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不提,饭后——
祁语与我坐在小桌子之前。
天气仍是炙热烈阳,强烈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投射到房间之内,气温不低,让人颇感一丝烦躁。
而后,气候却像突然变化。
乌云不住堆积,光线逐渐被挤压吞没。
寒气开始攀升。
祁语似是觉得冷,不自主地打了个颤。发现我在看她,她示意我:“我认为你可以开始了。”
我点头,并不多说,闭上眼睛,开始幻想。
紧接着。
砰,轰隆,卡擦擦。
天空中,无数的礼炮齐响轰鸣,艳丽的色彩在乌云中闪烁变化,几乎把灰色的黑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在那各色的光辉中,硕大的字体在天空闪现:“我就在这里。”
当焰火落下,又是一声声轰鸣,光辉的字体浮现。
整个过程一直持续着,直到暴雨来临,沉重而冰冷的暴雨让可见度消失,盖过礼炮的声音。
算算时间,从黑暗降临到暴雨来临,总共也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只要是还有意识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到那盛大的礼炮声,看到艳丽的信息——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整个世界真是我的一个梦,所有的事物都是我内心世界的映射,至少,从安全方面上来讲,是有一定保障的;在安全得到确保的基础情况下,只要能够看清整个世界的组成,为什么非得我自己出去探索?靠强烈的信息引来一切的要素不也可以得到相同的结果?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看到这个信息的人,或者说拟态,等待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而在这之前,有必要再收集核对一下基本的信息,预想接下来的方案。
所幸无聊。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医生有兴趣重新整理一下情报?”
祁语看着我,淡定地喝了口茶:“我本以为你会让我剧透接下来会是谁来。”
我耸了耸肩:“该来的人始终会来,不来的人,说了也没用。我没必要知道目前我不该知道的事情。比起未来,我觉得搞清楚过去更为重要。”
祁语看着我,点头,眼里竟似有些羡慕:“很好。撇去不够绅士、自甘堕落、陷于困境,目前你表现得真的很好。”
我苦笑:“这不像是夸奖人的话啊。”
“不谈废话。你收集的6个情报,简言概括:1)气候可分为暴雨与高阳气候;2)天气变化没有明显规律性;3)暴雨带来拟态、拟态有明确指向性、拟态个性凶狠;4)高阳烈日有一定程度杀灭拟态的作用;5)小镇鲜有人迹,却仍有活下来的人,似乎有一定指向;6)拟态不会攻击根据地,推断拟态恐惧或者对宁一凡视而不见。”
“不过从刚才的经历,我已经知道了,6条情报中的3有问题——拟态会带来暴雨,暴雨是拟态的帮凶。”
祁语放下茶杯:“是,其实不止3有问题。如果你没有自作主张,我会向你证明,情报6也是。”
我想了一下,明白了祁语的意思:“如果我们继续呆在暴雨之中,拟态会出现在我们身前。怪不得医生做出了应对的姿势,原来不止是对暴雨哦?”
祁语:点头,点头。
“也就是说……”接下想下去,我一惊,我想到了情报6出错所带来的问题。
祁语仍在点头:“没错。拟态会攻击根据地,拟态并不恐惧你。其实,你已经看过证据了。”
我想到了祁语出现之前的场景。
细小的拟态组成的不可名状之物,那怪异的触手组合,那些黑色的攀爬怪物。
它们碾碎了花园,打破了墙壁,让大地震颤,单单吼叫就让我耳膜破碎,差点心跳骤停。
它们的确没有怕我。
只是相隔的时间太过久远,从睡下到醒来,我也一直没有碰上拟态,我居然忘记了!
祁语继续道:“当你不再逃避,准备面对,期待与他们见面之时,首先回应的,必定是它们。”
似乎是为了印证祁语那番话没有出错。
吼叫声?抑或是尖叫声?不属于人类的声音震动耳膜。
暴雨当中,除开沉重的雨声,传来了叽里咕噜犹如成千上万的人混合在一起发声吼叫的声音。
我探头望去。
黑色长条的怪物,绵延数十米,如同一条巨大无比的海参出现在楼下。但若说它是海参,它又像古老阴森的山洞遍布坑洞,无数细小的蛇形生物从那些坑洞中爬进爬出,扭曲蜿蜒,在硕大活着的山洞中欢呼跃动,给人带来生理上极大的不适。似乎感应到有人在观察它,那些蛇形生物们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大楼。
灰色的雨中,黑色的怪物们如同没有肢体的人类直起身体,望向了我,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呜呜呜声。
我只觉得浑身一僵。
这种场景未免太过渗人。
尤其是那些蛇形生物穿梭在雨水之中,迅速游曳,朝着大楼爬上来,我瞬间想起了古老的虿盆酷刑。
“喂……”我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怎么,害怕了?”祁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望着那些攀爬而上的蛇形生物脸色竟一丝也没有变化。
“这不只是害怕,感觉好恶心啊……喂,那群东西能不能交流的啊,医生不想想办法吗,等会儿被那群东西缠着的话……”
不行,不能想,一想到被那粘腻湿滑的东西缠住,甚至被那东西钻到口中……咦!我忽然觉得整个人快要窒息了。
祁语一手放在我的肩上,她的人甚至靠在我的耳边:“不用担心,只要你深刻地相信这就是你的世界,在你无中生有的能力之下,发挥本能,没有什么东西能可抵抗的。”
轻柔的音调,沙哑的声音是那样亲近轻柔,以至于我只听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那些呜咽不停的怪物声。
难道这才是心理医生真正的实力吗?
浑身的僵硬化作另外一种僵硬。
“集中,专注。你的神力是世界最强。更何况,人类的热情与温度,照样可以灼烧它们,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怜的孩子。”
在祁语的温声细语之中,我逐渐稳定了心思。
说实话,幻想化为真实,确实是一种耍赖的能力。
我不需要明白它的原理,也不需要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形成的,只要幻想,世界就会构成。
当我无比集中地遐想存在着一种虚空之盒,能够划定空间的界限,让无形的细线框定既存的事物,被这东西困在,不管是什么东西也无法冲破。
——一个「结界」组成了。
看着数之不尽的蛇形怪物被框在一个个透明的玻璃槽中无法前进,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这就是生存的本能。属于内心最深刻的印记,不管怎样也无法忘却。你只会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强大。”祁语对我的能力表示了慷慨的赞叹,放开了肩上的手。
我松了口气:“好吧,我明白这是一种不错的能力了。但是一直维持这种东西需要极强的专注力,说实话,我有点快不行了。医生有没有应付场面的好办法?”
维持想象的强度、广度与持久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要稍稍的分神,我就看到有玻璃槽消失,蛇形怪物脱困而出,而为了困住那些脱困的怪物我又得加强想象,难免厚此薄彼,捉襟见肘……尤其是当怪物们在玻璃槽中冲撞,吼叫,不属于人类的躁动声增加心情的烦躁,让维持合适的幻想强度又难了几分。
祁语看了看我,望向底下:“你看它们毫不讲理的动作,应该知道,它们是无法沟通的。”
“我知道。”
“或者说,在你的心目中,他们是很难沟通的。”
“多加了一句话?是限定条件。在内心世界的映射……他们代表什么?”
“我认为你可以从更新的情报3中推断。”
——拟态带来暴雨,暴雨是拟态的帮凶或者说有可能就是拟态的一部分——可以改造人类的精神与体质,把人变成不似人的人或者怪物?
我明白了。
“一部分的拟态可能是被拟态同化的人类。”
“没错。事实上,拟态并不惧怕谁,也不存在不攻击的对象,你的情报3并没有错,它们个性好战、凶恶,拥有无尽吞食人类的欲望,填也填不满。但同时,它们当中也有一部分是憧憬、崇敬继而臣服于拟态,变成拟态的人类。”
“他们不能变回来吗?”
当我说完之后,祁语不再望着底下,转过头来,目光灼灼:“你觉得他们可怜吗?你……想要救他们?”
“我没有不可一世到不了解任何情况就叫嚣自己要救什么东西。”我坦诚直言,“我只是忽然觉得,如果我曾经作为某个小队的队员,又被医生认作救世主,成为现在这样失忆的状态,症结之一或许就在这里,淋漓的真相可能是:身为救世主不管情况杀了变成拟态的人类,或许会有另外的情况比如没有救下变成拟态的同伴的那份愧疚。”
祁语沉默了一下,接着道:“你很有想法,真的,寻常说一句,说不出的自动补足。我逐渐能理解那份传言了。”
传言?听起来医生与我并不是一个团队……从她与我并不亲密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来,我们以前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梦中世界我偏偏幻想了这样一个人出来帮我?或者说,医生只是因为任务来唤醒我的人吗?
“没有否认我的话?”我注意到祁语的态度。
“一个人的精神内核是不会骗人的。你想要证明,接下来就是。”祁语道,“——你将有两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