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遍,你的名字。”
少年神志模糊似有点睁不开眼,忽地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一双棕色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这双眼是属于一个长发男人的,如果不是声音,他可能会误以为是女人。
“我……”少年黑色头发,长相普通,他茫然的皱着眉头,迟疑地吐出了几个字,“我不记得了。”问话的人冷眼看着他,脸色看上去很不耐烦,他向左侧瞥了一眼道:“又来一个。”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色中他勉强能看到马车的轮廓,还能听到众多马嘶以及人的交谈声,这似乎是一个车队。长发男人正欲再对少年说什么,却被身后忽然传来了的声音给打断了。
“头儿!莱恩有要事说!”长发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他身后跑过来好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这人便没有再理会少年,转身看向来人。
“老大,我们没有时间休息了,刚收到从那边人来的情报,745号避难所坍塌了!”来者是一个金发的男人,他喘着粗气似乎经过了剧烈奔跑,还没站住身形就开口说话。
“什么!”长发男脸色骤变,瞬间被点燃了怒火,他一步做两步地走向前去,狠狠地揪住金发男子的衣领,“什么叫忽然坍塌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这种时候?”说完就暴躁地将金发男子扇倒在地。
“你在开玩笑!”“这不可能!”其余的人听闻之后脸上顿时都镀上了一层惶恐,个个都吓出了声。
“有办法!”报信男子的侧脸瞬间就红肿一片,他捂住脸对长发男道:“我计算过了,我们可以前往东边的744号避难所!时间来得及,天亮之前能到!”
“已经2点了,怎么可能赶到那边!”长发男狠狠踹了一脚这个报信的人,将其再次踹倒在地。
“我知道近路!”金发男子神色痛苦地放声道。
少年正在不远处默默听着这群人的交谈,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恼怒地将他推开了,“那边去!”来人指了下黑暗中的一架马车,少年踉跄了几步,向马车走去。
“嘿,朋友!”刚到马车跟前,昏暗的车灯下就探出处一只手来,“上来吧!”
少年迟疑的伸出自己的手,上了马车。
“我叫贝克特,来自布拉德河上游的瑞因州,我要去奥克兰州挖矿,听说那里的不少人都成了暴发户!赚够了钱我就回去结婚,你呢?”借着车头的灯光少年才得以看清说话人的面貌,此人身形消瘦,但两眼却格外的有神,看上去是个比他大几岁年轻人。
“嘿嘿,你不会就是奥克兰州的人吧?”贝克特笑着抓了抓头发。少年找个位置坐下,用拳头轻锤了几下额头,这才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啊?你也失忆了?”贝克特好奇的凑近,打量了少年一番,然后回头看了眼身侧。少年也向他身侧看去,只见一个裹着宽大黑袍的人坐在贝克特身后。似乎是察觉到人的目光,黑袍里的人微微侧首,露出一只美丽的琥珀色眼眸,原来是个女孩子,看袍子这么不合身,应该是小女孩。
“我不知道,但现在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少年裹紧了衣衫,他略微感到些许寒冷。
“这……可是有点巧,可能你们还是兄妹呢!我们换个位置吧,你们聊聊?”贝克特笑道,这话不仅是对少年说,也是对这个小女孩说。可换了位置之后,小女孩却不为所动,仍然背对着他,少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直接问“你认识我吗”似乎也太冒昧了,况且也没那么巧的事情吧。他只好视线穿过小女孩向四周看去,黑暗中有很多驾马车,车头的灯因起风而微微摇曳,他还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咳嗽,其他车上似乎也坐着人,这的确是一个车队。也不知马车上装的什么货物,少年只觉得硌得慌,便询问身旁的贝克特。
“我也不知道这个商队是运什么的,我是临时搭伙的。坐着很难受是吧?这个给你垫上?”只见他从包裹里拿出几件衣服,意思就是让他垫在下面。道谢之后,贝克特冲他身后扬了扬下巴,意思就是给那个小女孩也垫上。
“小妹妹,你很冷吗?”这个小女孩似乎冷得微微发抖,少年轻声问道:“要不你到中间来吧。”小女孩不说话但也不客气,站起身就要越过少年,但不知是身子太虚弱还是车上太凹凸不平,直直地跌倒在了少年怀里。
“啊!”小女孩娇呼一声,头撞到了少年的嘴唇,少年顿时感到嘴里传来了鲜血的味道,痛苦的捂住了嘴。瞬间的痛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传来刺骨般的寒冷。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小女孩的身体像坚硬的冰块一样!
“你好冷!”少年直呼,下意识就想推开身前的人。小女孩抬起头看着他,少年惊异的发现她的右眼是玫瑰色,左眼却是琥珀色,她是异色瞳!小女孩趴倒在少年身上,鼻息紊乱,少年感受清楚了,她确是在发抖。
“你没事吧?小妹。”一旁的贝克特发觉小女孩喘息声变大了,以为她患病了。“快来中间,把这件冬衣也披上。”贝克特赶紧从自己包裹里翻出一件厚实的衣服,“三月的伊兰布托还是很冷的,从西边吹来的寒风无遮无拦。”小女孩麻利地从少年身上起身,在中间坐下,接过冬衣披在胸前,微声说了句谢谢。
“队伍好像有个牧师,要不我叫他过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小女孩的声音大了起来,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过一会就好了,谢谢。”
“好吧,忍一忍,很快就到避难所了。”贝克特无奈的道。屡次听到有人提避难所,少年心中顿时燃起一股好奇的火焰,正要问就听到马车右边传来了许多脚步声。少年扭头就看到与有人举着火把朝着这边过来了,带头的长发男瞥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掉转车头!掉转车头!”只听长发男在黑暗中大喊,“前往744号避难所。”话刚落音,周围顿时嘈杂了起来,马车的声音,人的议论顿时交织在一起。少年看到到身旁的贝克特脸色变得惊恐了起来,他失声道:“怎么忽然改变目的地了?这来得及吗?天还有几个小时就亮了!”
白天不是更方便赶路吗?不待少年将心中的疑问吐出来,贝克特就冲下了马车,赶上火把的方向。不一会儿他就从黑暗中回来了,脸上惊恐更甚,身上还有泥屑,似乎摔了一跤。
“塌了,745号避难所坍塌了!”贝克特跳上马车急忙赶忙地从包裹里翻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少年想要凑过身去看地图,但是碍于小女孩在中间,只得做罢。他忽的就发现小女孩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看,于是也朝小女孩看去,她的小脸稚嫩而秀美,皮肤白皙却看不到丝毫的血色;只见这小女孩嘴唇微开,身子颤抖,胸口起伏不定,睁大着双眼凝视着他。少年微微心惊下意识就抬手摸住脸庞,然后扭头向身后看去,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忽然就听到一声颤抖的女声:“哥哥?”
“啊?”少年张嘴僵住了。
“哥哥?”小女孩又念叨一声,抖落包裹住头发的黑袍,她缓缓起身,露出暗金色的头发。就在少年愣神的功夫,小女孩就一股脑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顺势缠住了他的脖子,“哥哥真的是你!”
一旁的贝克特顿时吃了一惊,他被这神展开吓了一跳,飞快地放下了手中地图。刚才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兄妹?少年顿觉一个冰块钻进了怀里,正欲说话,忽地就感到头晕目眩,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少年才缓缓醒来,只听得耳边吵闹的车马声,天还没亮。呻吟了一声,少年感到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脖子似乎被身下的奇怪货物给硌到了,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回想到之前小女孩喊他哥哥,他顿时惊醒,随后朝右侧看去,只见小女孩抱着双腿坐在身旁,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她睁开了眼侧身向少年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少年惊愕地问:“你真是我的妹妹?”
小女孩露出歉意的神色,错开他的目光,道:“抱歉,我刚才没看清,认错人了。”她看起来面色红润了许多,之前脸上宛如镀了层寒冰一样,而现在像是完全融化了。少年扭了扭酥麻的脖子,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既不失望也不渴望,只是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真有这么巧的事呢。”一旁的贝克特笑道,少年看过去,此人虽然在笑,但是脸上的焦急却很明显。
“看来小妹你的哥哥与他长得很像。”贝克特指着少年说道。
“嗯。”小女孩裹紧了身上冬衣低声应道。
“这是好事,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想起一切了。我建议到了避难所你们去找同行的牧师看看吧,我猜你们是脑袋受到了打击,兴许一个治疗术就解决问题了。”贝克特又提到了牧师的事儿。
“不用了,谢谢。”小女孩应声拒绝,调转了话头,“请问这里是哪儿?”
“这里普兰特州的地盘,想起来些什么了吗?”贝克特凑过去问道,小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马车继续行驶,大约1个小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轮廓在视野尽头出现。
“前面就到魔物森林了。”贝克特向身后探望过去,脸上露出些许不安,“虽然说雷霆刺猬是攻击性极弱的魔物,但终究是魔物。”
“雷霆刺猬?”小女孩疑惑出声。
“嗯,一种雷属性的小魔物,地图上显示这种小魔物活跃在前面这个魔物森林;不过我没有见到过,瑞因州没有这种魔物。”说话的空当,车队已经进入了森林。
少年举目向魔物森林看去,浓厚的树木气息夹着泥土的尘味直扑他的鼻子。这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借着车头的灯光少年能够清晰的看到道路的痕迹。魔物森林,这魔物二字让他有点在意,可并没有看到也看不到什么魔物的踪迹,只见得这黑黝黝的树木轮廓,兴许这漆黑连绵的轮廓就是怪物庞大身躯的一部分;嘈杂的马车声更加凸显了森林的孤寂,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响,少年感到了一丝压抑。
“这个森林是保护区,通常是不走这里的,这条道已经荒废很多年了。但是这次事出紧急,不得不走近路,踏入魔物的栖息地可是很危险的。”贝克特神色凝重的说道。
车队的所有人都警惕地注视森林深处,氛围十分凝重。前方很快传来了惊呼声,少年当即向车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树林轮廓中亮起了紫色光点,成片成片的亮起,看上去像是怪物睁开了成百上千只眼,惹得车队的人都惊呼不已。
“不要慌!不要慌!这种小魔物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我们很安全!”有人骑着马在队伍中间来回喊,“穿过这个森林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避难所!”
“那应该就是雷霆刺猬了。”贝克特看上去更加紧张了,目光来回地从森林深处的紫光与天空之间游荡。少年也看向了夜空,不由得心生疑问:这群人为什么非要在天亮之前抵达避难所呢?难不成在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还有避难所是要避什么难呢?
“它们的数量很多,但我并没有感到恶意。”小女孩出神的遥望着森林深处的紫光,似乎眼神能看破黑暗,“它们似乎更害怕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