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欢这番威胁吓不到任何人,若害怕威胁就说明那人还有对生的期盼,反观褚亮罗佩二人,则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褚亮高兴得快要疯掉了,就差对曹侯爷行三跪九叩之礼,只说若能取石然狗命,哪怕是将他送去做鸭都在所不惜。
罗佩不好像他一样做出离经叛道的承诺,只是说以后这条命定为曹叔所用,但凡有些脏活累活甘献犬马之劳。
曹欢是想杀了这二人后快,后又仔细权衡,觉得这俩少年比很多小子识抬举,道心解冻后也没有出手伤人。
主要还是三人目的一致,一老两少,一尊梦海老怪物一位神渊巅峰一个凡人,多么离奇的组合,便这么定下了。
曹欢让罗佩取出那颗蓝龙自白剂,他好分析一下此药到底是否如同传说中一样神奇,此刻蓝色药丸便凝于半空。
数条微小蓝龙围着药丸飞舞,栩栩如生,异常活泼,一幕幕世间万物绮丽风情,人文地理,皆在丹丸表面浮现。
那几条小蓝龙便如同贪婪的索取者一般,不时擦过丹丸表面去掠食,过后变得疯狂无比,与同类厮杀开来。
“不错,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蓝龙自白剂……”曹欢神情肃穆道。
若说他是个为老不尊的,那确实不假。
可若说起武道,曹欢还是在场三人中最有资格评价这颗蓝龙自白剂的。
罗佩从他话里听出一些信心不足,便问:“曹叔,这蓝龙自白剂可否让石然道出心中所想,行为愈发疯癫,难以自控?”
“可以。”
曹欢捋着他那一撮黑森森的山羊胡,仙国男子以髯为美,所以无论青年男子亦或是老者,都以一副长髯为荣。
“那还愣着干嘛,我已经等不及去看那石然丑态百出,在那蓝枫房里当着诸多贵宾的面,将人丢尽了!”褚亮狞笑着说。
“但想让他死的话,这颗蓝龙自白剂不够,此子不死,我心难安。”
曹欢说着,又将一副阴翳的脸,转向褚亮罗佩二人。
“若他不死,你们所想象的好事,不一定会发生。”
曹欢收回手掌,那颗蓝龙自白剂散掉光芒,兀自浮现着,显得势单力薄。
褚亮第一个不服,站出来道:“曹大人,我们刚才还同仇敌忾的说了那么许多,您可不能撒手不管,石然不死,如何可以?!”
死,让石然死,这个字罗佩想象再三,都没有得到一个很确定的答案,他希望石然死吗?恐怕不是,只是希望干掉他吧。
如果说他死了,小米会难过得发疯吧?可若是他不死呢,小米可能会厌恶真实的他,也可能不会,那么蓝龙自白剂便没意义了。
罗佩想到自己失去全部重量,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时候,那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搀扶起来,绝不是为了羞辱他或是装个样子。
石然那个家伙,确实有着老好人的一面,有种伤害了别人,又不想让那人难堪的伪善一面,对,这对罗佩而言,正是伪善。
可伪善,也是一种善。
这种善,罗佩在寡廉鲜耻的今时今日,都很难在金光宗里看到。
那里的人,就连伪善都很难做到。
若往前回忆,在他毫无乐趣,充满了苦逼记忆的儿时生涯,就更没有见过一个对他行伪善的人,哪怕母上大人都没有。
她总是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这个和神侍诞下的孩子,还在族人们要求将他扫地出门的时候,没有做一点点的努力。
大概是从罗佩脸上看到了那种犹豫,褚亮推了他一下。
“罗兄,你为何显得如此落寞?石然一死,我们岂不得到解脱?”
“菁薇会因为石然身死伤心欲绝,从此断掉虏获他做魔仆的念想,你呢,你那小米师妹,还不是伤心一场后,再寻觅良人?”
褚亮眼中火焰沸腾,他一个不问武道,只知道如何取悦女性,伺候魔女的普通人,竟然比神渊巅峰的罗佩还要信念坚定。
罗佩望着他如痴如狂的疯癫样子,想到自己是否欠缺的便是这样一种痴狂,以往的他,总是太过冷静,太过理性了。
所以才会被石然那样随意无赖的人打乱阵脚,这样想着,罗佩嘲笑自己太幼稚,向曹欢请教了起来。
“那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让石然失去此前积攒的所有人望,变得犹如乌蝇一般讨厌,又能在他死后不使得小米悲痛欲绝。”
“有,自然是有的!”曹欢背朝二人,笃定的说道。“且此物简单易得,在褚亮身上大概就有,只需将此物加入蓝龙自白剂。”
“我有?!”
褚亮表情僵住了,他有的东西,难道这位曹欢曹大人还会缺?
是灵石还是什么别的,他想不出有什么是曹欢没的。
他将口袋一个个倾倒过来,掉出几个瓷瓶,然后被他隐秘一收,快到罗佩都险些没看出端倪来。
“那,那是什么。”
“没,没有……”褚亮支支吾吾,试图掩盖些什么。
曹欢等的便是这样的机会。
方才这褚亮多用言语羞辱他,哪怕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更别说他曹欢堂堂万胜侯了。
他神力一挥,便纵出数道云烟,灵活宛如触手一般,通入褚亮袖筒裤腿,将他里里外外好生探索了一遍,搞得他气息急促。
罗佩还从未见过男子露出此等羞涩面貌,红润的脸色显得褚亮皮肤更加水灵,两颗瞪得溜圆的桃花眼,恨不得将曹欢一口吞下。
曹欢可不管他露出何种眼神,只手一抛,那被褚亮藏起来的瓷瓶便打开来,散落出好几颗红彤彤的丹丸,透发出阵阵龙涎香。
“此物叫做乘龙散,罗师侄可知是个什么东西?”
曹欢点触虚空,让那几颗红丹飘摇而去,绕着蓝龙自白剂,打起转来。
“不,不要看,不要听!”
褚亮奋力挡住罗佩查探,他脸上赧红一片,整套衣衫都因为急躁而汗湿了。
“哈哈,害臊了,一个做鸭子的也会害臊啊!”
曹欢毫不留情的讥讽起来,想要看到罗佩悟到这是何物之后,那有趣的表情。
可是,让他失望了。
罗佩并未显露出任何震惊之色,他让慌慌张张的褚亮站好,且不正眼去看那几颗散发龙涎香的怪丹。
“小侄以为,若是对加强蓝龙自白剂有效,这就够了,不必扯些其他的,小侄也不感兴趣。”
那一刻,褚亮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正常人类不该好奇这些丹丸是什么,然后由曹欢毫不留情的告诉他,他褚亮承受一番歧视?
可为什么身旁这位少年气定神闲,毫无顾忌此物来历,只是如此真切的拉着他的袖子,让陷入逃避边缘的他,维持着尊严?
曹欢果然吃了个瘪,干笑着看他们两位少年互相扶携。
“呵呵,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设一对贱人,命运还真是蹊跷呢。”
“好吧,我便将这两种丹药融合,管教石然此子,做出任何人都无法原谅,哪怕他身边最亲近之人都无法接受之事。”
曹欢并非多么精于炼药,只是两种丹药简单掺和达成复数级以上的药效,这种事,是炼药界一种最浅显的道理。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
蓝龙自白剂引人喷薄欲望,乘龙散顾名思义乃是鸭子必备,且这不是给一般鸭子用的,乃是为那些有龙阳之好的春客准备的。
褚亮也说不清他为何多年都不肯丢弃这乘龙散,可不是为了重操旧业舍不得,而是,他要用这味丹药时时提醒自己,鞭策自己。
若他做不好魔仆,无法成为谢菁薇枕边人,他就没有退路,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世上再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容留他褚亮。
如今这乘龙散倒成了干掉石然的辅品。
不得不说是一种命运的必然,是褚亮彻底走出曾经阴影的机会。
数颗乘龙散疯狂进攻那几条灵敏冰蓝的小龙,起初被小龙当做玩具耍弄,而后便渐渐与乘龙散融为一体,丹丸也就变成了褐色。
落入曹欢手中时,这丹药兀自旋转,散发出阵阵奇香,且有着独到丹纹镌刻于丹药表面,显得此丹药色泽神异,充满奥妙。
“不错,此物是……”
罗佩自幼向往强者,见此一手御空炼药的本事,再加上此丹药神异的模样,不禁赞叹。
曹欢又何尝不是得意洋洋的,将丹药置入掌心,用手指推动几下道:“此物就叫改·蓝龙自白剂。”
“呃……”
罗佩轻咳一声,与面色尴尬的褚亮点了点头,后者欲言又止想要对罗佩解释些什么,被罗佩直接忽略了。
褚亮眼中那层希冀的光芒,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他本以为罗佩可以成为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一位知己。
可是,又怎么会呢?一个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和一个身负半神血脉,有着超强修炼天赋的宗门弟子,又如何做朋友?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牵住。
那位跟着曹欢一并踏出厢房的罗佩,无法与他把酒言欢,将心中所想,苦闷与遭遇一并告诉。
罗佩又是心中惋惜,误会此人好巧不巧竟是个无法昂举之人,怪不得比若少女还有柔弱,不禁产生了一丝对弱者的鄙夷。
若不是此人救他在先,给药再后,罗佩此时便厌烦了褚亮,他认为,此事完结之后,褚亮定不会留在他空落落的好友列表里。
三位同盟,在蓝枫苑婢女的引路之下,寻求捷径找到了蓝枫房位置。
只见那游廊之外便和苑内其他风景不同,蓝枫窸窣摇晃,风情舒雅。
曹欢此前一直挺着大肚腩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此刻站在蓝枫房外,注重着画棟处隽秀的[蓝枫]二字,不禁步履踟蹰。
久久抬起手指,又感叹一声放下,将那颗蕴满杀意的改·蓝龙自白剂藏于纳戒深处,生怕这丹药,玷污了枫儿小姐的地盘。
“曹叔还请快些行动,不过是一名凡俗歌姬,小侄可不是为了听她唱曲儿来的。”
罗佩走出厢房后,信心快速建立起来。
他无论如何搞不清曹欢这类万古梦海老怪的心理。
即使喜爱歌姬,也要是那些大宗门培养的歌舞女修,就像绕音鸣峰的乐者。
喜爱追逐一个笼中鸟,画中雀,人人观摩的玩物,不是一种浪费时间?
所以,他不可控制的催促了起来,眼神含有不屑。
曹欢回过头,猛的将一双虎目瞪在罗佩脸上。
“你特么少给我废话,若敢对枫儿小姐无礼,我便将你就地斩杀。”
“你可别忘了咱们是有协议在身的。”
罗佩不惊不俱,眼睛若有若无的瞄向曹欢腹部。
“你……”
“我家主子,咳咳,枫儿小姐,可不是普通人,她也是一名武者,有着和罗兄相似的武道修为。”褚亮小心翼翼的评判着。
罗佩一听这话更是不屑至极,甩袖道:“如今这天轴大陆早已腐烂朽坏了,武者不以证道为目的,总是想捞偏门,企图靠外财提升实力,而不肯去秘境中厮杀奋战,我想一想,都是想吐。”
曹欢压抑着满腔怒火,重重的叩了那门扉一下,早前他只有一张蓝枫房门票,可褚亮身份特殊,他可以将罗佩带入厢房。
曹欢都嫉妒得不要不要的,岂料这罗佩归根结底还是条贱狗,若事情办完了,还是要寻个机会将他狠狠蹂躏,消灭。
思虑了一阵,三人脚下展开枫叶状的玉符,悬浮起来,三道身影缩入门扉。
再一张开眼睛,三人好端端坐在一座满员的木屋中。
那木屋无比宽绰,打外面看去不足为奇,可里面看着却装裱奢华,金杯玉盏,琉璃作席,一排排的春客曲迷,每个都望眼欲穿。
罗佩一进来便开始搜寻石然小米踪迹,只见三排那坐着个稍显落寞的身影,背影的一望,便让罗佩自问无法撼动的道心跳动了。
小米师妹在独自守望,她那颗盘满小辫子的可爱发髻,呆呆的向前探着,与此刻木屋中所有人的姿势,保持极度的一致。
“石然跑去哪儿了……”罗佩低声疑问。
“跑,跑……”得到的,却是曹欢无力的回答,“他么的那混账,在枫儿小姐枫叶上站着!”
罗佩猛一抬头,顿时为前方美景所震撼。
雨水打落窗子造成的毛玻璃效果,做着这一方世界的唯美背景,模糊且迷人。
自然光线将万物映得如同身在南极之滨,远处有雪峰,近处有冰盖,脚下是数万年堆砌起来,将万物冻结的层层坚冰。
坚冰叠复,状如峰峦叠嶂,雄奇纯白。
一片飘落的巨大蓝枫叶片,似是从天外飘来似的,此刻正俏生生立着那号称是名震四域的倾世歌姬,惊鸿仙子枫儿。
这歌姬玉手戴着蓝晶镯,柔嫩俏美的天鹅玉臂,微微抻出蓝色霓裳的丝袖,指尖甲片晶莹,点缀着散落的枫叶。
雕饰着绝美器物的花冠,在苍蓝中是一抹红光,红得令人触目惊心,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血色,一抹生机。
花冠之下那双带着一层悲光的凤眸,则撩起令人迷醉的弧度,眼角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抽搐着,若离得远则无法察觉。
此刻,歌姬以优美舞姿挑起手臂,视线中只有那黑袍少年作为焦点。
指尖似有似无的擦过他手背,却无法也不敢去直接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