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她在船长室的角落中苏醒过来,陈旧木地板那潮湿而腐朽的气息即刻涌入口鼻,爱丽丝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看见一只体态肥硕的老鼠自面前窜动而过。
“停一下。”她轻声呼唤。
这世界无人倾听。
“喂!你要去哪儿?”爱丽丝坐正了身子,把用作保暖的麻绳放到一边。
只有孤独为伴。
老鼠回了下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紧接着便跑出了船长室,爱丽丝急忙起身跑到门边去看,它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难掩失落地低下头。
夜晚的湿咸的海风吹进船舱,渔船说不上平稳地行驶在这漫无边际的海面,远处仿佛有海妖在歌唱,它们成群结队地守在岸边,明月安静无言,那歌声并没有传说中的悠然婉转,只有简单的几个音阶,却透露着极致的惊悚,像是犬吠。
爱丽丝扶着船杆走上甲板,她拿出望远镜向岸边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随后便又折身而返回到了船舱。
没什么好看的,
既没有希望也不能让人绝望。
那只老鼠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跑了出来,此刻围绕在她的身边跟随上了她的脚步,至于它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见它能回来,爱丽丝十分高兴,不是晚饭有了着落而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伴,况且船上存放着的腊肉还足够多,尚且没有沦落到要以老鼠为食的地步。
她捏住老鼠的尾巴将它提到了面前,轻声说着:“精神总是会先于肉体死亡。”
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
爱丽丝也不知道,她不记得是在哪本刊物上看到这句话的了,只是此种情况刚好用来合适,于是她便说了出来。
总要说些什么才能正确认识到自己还清醒活着,而非在孤独中疯死过去。
况且新朋友喜欢听这句话,你看,它兴奋到倒立做仰卧起坐~
爱丽丝笑了起来,深蓝如同宝石般的美丽眼睛闪熠着光采。
……
……
如果漂流好比乘坐方舟去往远方的伊甸园,那里有的也只会是老鼠与蛇。
再吃过些腊肉后时间便已入夜,天空黑如浓墨,爱丽丝来到了甲板上静坐,面前放着一盏油灯,那火光在寒风中飘忽不定,好像下一刻便会熄灭,正如这艘破旧的渔船,谁也说不准它会在何时触礁随后沉入海底。
老鼠安安静静的趴伏在女人身边,它身上被栓了一根绳,绳的那头系在爱丽丝的脚踝上。
没错,它已经是命运随着主人心意掌控的宠物了。
爱丽丝养过很名贵的猫,但养老鼠还是头一次,不过她对这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很是在意,毕竟它是这船上除己之外唯一的活物,既然还活着那便不能放任它离去。
其实夜晚的天空并不好看,爱丽丝之所以每日晚间守在这里是因为她在寻找一双蓝色的眼睛,夜晚并不平静。
请珍惜安静的时光,让其静宜流淌,不要出声,注意呼吸的集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老鼠盯着油灯的光亮一动不动,像是警戒着什么,又好似装死一般。
爱丽丝在这期间会每隔上一段儿便站起身活动一下肢体,并看护好油灯保持它的一直明亮,这个时间通常是以默念200个阿拉伯数字为基准,但有时也会在数到150时便起身,她需要偶尔的打破自我规律以缓解内心里那不安的情绪。
相比于她老鼠则在这一点上要好很多,自被爱丽丝带到甲板上后它便从未移动过,或许动物不需要多余的调节是因为它们没有复杂的情绪,它只知道恐惧,并且深知恐惧,这便足够了。
时间来到凌晨,没有具体的时分,爱丽丝的天文很糟糕,因此并不能通过观测天相来推到出精确的时间,当然那也没什么必要。
就在她站起身提好油灯以为今日的守夜以过之时,她听到了歌声。
那是前面提到过海妖的歌声,隐秘而鬼祟的吠叫,伴随着瘆人的磨牙声在近处响起,恐惧与压迫感便如海潮一般自心底涌现。
爱丽丝刚有所松懈的神经徒然绷紧,眼瞳在一瞬间的收缩之后变得锋利,她从之前一直背靠着的木箱中摸出一杆猎枪,转身并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早已装填而好的子弹出膛,枪声过后一道形状扭曲的黑影应声倒下,那双幽冷的蓝色眼睛也在这黑暗之中熄灭。
然而爱丽丝没有感到放松,她知道对方并未彻底死去,她也知道那东西不会落单而行。
刚有些微亮的夜色中再度亮起了5、6双蓝色的眼睛,它们不知何时爬上了甲板,或四肢贴地而行,或双脚直立行走,一张张因扭曲而显得丑陋的人脸向下流淌着黑色的眼泪……倘若那东西真的可以称作眼泪的话,那便是这个时代的眼泪了。
“丧尸”,一个在影视文化以及网络小说中频繁出现甚至毫无新意的词汇,这正是它们的名字。
爱丽丝所看见的丧尸与那些作品中一看到就令人毛骨悚然的炮灰角色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走出了白纸、走出了荧幕,带着熟悉的蓝色眼睛满脸流淌着黑泪,摇摇晃晃地向她接近。
“我可不准备当谁的晚餐。”她轻声说着,用随身的匕首斩断了桅杆上的麻绳,那上面系着的船帆落了下来,铺天盖地就像一张网子,灰压压地将那些丧尸给盖住。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暂时限制住它们的活动,活人在变成丧尸后的智商并不高,就跟往小猫小狗头上扣一个纸盒子一样它们会蠢蠢的翻腾好半天,老天还算给人类留活路,至于怎么活下去……
自己琢磨吧!
“嘿!接好啦!妈妈的礼物!”她把油灯丢了过去。
那盏陪伴她无数个夜晚的油灯沿着甲板一路向前打滚儿,最后撞上丧尸的躯体停了下来,临的最近的那只丧尸趴在地上张着嘴,好奇地伸手去抓,也就是在这时,爱丽丝一枪打了过来,子弹准确无误地打爆了油灯,火焰沿着浸过油的麻绳熊熊燃烧,那些丧尸在其中蠕动、哀鸣,就像小时候烤过的虫子。
……
……
遥远的天边泛起一线鱼肚白宣告着黑夜的结束,沉寂的海面上一艘破旧渔船向上升起着黑烟,爱丽丝在将那些烧焦了的丧尸推下海面后又躺靠在了木箱旁,她逗弄着拴了绳的老鼠,深蓝色的眼睛好似在微笑:“女人总会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