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被吓到了？忽然露出一副痴呆的表情？”祁语说，眉头微微地皱起。
我摇头。
一个毒舌机器人的角色竟然也会有那种表情，而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性吗？
偶尔也会给自己堆一两个有趣的设定嘛。
“美少女心理医生？”
“？”祁语偏着头。
我说：“这是你第二次强调这个词了。我是救世主？”
祁语沉顿，她瞅了我一眼。
“现在的你，不是。”
“现在？”
“如果你无法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如果你不醒过来，你就不是。”
“哦~是嘛？所以说，我只要清醒地认识这个世界，去见识最为恐怖的真相就可以了吗？”
祁语不语。
“行吧。”我站了起来，望着外边骄阳无限的天气。
“只是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可能是救世主的我，或者说身为心理医生的你，没有什么超自然能力？”
“有。”祁语跟着站了起来。
“等等。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说说医生你的技能？”
祁语看了我一眼：“我的能力是未来视。”
“预知未来？在末世剧本下，那不是个很不错的能力嘛，不仅好用而且实用。”
说不定就是由于这位医生的存在，在宁一凡的日记本当中描述的梦境：那种人类不堪一击、完全崩坏的情况才没有出现。
只是这条推测正确，这位美少女医生的地位或许又该拔高许多。
而她作为我的心理医生，入梦唤醒我的设定又显得多了很多疑点。
我心中如此想到，口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一直以为预知是宁一凡的能力呢。日记本当中就写到了他的预知能力。”
“并不。”祁语盯着我，“你的能力是：梦境成真。”
“什么玩意儿？”
“化假想为真实。脑中想象的事物，可以化作真正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想什么就会有什么出现？”
“理论上是的。”
“包括拟态这种怪物？”
“……理论上是的。”
“按照你的说法……我觉得我有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说说看？”
“有一个少年，他有着梦境成真的超自然能力，在一次中二的妄想当中，他不自知地幻想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级怪物，他或许只是觉得有趣，或许也只是中二的妄想，他却不知道假想的东西却能化作现实，出现在他这个世界。而他却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那个梦只是一个预知未来的警示，警示他该做点什么，去拯救这个世界。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毁灭世界的真凶。”
说完我看着祁语。
祁语却没有什么特异的动作，那神色不变，如同无机质的器物，声音毫无波动道：“很有趣的想法，自导自演，鬼喊捉鬼的救世主。”
“你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啊，看来并不是了？”
“开动你被门夹过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它的可能性。”
“少年能化假想为真实，能力的程度与大小如何先不论，少年又不是神明，世界并不是他手中可以随意玩弄的造物，也不是他的脑内妄想。最为有力证据就是……如果少年是自导自演的救世主，美少女心理医生出现的时间、地点、目的就会变得相当奇怪。”
“没错。”祁语点头，“如果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妄想。如果，我真的想要拯救世界。我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你。”
我笑了：“可是你并没有。”
祁语继续点头：“我没有。”
“理由是杀死我并不能消除那些已经出现的东西，或者，妄想实在是太可笑了。你只是来唤醒我，让我认识自己到底是谁。”
“是。这是必要的。在你走错路的时候，给予正确的提示，那是必要的。”
“……如果你的表情能更温柔一些，刚才的话更圆滑一些，或许会有更高的分数哦？”
“谁的分数？你的？分数更高有什么好处？”
所以说……
我不禁扶额。
“医生你真的不够可爱，甚至不会读空气。”
“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我不会依附你，你也不会依附我，我只需要唤醒你，你只要回应我，事情就成了。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
好吧。
我叹息。
这个剧本和我想象中的剧本真是完全不一样。
即便是外界危险万分，即便是外界也是末世剧本，医生入我梦来唤醒我只是因为她是医生，而我是病人罢了，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说真的，受到打击了。
以陌生的身份面对陌生的世界，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或许是认识的人，结果只是冷冰冰的医患关系，真的是让人超级受打击。
对我的心情，身为心理医生的祁语却一点也不了解。
祁语说：“我认为继续下去只会是无聊的废话浪费时间，你可以出去见识世界了。”
“行吧。”颓废。
祁语歪脑袋：“社畜的表情？”
“那我应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
“期待、憧憬、忐忑、恐惧交加。”
“我早就想吐槽了，一个人怎么能表现出那么复杂的表情？”
“你可以想象一下……或许能成。”
“梦境成真的能力吗？”
祁语：点头，点头。
我试着幻想一下，没有成功。
“莫不是在骗我？”
“专注力，集中。闭上眼睛，黑色的虚空当中，一个玻璃杯缓缓浮现，设定长宽高，杯壁有着复杂的云纹、雪纹，一键生成，一键生成，集中。然后，睁开眼睛。”
随着祁语的声音，我闭上眼睛，跟着幻想，然后睁开眼睛。
轰隆一声，巨大的玻璃杯从空中落下，掉在地上。
“……和我想的形状有所区别。”祁语看着我。
“比起圆柱形，果然还是方形的更有意思不是吗？”
如我妄想的，那个玻璃杯，不……玻璃长槽出现在房间里，各种花纹与想象中达到了惊人的一致性。
“……一个不够验证？”
祁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皱眉。
“你十分怀疑。”
是的，我很怀疑，相当怀疑那是祁语创造的东西，而非由我的幻想所成。
所以，我不停地创造了好几个复杂的图形玻璃杯，让它们以固定的方式出现在刚才创造的方形的玻璃长槽当中。
“你很谨慎地在验证心中的想法。你是不是到现在也在怀疑我说过的话？”
祁语看出来了。
我没有否认，笑着对祁语说出了我一直在强调的理论。
在谁都不记得的陌生世界当中，出现的陌生人，谁都可以欺骗。尤其是这个世界当中还拥有神奇造物的超自然能力。我可以相信谁？
不管是日记本的描述，还是祁语的解释、推理，都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没有实感。
我既无法代入到日记本当中那个惶恐的少年，也无法代入到祁语所说陷于囹圄的救世主。
不知为何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不！是！他！们！
最令我中意的身份反倒是那个消失的大侦探。或者说，那个内心的声音一直都想让我成为大侦探，而不是其他人。
祁语深深吸了口气，她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手触摸到我的脸，轻柔的感觉就像是在小心抚摸情人的脸庞。
我身体有些发僵，完全不了解对方怎样了，怎么做出这样出格的动作。
祁语忽然说：“或许你是个比我想象中的更为胆小懦弱的可怜虫。困在小小的房间当中，坚信自己可笑的理念，永远也无法踏出第一步。我实在不明白，神明是以何种流程和方法选择世界悬于一人的身份。比起你来，我看起来更适合做世界的救世主……你这可怜虫到底是怎样活到现在呢？”
我打开了祁语的手。
我明白了，她并不是把我当做情人，而是把我当做可爱的素材。
“抱歉，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自己表现得像个珍贵的心理研究素材。”祁语道歉。
我听得出来，她并没有诚意。
“现在我才忽然觉得你或许真是心理医生。”我不由感觉到一丝恐惧，“我也忽然明白，这或许才是你来到我梦中的原因。”
——对于研究工作者来说，没有什么比珍贵的研究素材更重要的东西了。对于心理医生来说，也没有什么比拯救麻烦的精神病患更有挑战的事情。
祁语本人或许并不是什么温柔良善的美少女心理医生。
这份情感太过强烈，表现在脸上，祁语瞬间看穿了我。
“你在质疑我？或许我不像什么好人，但业务能力受到怀疑……看来我也不够成熟。既然之前所做的一切也无法得到你的信任……”祁语转而道，“至少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没错。”
如果连自己也不相信，那也没有谁可以相信了。
祁语沉顿了一下，点头：“很好。那么，我会迅速证明我的信任力。”
“医生迫切需要得到验证？”
“业务能力高过一切。”祁语却相当认真，“可以告诉我刚才你试验出来的结论了。”
“结论？玻璃槽是由我创造的，而不是由医生设定的模样。”
“所以，梦境成真，无中生有的能力是你的。”祁语总结。
“看起来是。”我点头。
“看起来？”
“如果医生拥有能看穿人心的能力，那就不一定了。”我说出心中猜想。
祁语自然是聪明人。
“……我预先知道你设定的模样，按照你想象中的模样创造事物吗？”
“医生已经向我演示过能看穿我心中的想法。不是吗？”
在表示自己的的身份前，接二连三对上我心中的想法。不排除祁语本身便拥有能看穿人心的能力。如果她真有这份能力，再加上创造物品，无中生有的能力为什么就不能是她的？
祁语听到我的推测，脸上的表情微微波动：“很好，不错的推理。目前的你总算有一分队员的气势。怀疑、假设，推理、证明，这过程果然才是让人迅速成长的催化剂。说回正题——”
“我的确说过我能看穿，但我并没有说过我能看穿人心。通过未来视，我自然能知道你下一句话将会说什么，也知道你接下来的表达。能对上你心中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毛病。”
“第二。超自然能力，异能，被人广泛认知的不属于人类所有的能力，这种能力仅仅一个已经足以震惊世人，改变命运，更何况是两个，三个？一人，仅有一个，绝不重叠。”
“但也无法证明。”
“的确，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全部，都无法明确地证明！足以获取的情报太少，能可证明的东西太少。我提议过，我们应该出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真相。认识世界之后，才能真正认识自我。”
祁语的表情平淡，然而，语气中却表现出某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随着她话语落下。
我注意到阳光渐渐剥离消失，无尽的乌云开始堆积。
暴雨的天气又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