄生在幼女身上的音周围。
以幽火之王之名,降临于这个世间,自然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不仅是因为现任魔王的命令,更重要的是重新找回魔族曾经的荣耀,作为天地诞生之初,被创造之力赋予管理世界资格的两大种族之一,代表黑暗之面的恶魔,如今却只能苟安在魔界与地狱之境。
对于心高气傲的魔族而言,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而要夺回失落的荣光,找到昔日领导他们的王就是其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环。
音沉默了一会,目光望向森林的尽头,那里是由无数高耸的巍峨群山组成的阿特拉斯山脉。
【我们去前方的人类城市,找一个小女孩。】
音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换成了精神交流。因为使用着一个身体,音和阿加莎不能同时说话。
【小女孩?】巴尔德尔非常地疑惑,原本以为音会告诉自己关于维吉尔的消息,没想到却得知了音这样的决定。
【音,虽然我也很不甘心,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找她们报仇的时候吧?】阿加莎也弱弱地参与到了谈话之中。
【笨蛋幼女,你以为我是为了那样的小事?】
【那……】
【之前在梦境中的时候,我稍微窥视了一下她的记忆,她会一些只有魔王陛下才懂得禁术,而且我总感觉她和魔王大人有着某种关系。】
音并没有说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面对那个女孩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让她极为留恋的亲切而熟悉的感觉。
【所以……】
音没有再说话,不过巴尔德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身体重新化成一团墨绿色的火焰,然后,一旁的巨大身体迈开脚步,在森林里移动起来。
墨绿色的火焰在它身后燃烧出一条空旷的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