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指着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四个人。
“这只是最基础的战力。可是对付他们，你表现得就已经颇为吃力了。”
我沉默着。
大叔继续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能凭空造物、改变现实，但你从设想到构造到创造到最后的具现化，整个过程实在太慢了，如果行动比想象、构成、创造还要快，你恐怕来不及创造就被击杀。虽然以你拟态也杀不死的身躯不一定会死……但以现在这样的实力，想要找到失去的记忆，肯定很不容易。”
“简而言之就是……大叔觉得我拖后腿。”我明白了大叔的说法。
大叔摇头：“不，其实，我想说的是……并不是这样吧？”
大叔指着我说：“你不用再测试我了。”
“测试……又是这个词儿，大叔在说什么傻话？”我皱着眉头。
大叔嘿地一笑：“还在装傻吗？虽然你能骗过司空如，但是，对我使用这种招数是没用的哦，小鬼头。”
我直觉地感受到对面的大叔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存在发生了改变。
人还是之前的模样，气质却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
如同深海般不可捉摸，透着癫狂的气息，却又充满了理性，如同正义的法官。陌生而矛盾的气息。
“你……是谁？”我的眉头越发紧缩。
什么东西在无意间打破了计划。
大叔轻声一笑，收敛了那令人不安的气息，“不用摆出那副神色，也不要忽然间那么认真地想要杀人。你可以叫我司空甲。”
“司空甲？……”
是意外还是巧合？这名字。
“你是大叔其他的人格？”我往可能的方向推测。
大叔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对我投来赞叹的眼光，“不错的想象力和判断力！其实你那小脑袋能转得很快嘛，为什么刚才装得无法发挥能力的模样？”
“我没有装。”我否认了大叔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回想记忆的冲击，精神始终无法集中，更别谈构造创造，我的能力派不上用场。”
“是吗？”大叔很怀疑。
我已经直觉地感受到了那怀疑。
“大叔在质疑我。”
“这不是质疑，我知道你在说谎。”大叔说。
“鬼扯。”我说。
“你还想要测试吗？你骗不到我的。现在的我，除开身体强化的超能力，还拥有额外的两个能力：直觉探知、心声传递。我已经直觉地探知到，你在说谎。你的能力不是那种程度的东西。”
“直觉探知？心声传递？”
我内心震动。
一个人不止拥有一个能力？
我的记忆里又传来了声音——超自然能力，一人只有一个。
“大的限制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仿佛看穿了我的震动，大叔对着我，明明他没有开口说话，声音却传到了大脑深处，“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因为某些意外，因为某些可能，生前无法发挥的能力，在自己身上无法发挥的能力，在死后、在别人身上却能起到作用。司空如正是从这些偶然和意外当中得到了大哥的能力、爱人的能力，也从而创造了我。”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回响。
这就是心声传递吗？
不靠声音的震动，不靠语言的转化，直接以信息的方式输送到大脑深处，与其说是心声传递，不如说是念力传话！
在大叔如此这般的演示之下，我也总算是接受了，眼前站着的人真的不是司空如。
司空甲，这个另外的人格，本不应该出现的人，单就超能力来讲是个比司空如大叔更为可靠的搭档。
“本来我是不该出现的，可我偏偏又出现了。这就证明，你一定对司空如做了什么，刺激了他，让他恐惧、让他逃避，让他不得不拉出我，替他承受。”
“听大叔的语气，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大叔摇头：“如果有意见，我和你总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在理。”
“事实上，我很感谢你。”
“让身为衍生人格的你再度出现？”
“一般说来，我的出现都是为了承担司空如无法承受的伤痛，不愿意面对的处境。不管是对我而言，还是对司空如而言，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情况。”
“抱歉。”
“抱歉也不用啦。我知道的，就算司空如没有说他的过去，我猜你一定看穿了他的想法。或许他是个胆小怯懦、精神怪异的人，会因为短短两句话就打消信念，沉浸在过去的阴影当中，还差点能力反噬，害死自己。但是你肯定也感受到了，像司空如这样胆小怯懦，会因为害怕成为拖累不敢和别人一同前进的人……在别人表现出弱点、不堪的时候，会因为想要扶持别人，帮助别人站起来而重新找回自信，发挥自己最强大的一面，变成可靠的力量。面对三天王的拟态是，面对无法恢复能力的你也是，就算是以自己的死，来促使别人重新站起来，他也愿意付出。虽然还有更好的方法，但他的脑子里能想到最方面快捷的就是那个了。那并不只是因为他有想补偿的东西，而是他觉得那就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你才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你才装成无法使用能力的模样。”
“其实，真正的你，想象力比光还要快；就算我刚才不动手，你也能瞬间创造出无法击穿的盔甲和护盾拦住子弹……你的示弱，都是在测试司空如，都是为了能让他站在你的前方，引导他能成为强势的一方，让他找回自信，抚平过去的阴影。”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为司空如做出的行动。”
“……”我沉默着。
并非不好意思。
老实说，我的确有那样的想法。
在一个团队当中，战力不均衡，总有人强总有人弱。像大叔那样的人就是别人表现得强势他就会示弱的一方；反而言之，当没有人愿意去做，没有人能做，他就会成为唯一的选项。
我意料不到的是，大叔的阴影比起我想的更为深重。深重到需要其他人来承担。
这不是已经搞砸了吗？
这个承担者却没有怪罪我，反而感谢我。
以救世主般的宽广宽恕别人……
不止是司空如本身，大叔性格衍生出来的人格也是一个天真纯善，相信他人发自内心深处善良与真心的人吗。
一时之间，我不禁觉得，比起我这个认定的救世主，大叔其实更有成为救世主的潜质。
…………
大叔顿了一下。
我的脑海当中忽然又传来了心声。
是大叔的声音。
除开证明他拥有这额外的能力，他再度用这能力和我对话，是有什么不能让旁人听到的信息？
我提起精神。
“但是你用错方法了。”他抱怨。
我抬头望着大叔。
“如果你早知道司空如的过去，知道他心理阴影的程度，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虽然你已经很温柔了，但是还不够。”
我默然。
“司空甲……原来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当然啦。司空甲是司空如的黑暗，是他的保护型人格，他不能做的、做不到的，自然由我来！既然我已经出来了，你也不需要再测试，再示弱。”
“……”
“所以……你是不是和我坦诚布公……”
“？”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你这么问？”
“司空如并没有讲过他的过去，照理来说你不应知道他的阴影，你怎么能断言他在补偿过失地赎罪，你怎么知道他无法给人幸福，只能给人绝望？这些字眼、重要的信息能导致他内心崩溃，你是从何得知？你又怎能断定，把他拖入绝望之后，看到你倒下、示弱，就能重新唤回他的信心？不要说靠你的直觉，也不要说只是偶然的运气，我知道你不是靠的那些玩意儿。你有更深层次的，即便是我不言语，你也能明白的方法。你一定捕捉了我的过去。你想起了失去的记忆，是记忆当中预言少女给你讲了我的存在和过去？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
“虽然我不知道大叔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很肯定地说，我的脑海中预言少女并没有告诉我与你相关的信息。”我回答，“只是根据我脑中残片的回响，我只知道司空甲这个人不是你。”
“司空甲另有其人——他是一个侦探。”
“侦探……”大叔的眼中放光。
“一个失去爱人，加入超能防卫队组织的大侦探。”我说。
“那就是我。”大叔说。
“不。”我否认了大叔的说法，“那不是你。你只是认为那是你。那只是你被创造出来的原因。”
大叔投来怀疑的目光：“你到底知道多少？你能捕捉到别人的过去吗？”
“不……我说过了”，我又否认了大叔，“这只是残片的回响，脑海中留存的片段。”
“和你过去的记忆有关是吧？细细道来吧。”大叔说。
“虽然我也很想与大叔说说过去，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停止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大叔也感觉到了那股针扎般的杀意吧。
他眉头一皱，转过头，望着看不透的墙壁，仿佛那里有狙击手在似的。
而就在下一秒。
子弹真的穿墙而过。
如果不是大叔推了我一下，我差点又被打中。
“不怕死的疯子，真是烦人。”大叔对着我道，“既然现在是司空甲，你觉得继续示弱、装傻还有必要吗？我可没有拼死也要护你周全的想法。如果不想自寻死路，你也动手。”
“大叔认真的吗？”我问。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吗？我没工夫照顾连自己也顾不上的蠢货。”
强弱易势。
大叔真正充当了强势的一方就不再守护弱者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
“我……！”大叔猛然叫道，朝着我飞扑，“日！”
——有危险的时候，身体早就动了起来，这或许就是他曾经说过的身体比想法还要先行动的本能吧。
我想他肯定也如同我一样感受到了外面的情形。
1个狙击手，3个火力手，10只无人机。
这种战力单单只是杀两个人是绝对轻松简单了。
墙壁轰然破裂，墙皮被四处飞射，枪林弹雨，临头而来。
更不要说……他们有超能力者。
轰隆的声音。
蘑菇的形状在地上绽放。
整个地面好似被掀起来一般。
烈焰升空，照亮了细雨之上乌黑的天空。
高温蒸发了所有的东西，什么也不再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