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帝国的统一,极大的促进了各种族之间的融合,原本生活在边荒蛮地的异族,也随着帝国的大一统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只不过人们对于这些与自己外表便有很大不同的异族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人是群居动物,而群居的条件是大家都有相同的地方。所谓融合只不过是在大的方面,至于细微之处仍然保存着大量的隔阂,所以绝大多数的异族人在由人类主导的社会中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尊重与接纳。
洛月很明白这一点。
从小就生活在歧视与排斥中的她,在面对夏季的时候表现的极为拘谨小心,甚至可以说是慌张。即使夏季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尽可能的和善温柔,但原本就瘦小的洛月却还是像个西瓜虫一般缩成了一团。
“本来还觉得你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和昨天晚上的气势汹汹完全不一样嘛。”
“不,那是因为……”
洛月想要解释,可话说到一半却又不得不把剩下的咽回肚子里。
夏季却没有在意。
她改变的原因夏季其实心里有数。大部分的人对于异族都没什么好感,在那种乱七八糟的氛围下长大的洛月,怎么可能会一个陌生人卸下防备呢。
现在这个蜷缩成一团小球,自卑而怯懦的女孩,或许才是洛月本来的样子吧。
“……,这个世道,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不打算对你的生存方式说三道四,也不打算跟你讲什么善恶对错的大道理。可,做这种事情终归不能长久啊。”
夏季看了一眼脑袋越来越低的洛月。说实话,他说的这些根本就没啥屁用。谁不知道是非对错?可是总有些时候,这个世道不允许我们分辨黑白。
就像夏季之前说的,跟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谈论道德情操是一件很不切实际的事情。说到底,夏季对于别人制定出来的道德标准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愿意遵从本心的活着。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夏季本身,与这个世道的格格不入。
可他依旧能够这样坚持下去,因为他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没有牵绊,所以随心所欲。
“……,丫头,告诉你个好消息。”
“哎?”
“你知道我是开事务所的吧。”
“嗯,来的时候听人家说了。”
“最近呢,咱公司的收益不错,我正考虑扩展一下规模。虽然现在咱公司只有这么一间阁楼,可不管怎么说咱这也大大小小的算是个社长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咱亲力亲为吧。”
“嗯……嘛,是这样。”
“所以呢,我打算新招个人,做我的秘书员工外加跑腿的。我觉得你就挺不错的,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吗?”
“哎?!恩人,打算招我做工吗?”
“嗯。”
夏季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他本来以为洛月会很开心的答应下来,然后对他歌功颂德,大拍马屁。
再然后呢,他就可以大手一挥,无比豪爽的带她去楼下虞歌的杂货铺里摸些零食开个欢迎派对……
可洛月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开心的样子。
倒不如说,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苦涩。
夏季看到了她眼角流下的泪滴,所以他没有出声挽留这个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便缓缓走出房门的女孩。
她说,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很是正当的理由,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在虞歌的身影重新回到夏季面前的时候,他双手抱着脑袋,幽幽的开口说道:
“我昨晚,去她住的地方转了一圈。”
“嗯。”
虞歌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默默的帮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将面前的茶杯注满热茶,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她和自己的母亲说,她现在在一家店里打工。虽然是谎话,但我可以感觉到,她是很向往能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的。”
“嗯。”
“可为什么她刚才的表情是那么悲伤呢?她可是连最基本的工资待遇都没问,就转身离开了啊。”
“你很好奇?”
“……,不,没什么好奇的。”
是啊,没什么好奇的。
他说过,自己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家伙,他只会在乎自己在乎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其他的人,即使对方有着无比悲惨的遭遇。
这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自顾尚且不暇何谈忧国忧民?
“真心话?”
“真心话。”
恶狠狠的瞪了意味深长的虞歌一眼,夏季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大口。
然后瞬间吐了出去。
“怎么这么烫?!”
“刚烧开的,能不烫吗。”
……………………………………
夏季晃晃悠悠的出门了。
说是去医院拿个烫伤药,可虞歌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做什么需要跟我打报告吗?只不过,别再欺负人了。”
“……,我从来不欺负人。”
我只是,去帮助被欺负的人罢了。
紧了紧腰畔那把跟随了自己上千个日夜的木刀,夏季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走出了家门。
只不过这次,他的身形比平常更加慵懒。
……………………………………
拐了几个弯之后,洛月走进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
无论表象有多么的繁华绚丽,其背后总有一些不见天日的阴暗地方。
而阴暗的地方,总会聚集一些邪恶污秽。
洛月重新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她很清楚,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被叫做人的,就比如说这些聚集在阴暗小巷子里,目光阴沉邪恶的盯着过路人的家伙。
如果身为女孩子的她不扮出一副肮脏丑陋的模样,那么她早就已经亲身体会到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子了。
所幸,她的装扮一直都很成功。
直到现在。
“大父在吗?我找他有事。”
“进去吧。”
大父的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这个凶恶残忍的光头喜欢别人叫他大父。
他经常把自己说成是大家的父亲,可这个所谓的父亲却只会利用大家做坏事谋取利益。或是引诱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从他这里借取高利贷,然后让无力偿还的家伙卖掉自己,自己的孩子。或是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们哄骗至此,教他们偷抢骗,做不好的便会被打成残废,沿街乞讨。
洛月是幸运的,她的手很灵巧,灵巧的可以用它来不劳而获,灵巧的可以让大父交口称赞。
她很感谢自己的这双手,因为它,她可以不用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而被卖给那些变态扭曲的家伙。还可以,用所剩无几的钱为自己身体不好的母亲买些药。
“是小罗子来了啊。”
大父很胖。
胖的人胃口也大,大父一天要吃好几顿饭,好像不管什么时候来见他,他都是在胡吃海塞,狼吞虎咽。
阴暗的屋子里,他身上的肥肉明晃晃的刺眼。
“大父,这是昨天的份。”
“好,好啊。不愧是我的儿子,手艺真不错。”
用油腻腻的肥手将洛月递来的钱袋子接过看了一眼之后,大父的大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骇人的笑容。
“你这双手,可真是太巧了啊。”
“大父,我娘欠你的钱,应该已经还清了,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哎呀小罗子,你放心吧,大父还会骗你不成?说放你离开就会放了你的。不过啊,你们欠的钱还没有还清呢,我算算……应该还有几万块的样子,所以你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什么?!大父,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欠你的钱就算加上利息,也不过才几万块,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
“哼!”
似乎是觉得洛月对自己的态度很有问题,大父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他冷笑的俯视着已经急火攻心的洛月,一双绿豆小眼里满是戏谑和残忍。
“你记得有个屁用,老子说还有多少就有多少。”
“你这个骗子,恶棍……”
“哎呀小罗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大父,大父可是把你当成了儿子呢,你这样说大父真的很伤心啊……”
啪。
清脆的声响之后,大父用手死死地捏住了洛月那浮现出一个清晰巴掌印的小脸,露出一口臭气熏天的大黄牙恶狠狠的狞笑道:
“你这家伙,脾气见长啊,再过几天是不是就要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了?本来还打算让你再给我赚几天钱的,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老老实实的跟老子混了啊。也行,正好最近有一个大老板找我想买一个奴隶,我看你就挺合适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个女孩,你觉得你那种拙劣的伪装能骗得过我?”
洛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伪装已经被看穿了,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几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从门外涌了进来,将原本就不算大的拉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这几个堵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洛月心头一阵冰冷。
而身后大父那狂妄残忍的笑声,更是让洛月深感绝望。
“你以为你能逃的出老子的手心?给我把她抓起来,别弄伤了,要不然我跟人家老板没法交代。”
“不不不……不好了大父,外面……”
可惜,门外涌进来的几个身影并没有听从大父的指挥,他们面色慌张的跑到大父面前,像是被恶人追赶的丧家之犬。
“外面?外面怎么了?”
嘭。
木制拉门被一个从外面抛进来的重物砸了个粉碎,伴随着那个摔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恶徒的惨叫,一道慵懒随性的声线响彻了整个房间。
“外面没什么事,就是有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废柴来踢踢场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