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拿起的时候,一张小纸片缓缓从日记中间掉出。
我随手捡起。
是相片。
刚才被撕裂开来的相片,无头女人的头就在这里。
看面相,是个三四十岁的女性,只是额角鬓发有数根白丝,颇有些沧桑的意味,眼神却是十分温柔,让人看了心中砰然一动,不禁泪流。
泪水滴到相片上,然后落到地上。
这是无意识地情感发作。
我却从中感受到极大的不对劲。
这,不是,我!
心中一动,我翻开日记——
5月30日,天气晴。
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是我却买了这本日记,我觉得有必要开始记下一些事情,作为某些事情的开端。
不寻常的开端。
我做了一个梦。
冰面消融,远方不可视的地平线缓缓升高。
海洋生物爬上陆地。
它们有扭曲的身躯,它们有有形或无形的触手,它们有细小的口器,它们有强壮的生命力,它们甚至有模拟生物的能力。
我看到它们兵分多路。
它们从人的耳朵爬进去,钻入到大脑当中,占据了人类的身体。
它们侵占了地球。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古怪的梦,它清晰明了,就像以第三人称视角俯视世界,观察一切。
那不像是梦,倒像是预知。
这是神明给予的暗示?还是未成年少年的中二妄想?
我不敢去想。
我只能藏在心中。
…………
31日,天气暴雨。
我再次做了那个梦。
它更清晰了。
故事朝着我害怕的方向发展。
模拟宠物,模拟植被,钻入人类大脑操控模拟人类,混入在人群生物的它们忽然发起攻击。
不到一天的时间,地球上的人类自相残杀,毁灭殆尽。
宛如神话时代的诸神黄昏,末世降临!
如果说,这就是神明给予人类的暗示,我情愿人类联合起来解决它。
我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可是,母亲还没有回来。
两天了。
出差在外,是不是不应该打扰母亲呢?
如果这只是一个小孩儿的妄想,那真是相当搞笑啊!
真希望母亲可以尽快回来。
…………
1日。
梦很清晰。
梦中出现转机。
在残破的废墟之上,一束光从天而降,落到一个少年的手中。
运送来了命,谓之命运。
少年掌握了超自然能力。
我并不清楚那是怎样的能力。
但比起枪炮来说,那无疑具有更大的威力。
怪物们在惨叫,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哀嚎。
残破的地狱滚动,阴影逐渐扩散。废墟之上,阴暗之中,一个个矮小的身躯逐渐站起。
人类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却也有无形的阴影,更大的黑暗接近无限光芒的少年。
我把这个梦告诉了母亲。
因为母亲回来了。
……同日……
我以为母亲会把这个当做笑谈,或者是摸摸我的脑袋叫我不要做梦了。
母亲却很生气。
大发雷霆。
我从没有看过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被打了一巴掌,被骂。
一天天不学好,放假整天打游戏就算了,整天想些乱七乱八的东西。
为了证明那只是我的虚妄中二,母亲甚至打开电视,让我留意新闻频道,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什么末世,那什么鬼东西拟态人类!
诚然,电视上播报的东西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没有什么诡怪奇事,也没有哪个地区出现体温变化、有人咬人的生化事件。
或许,一切都只是我在做梦,我真的不能在做梦了。
或许,我应该加把劲儿好好读书。
(泪水晕开的字迹。)
可是,母亲,真的好奇怪。
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我也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表情。
妈妈。
为什么?
(泪水晕开的字迹。)
……同日……
我讨厌这个梦。
我看清了接近的阴影,那是个人。
而且,我看清了那个人。
那是母亲的模样。
缓缓靠近少年,她的手触及到少年的脖子。
然后,少年挥手一击,她的身躯分作两半,血如泉涌。
我醒了过来。
老天一定在给我开玩笑。
我一定是整天胡思乱想才会有这样的梦。
我走到客厅,母亲睡在床上,是那样安详而温柔。
我走到厕所,小了个便,今天可以睡着了。
…………
2日。
那一定是梦!
我不是怪物!
母亲才是!
她被怪物占据了身躯!
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混蛋!该死的怪物啊!
(脏乱的字迹,因用力被划烂的纸张。)
…………
4日。
母亲失踪了。
不管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
电视当中却开始出现奇怪的播报。
据专家说,近期有可能出现千年难遇的气候及地动变化,为避免大面积人员伤亡,政府要求某些地区的人类开始转到附近城市避难,有警察、医疗等组织协助转移治疗。在转移途中,也许会有一些身体检测,希望大家积极配合,不要找茬。
有人起初觉得这种新闻好笑,搞得好像生化危机似的。
我没有笑。
这些地区当中包括了我所在的城市,小镇。
我隐隐觉得我的梦或许是真的。
可是,我不能走,母亲还没有找到。
在这样的转移当中,我需要母亲的照顾,母亲也需要我的照顾。
我要找到母亲。
…………
6日。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转移地点呆了两天。
打电话问母亲的同事,得到的只是母亲回来后再也没有去公司;呆在转移点守望路过的人,询问母亲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好消息。
工作人员劝我跟随大部队撤离。
我没有同意。
…………
7日。
在了解到我的古怪之后。
一个侦探靠近我。
我知道他是侦探,因为他有着那种气质。
他并没有卑鄙地套话或者说多余的话。
他只是说:你等不来你的母亲。
我看着他:你说谎。
他却说:说谎的是你。因为你已经杀了你的母亲!
我愤怒地跳起来,踢他的腿。
他抓住我,脸上勃然变色:因为被说中而恼羞成怒?你给我清醒清醒。
他把我摔到地上,用军靴狠狠地踩住我,脸和地面摩擦,我感觉到疼痛,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取开了脚,蹲下来:我对你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可是我们还得继续活下去……活下去!
接着,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是一个侦探,平凡无奇的侦探,靠跟踪,偷拍三流明星的私生活变卖情报赚取生活费。
本来只是活得平平无奇的,无什特别。
但是常年的偷拍、跟踪等行径给了他细致的观察力。
他发现他妻子有些不对。
人还是那个人,行动似乎也相差不大,但总有隐隐不对的地方。
后面,在一次夜晚,激情之后,半夜醒来,他终于看到了妻子的真面目。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扭动着古怪的触手……想要杀了他!
侦探毕竟是侦探,心中早有芥蒂,怪物杀戮不成反遭残杀。
这是一个开头。
侦探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加入了组织,见到了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人类,听了几乎会毁灭他世界观的故事。
怪物……或许该换一个名字——海洋生物爬上陆地,模拟成各种人类熟知的生物,入侵地球,将要毁灭人类。专家将这种具备多种形态,可模拟生物体的新兴生物命名为「拟态」。那是新时代的敌人,新时代的怪物。
他说我或许是特别的。
做了那个梦,甚至发现了他们都没有发现的光。那个梦也许真的是预知梦,拯救人类的梦也说不定。
尽管犯下杀害母亲的罪孽,但是,人活着就必须背负什么东西。现在,应该以生者的身份活下去,连着死者的份一起活下去,不要继续沉沦。想想如果你母亲还在会说什么话?她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不。
我不信。
我没有,不可能!
他是胡说的。
我怎么可能……杀了母亲?
我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