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卷动的碎雪,奔涌扑腾着在视线里落成一片片纷飞的白色,像是一片片轻盈的羽毛,在这冰封的海岸上舞蹈着清灵的舞步。
这里是大陆最北端的龙岛,但是和其他那些四季如春的岛屿不同,这座位于群岛中央的巨大岛屿,却是恍若寒冷的地狱,甚至连周围的海岸都被这种极寒的温度冰封着,辽阔的海面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从浓厚云层中射下的混沌光线。
这里除了凄厉的风声,一切声音都失去了踪迹,千年……万年……无数的时光像是被这一片天地冰封了一样,凝结成巨大而嶙峋的冰川。
就连风声都像是最无奈的叹息。
但是,这种冷寂在今天却忽然被打破了。
“冷、冷,好冷,帕尔玛要被冷死了!……”
尚未经历变声的嗓音,无法分辨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却透露着年幼,在极寒的冷风中,像是在黑暗中悄悄点燃的一支燃烛,发出微小的暖意。但是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说话的并不是小男孩或小女孩,而是一只十分小巧的鸟,它的毛色像雪一样的纯白,若是不自仔细观察,在这一片白芒的雪原之中,实在无法发现它的身影,不过辛亏它还有着蓝色的眼睛和黄色的喙,才不至于在这雪境之中消失身影,此刻,它那蓝色的眼球一转一转的,尖尖的鸟喙一张一合,声音正是从那传出来。
它一边大叫着,一边瑟缩起身体,使劲地往脚下温暖的身体靠着。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它,猛地往外一丢。
“到了,帕玛尔。”
充满磁性的嗓音即使呼啸的风雪夜无法掩盖,让人不禁怀疑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魁梧挺拔。而事实上,能够出现在这片死寂之地的,又怎么会是平常人呢?
他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高大的男性,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却穿着单薄的风衣,只在领口处装饰性地披了一圈绒毛,宽阔的胸膛和炽热的体温在这雪原中就恍如一颗发光发热的太阳。
只是,这太阳的容貌却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一头灿烂的金发像是金色的野草覆盖着他的整个脑袋,随着寒风不断地飘荡着,上面落满了雪,其实不光那,他的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又一片的雪白,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又很快覆盖上来,他面容依旧英俊,只是似乎疏于打理,甚至下巴上能看见不少细小的胡渣,而且他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虽然不至于老迈,但也绝不是正值青春的少年。
大叔,大概这是形容这一类人的最佳称谓吧?
名叫帕尔玛的小鸟扑打着翅膀在天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似乎被这肆虐的风雪吹翻了一样。
“哈哈……”大叔爽朗地笑了笑,“好了,别闹了,正事要紧。”
“莱斯特,你这是谋杀!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帕尔玛的性格和它的样子和声音有着巨大的反差,不过虽然不满地大吼大叫,它还是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而后——
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它的身体迅速的膨胀着,顷刻之间就从原来的巴掌大小变成了大型客机般的巨大体型,原本那些柔软的羽毛,此刻却一根根地燃烧着火焰。漫天的风雪似乎都暂时退缩到了一旁。
它漂浮在低空,发出无尽的光和热。
整片雪在这种温度下融化了,变成滚烫的热流沿着地势往四处流淌,然后,理所当然的,“轰隆隆“的引起了雪崩。
整个地面,不,是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怒吼一般,发出沉闷地咆哮。大叔低下脑袋,看了看脚底的那一片沸腾的水面,这片巨大的水域,对他来说却像是如履平地般的轻松。他双脚平稳地站在水面上,看都没看那些崩塌而来的雪一眼,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挥挥手,然后,就仿佛某种神迹的力量,他脚下的水面自动分开,露出底下的景象。
但那既不是黑土,也不是岩石,而是布满了花纹的青铜,神秘复杂的图案似乎隐藏着某种巨大的秘密。
大叔向下降落在那片青铜之上,而天空中的帕尔玛也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从空中瞬间恢复原样,掉落下来,灰溜溜地转进大叔衣领的绒毛里。
此时,雪崩已经尽在不远处,如若从天空俯瞰,可以看到极其壮观的一幕,围绕着一片沸腾的水构筑出的湖,周围的高大冰山像是坍塌的沙丘城堡一样滚落下无数白色的雪,向着中间汇聚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一匹匹猛烈奔腾的白色骏马,掀起无尽的尘埃。
但是,金发大叔却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手掌抚摸着地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停止了抚摸,然后把手掌放在某处,轻轻地往下一按,坚硬的青铜地面随之出现了一个手掌形状的印痕,像是和他交相呼应着,一瞬间无数金色的光从青铜地面的花纹里照射出来,像是一道道金色的画线连接在一起形成复杂的光路,虽然无法看清,但是……这明显是某个巨大法阵的一部分。
大叔再次地挥了挥手,瞬间,之前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分开的水面向中央汹涌着,而同一时间崩落的雪花也落在水中,溅起一片片的惊涛骇浪,无数白色的浪花翻涌起来。
天空一瞬间阴暗下来。
而于此同时,岛屿深处却响起了某种像是齿轮转动的机械声音。
地面,两侧、头顶,都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附着在青铜上,勾勒出某种神秘而隐晦的图案。
“啪嗒啪嗒……”
脚步声回荡在幽深的青铜壁道内,曲曲折折的在空间中回荡着。
“帕玛尔要吓……吓死了!……”
聒噪的鸟儿倒飞在空中,面朝着金发大叔不断大叫着。
“好了,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吗?”
“什么叫没什么事情,我可是吓了一大跳!要死鸟了,吓死鸟了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别吵了,打扰到莉娜的话可别怪我到时候罚你关禁闭。”大叔温和的笑了笑,又一次伸手抓住在空中乱飞的帕尔玛,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塞到了自己的肩上。
“莉娜才不想你那么暴躁,她可是很温柔的!”一提起禁闭,帕尔玛像是害怕了一般地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不甘心地嘀咕着。
“那是当然。”大叔也没有生气。
这一人一鸟的奇怪组合,最后在一扇巨大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大叔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候一路不停嘀咕的帕尔玛也停下了嘴。他们像是有着默契一般……
“走吧,莱斯特。”
“嗯。”
青铜的大门缓缓打开,让人惊讶的是,门后面却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还伴随着不间断的鸟鸣。打开门的一瞬间,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既不是岛屿上的的大雪纷飞,也不是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冰冷青铜通道,而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初春,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大叔轻轻地关上门,动作轻柔的就像是怕惊扰到了谁似的。那扇门一关上,就仿佛消失般地融入了周围的景色之中,四周全然变成了一副仙境般的模样。
“莉娜……我来看你了。”
他低声轻语,语调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在这片空间的中心,透明的水晶棺在阳光下散发着神秘的水晶光泽,它安放在一颗樱花树下,上面落满了粉色的花瓣。
大叔一步步地,像是前进在朝圣路上的苦行僧一般靠近着。
他跪倒在这座水晶棺前,手指抚摸着上面光滑的玻璃,表情看上去像是一个隔着橱窗看着最心爱东西的小男孩。而水晶棺之中的,却是一个铺散着银发,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美丽女性。
帕尔玛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边上,像是安慰似得用脑袋磨蹭着大叔的身体。
“抱歉,莉娜,又过去一年了,这一年里,我找了许多的地方,依旧没有发现我们的女儿,你一定会怪我的吧……可是,我好怕,真的……莉娜……我好怕……”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脸上充满了毅然决然的神色。
“觉醒吧,我的王冠——”
随着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神秘的咒语,周围的空间一下子都消失了,不管是小溪也好,花朵也好,甚至那些不住啼鸣的鸟儿都化为了星星点点的碎屑,这里回复了它本来的面貌,和刚才一路看见的青铜一样的空间,但是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它四周的墙壁上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着,而且这不是普通冰雪那种白色,而是一种近乎空气般的透明色。
而在中间的水晶棺旁,那株美丽的花树则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奇异装置,它咋看上去像是是一把剑刃,却没有剑身,只剩下单独的剑柄,不过仔细一看却又给人感觉像是缺了一半的巨型挂饰。而之前幻象中出现的那些花瓣,此刻才看清原来是一些七彩的光点。
不过不管如何,它上面那种仿佛无数年的时光沉浸下来的沧桑与古朴之感让人几乎忍不住地顶礼膜拜。
莱斯特从风衣中取出一颗黑色的……珍珠?
不,那并不是珍珠,因为它居然在轻轻地跳动着,那居然是一颗黑色的心藏!
他把那颗心脏放在那个奇异装置之上。顿时,从心藏里仿佛传来了某种剧烈而痛苦的哀嚎。
皱了一下眉头,莱斯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往自己手腕上轻轻的一划,顿时,金色的血液从他的血管中喷涌而出,落在那颗心脏和奇异装置上。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
从那颗心脏里,密密麻麻地开始向外移动出一些黑点。
冷哼了一声,手上的伤口自动愈合,血液的流动停止了下来,他一把抓住那颗黑色的心脏。拍了拍那个奇异的装置,下一刻,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恢复了之前的春日美景。
而金色头发的大叔,已经握着心脏出现在了外面的雪地上。
他随意地把心脏往地上一丢。
接着,越来越多的黑点从心脏里流动了出来,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一点点的在白色的雪面上移动着。最终,缓缓汇聚成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然后,那个人影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侵蚀者,哼,就你这样?”莱斯特不屑地嘲笑了一声,然后阴沉着脸挥了挥手,“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让你的主人不要忘记和我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