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语说过的话的确无法证明真假。
比如这世界的真实性，比如她提出的理论。
然而，对于祁语此时说的话，我还是很相信的。
“我知道你会信我。”祁语丝毫不惊。
注意到她靠近我，我往后躲了几步。
“你躲什么？”
“我可不想再被掌掴。”
“我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在脑内妄想的十八禁场面，因为我说出来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祁语站住。面色虽然不动，眼神内里的感情却很好懂。
“不过这更让我相信你是未来视而不是读取心思，不是很好？”
“很好。”祁语点头，“你的试探很好。只要我能回答，你有任何疑问，我都回答。”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走，出去。”
她率先朝屋外走去。
步子很快，似乎不再想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
我心中微笑。
毒舌美少女心理医生？哈！祁语这位小姑娘似乎很有意思嘛。
事实上，从刚才的试探当中，我还得出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小点：梦境成真尽管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无中生有、化虚假为现实，却不一定可以扭曲人心，改变现实。如果我的能力真能创造毁灭世界的拟态怪物，祁语与我的关系说不定也会在刚才按照妄想走向进入十八禁。
不过或许那也与我的专心程度、集中力相关。
但如她所说，只呆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不走出去看看世界，什么也无法证明。
我关上窗子，确认各个电器是关闭的状态，跟着她走了出去。
“……”祁语望着我，“还打算回来？”
“醒来的地方，不被拟态侵占的地方，作为根据地不是再好不过？”
“过度在意的地方，长久不愿离开，踏出脚步，或许是你的牢房也说不定。”
我笑了：“可我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
“……对。”
“所以，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也许得问你自己。”祁语淡淡说道，踏开脚步，走下楼道。
我心中仍是微笑，跟着上前。
外界的光已经被乌云挤压吞没，只剩下呜咽的风声，灰色的黑暗，阴冷的感觉。
被那股寒冷侵袭，我不自觉打了个斗，收起了心思：“又会是一场大暴雨啊。”
祁语望天：“看样子是。”
我觉得吧——“这样的天气似乎并不适合散步？”
祁语冷声道：“阳光底下可是没有新鲜事的。”
“也就是说真相隐藏在黑暗与雨水之中？”
祁语依旧望天。
我跟随看去，雨开始滴落，开始一点一点，后来如豆大，不断线，变得沉重而冰冷。
祁语忽然走出楼道，踏入雨中。
“如果你还是坚持在那狭小的屋子当中据守，我并不会觉得你很可怜很可笑。”
“……怕不是比可怜还要让人觉得可怜的词语。”看着祁语清淡的表情，我有些无语。
脑中妄想。黄色和花哨的雨衣分别出现在我与祁语的身上。
我踏上脚步，跟上了她。
“总不能当落汤**？我看你又开始发抖。”
“我没有。”祁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与我身上的装备，“如果这不是试探的话……你的爱好，我实在不敢苟同。”
“看来在做事之前我应该问一下你的感受？我原以为，你不偏爱任何一种颜色。”我耸肩。
“白色最好。”
“？纯洁的白色？”
“为什么一副吃惊的表情？”
看祁语神色冷漠。
我摇手，让她身上的雨衣变成了纯白：“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谨慎为好，我可不想被雨淋。”
祁语垂眼，伸出手，少女娇小的身影在磅礴的雨中忽然变得极为渺小。
但即便如此，那沙哑的声音在雨中仍如期传来：“事实上，这雨，只会如枪林弹雨般沉重，只会似茫茫深海般冰冷，并不能杀人害人。”
我感受到大雨的滂沱，穿着雨衣也感觉到了冰冷。
“但对于拟态那样的怪物来说肯定还有其他的特性吧？”
“你好像掌握了几条情报？”
“有兴趣听吗？”
“如果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话……”
我正打算说出我曾经观察到我六条情报。
祁语忽然止住脚步。
“原来你也不止是个胆小鬼。6个情报，这就是你印象中的拟态？”
看来预见未来的人已经看到了未来。
“我说过，我并不胆小。”我骄傲地挺胸。
“室内观望，隔岸观火？”祁语望着我。
“这叫谨慎！大侦探的事情能叫隔岸观火吗？”我纠正道，“既然你看到了我的情报，尊贵的美少女心理医生有什么见解呢？”
“片面，却无法说错。”
“嗯？这算是称赞吗？”
祁语转头：“你认为是称赞吗？”
“好吧。我倒是认为可以获得及格以上的分数呢。实在可惜。不能让医生欣慰了。”
“……我忽然发现，你的话开始变得多起来了，嬉皮笑脸，不再正经。”
“毕竟我已经不是大侦探的身份了。”
“也不是惊惶的少年。”
“精神病患本来就很难理解不是吗？说不定，我已经形成了分裂的第三人格。”
“……很好。”祁语却笑了，那种见猎心喜的笑意。
我忽然觉得不快。
“你开始信我了，你也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
“嗯，是啊是啊，这就是医生的价值？世界上真有那种见到病人反而高兴的无良医生吗？美少女医生那么高兴的吗？身体又开始发抖了哦。”
“你不是又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祁语皱眉。
“没有哦。”我否认，“相反，帮助病人突破困境，想到这样开心的事情而无法止住兴奋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我觉得这样为病人着想的医生很高尚哦？”
“……”祁语保持了沉默。
即便是她那种性格，也会因为别人的彩虹屁而变得沉默。
看来，心理医生果然是无法看穿人的内心呢。
对于别人的心思、心事完全不知情。
“总觉得好像被你歪楼了。”过了一会儿，祁语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那就说回正题好了。”我立刻提议。
“？……走向不是很对。”
“不是吧，完全是按照你的想法来的？我们在雨中散步，在雨中谈话，这新世界的雨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已经了解到这点。”
“不，刚才我们似乎在谈情报的问题。”
“上面那句话不是情报？片面了？请证明一二。”
“这雨，比你想象中的更复杂。”
“诶？”我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以为是拟态伴随着暴雨出现。”
“难道不是吗？”
“不。你忘了。强大的存在身边总会存在怪异的现象。而细小则会攀附强大，在强大之下生存，觅食，成长。”
【情报更新：强大的拟态会带来天气异变，表现为暴雨，暴雨之中，弱小的拟态则会高歌猛进，快速成长。】
“那与之相对的烈日呢？难道是如同我们这样的超自然能力者带来的异象？”
“你很有想法。烈日，高阳，是神明对人类最后的仁慈。虽然不明白阳光当中到底含有何种有用的物质，但它们对于弱小的拟态的确有杀灭作用，仅有少数人可以创造出与天气相似的艳阳。”
哦！
我可是惊了。
感觉剧本形式又变了。
这是什么神魔相对的剧本吗？
“如果只是烈阳天气，核弹的威力，人造恒星不是能做到一致的现象，很轻松就能杀灭拟态？”
祁语忽然沉默。
“……”
莫非人类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可能，说什么我也不信。
以人类的智慧、实力，早该有人想到这个方法的。
祁语抬着头。
雨水从天而降，只消半秒，她就会满脸惊湿。
可是，雨水却在碰到她之前消散。
既不是蒸发，也不是避开。
就像是被不明的黑洞吸附，完全消失。
祁语清淡道：“雨说到底不过是汽化的水滴沉降，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照理来说，怎么会令拟态这种怪物生长？又怎么会在烈日之下迅速消散？甚至，在我们强大的意念下，避开，消散。”
随着祁语的动作，我分明看到雨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样避开跳开，滚落在地。
“随着拟态产生……它们更像是附着某种特殊的物质，只有遇上相反的反物质才会消失。”
“人造的恒星也不行？”
“不行。”
“必须是太阳？”
“或者人类之光，人间的太阳。”
“……相对拟态来说也是物质与反物质的相对？”
“是。辐射，核弹，反而会加剧拟态的变化。不知为什么，包含热血的刀刃、热泪的子弹反而能对它们造成重伤。”
“……听起来，精神竟然比物质更为强大可怖。”
“很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是不是？”
我点头。
“可这样的世界才是我们的世界，存在即为真实。逝去的人是为了未来无悔赴死，他们的价值我们必定铭记，这也是我们每个人必须要传给下一代人的东西。”
祁语缓缓说出并不长的一句。
我听得出来，她那无机质的声音波动。
不管她是毒舌的少女，还是见猎心喜的心理医生，一个种群的赞歌，即便是她那样淡漠的人也会动容。
她望着我。
眼神不知为何开始波动，那并不包含任何情爱的颜色，那是无限的憧憬与期待。
映入她眼睛中的我，此时又是怎样的模样？
大雨之中，我看得清楚她的脸，她的眼神，却看不清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