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晚这安能院院长都斛将成最大赢家啊。
不过石然更奇怪于蓝枫苑居然有如此不人道的规矩。
这不是亲手埋葬自己的幸福么?
若得到内甲之人是青年才俊,于歌姬来说成就了一桩美好姻缘。
可那人若是半拉腿埋入黄土的病入膏肓者,或是鸡鸣狗盗之徒呢。
那岂不是将自己美好一生亲手葬送了?
少女若委身的那一方不负责任,担不起大任,等待她的终将是一场浩劫。
石然不禁替那滴模糊星辰下的身影感到同情。
看着都斛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石然也很不爽,至少得是刘恒这样的仙国重臣吧。
别看刘恒面相衰老,历经五世情缘,却是庚辰仙国有名的情种。
每一任夫人皆从一而终,从不纳妾,简直是朝堂中奇葩的存在。
这一世情缘,老头儿将视线全部投向那惊鸿仙子身上。
若都斛得逞,不知该对刘恒造成何种毁灭性打击,说不定一蹶不振呢。
想到这,石然愤然起身,他挺拔的身子登时拔高一截,让人不得不侧目看他。
“各位,石然有一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旁边小米见是他要闹幺蛾子,毫不顾忌旁人猜忌眼神,猜到两三层他将要说的,于是埋头拉石然的袍子,让他坐下。
“石师兄,你今晚出风头出得够多了,枫儿姐姐再是名震四域的歌姬,依旧逃脱不了歌姬命运的法则,说什么都无解的。”
小米眼底有着淡淡愁绪,之前她兴致很好是因为见到了枫儿小姐本人。
如今她感到不快,是因为都斛他刚才说的。
是啊,这里并非蓝星,但其实蓝星又有什么不同呢?
从艺者无法摆脱潜规则,若不然便无法在行业里存活。
即便是惊鸿仙子这举手投足间几近完美的丽人,亦无法变成特例。
她要遵守这个行业的制度,哪怕制度很是荒唐。
那什么投出内甲让人使尽解数去获得,不正是一种营销策略。
说是噱头也好,一种考验也好,无非需要粉丝去耗费金钱精力。
而得到内甲后歌姬即委身于人,无外乎是一种蓝枫苑高阶艺伎的价目。
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只是价钱开得够与不够的问题。
像安能院院长这样,仙国科技开发部门主管,位高权重,哪怕蓝枫苑有宗门背景,都不会错过与安能院结亲的机会。
今晚这事若没有别的变化,结果一定是都斛抱得美人归。
且看都斛那一张脸上褶子要堆满,便知道他早已得到确切安排。
石然这人平时和咸鱼一样活着,可若是遇见不平事,那不出手管一管就浑身发痒,再说了今晚他已经用到了边亲王那层身份。
所以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哪怕对方将他当成小虾米,他最起码出声了,自己良心上过得去。
“方才我一听歌姬的命运居然要靠一件内甲来决定,当场就惊了,这么不人道的做法,敢问是蓝枫苑的意思,还是您自己?”
石然说是请木屋内在座的各位听一听,其实,他这个时候站起来,不就是为了说给那灵晶枫叶上的人儿听?
他开口说了这话,整个小千世界里顿时雅雀无声。
都斛刘恒皆瞠目看他,其他木屋中自然投来道道复杂的视线。
这件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且粉丝之间从来避免去谈论的一件事。
毕竟来蓝枫苑听曲儿的,不光是馋惊鸿仙子身子的一拨人。
还有许许多多爱慕惊鸿仙子才艺,就像小米这样,为她歌喉与舞姿倾倒的普通粉丝,很多人都抱着希望仙子得到好归宿的心理。
“石然,你什么意思,别看我敬你是边亲王,若是坏了本院好事,我且让你知道厉害。”都斛凶巴巴的磨着厚嘴唇说。
他这是实话,安能院掌管仙国科技废兴,是如今武道发展中无法缺失的一项,都家世代王族,论背景并不比国主堂弟低下。
石然此话深得刘恒之心,但他有些话并不适合抵触都斛来说。
只因都斛本人王亲国戚,并非曹欢那样的草根侯爷可比。
刘恒心中喟叹,世人谁不知道他堂堂仙国宰辅,单恋惊鸿仙子。
他一生只择一良配,且追逐道心安排,枫儿便是他因缘所在。
可是,刘宰辅辅佐王朝五代,五世朝臣依然是两袖清风。
那都斛获得的惊鸿内甲,乃是在一个红色天馈秘境中所得。
他为了得到那件内甲可谓是费尽心思,。
岂能是刘恒可以撼动的,又怎能是石然一个外戚子弟可以撼动的?
此前跪于边亲王是尽臣子礼数,若上升到欲求方面,这规矩便无效了。
都斛可是货真价实的梦海中阶40层的大能。
都斛此人,单手可开辟小型洞天,也就是说蓝枫房这种规模的小千世界,他一手可开辟10个,10小千世界才抵得上1洞天福地。
蓝枫苑外,那万人长龙中不少人为了枫儿小姐争风吃醋。
可到了这处秘境中,没人不明白一个靠实力说话的道理。
此前所有人都不认为惊鸿内甲已然出世。
如今陡然见到被都斛穿在身上,便知他胜局已定,并没有谁真正跳出来帮腔石然。
这正是都斛乐于见到的局面。
“哼,石然,我贵为安能院院长,梦海境万古大能,你姐尚要给我五分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该不会是迷上了枫儿小姐,旁边这位小妹妹可要着点紧,你这位师兄,依我看也是个见异思迁的家伙……”都斛冷笑道。
此人不愧为八面玲珑的朝臣,石然明显是打算拆他的台,他若不雷霆镇压一番,如何在庚辰仙国立足?于是对小米使出离间计。
小米又岂是容易被他说动的,只朝石然脸上看一眼,她便知道这是石师兄倔劲又上来了,他为人小米还不了解吗?
小米见都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暗下小脸道:“都大人你这话对我没用,石师兄所言极是,我也觉得此事不够人道。”
可是除了她和石然外,旁的确实没人表示支持。
小米心情忐忑不已,她不想让石然冒犯这位都斛啊。
如今石师兄得到奇遇成了气蕴八重,日子本该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若惹得都斛不快,定会影响他在慕容国主心里的印象。
“石师兄你坐下,别和他较劲了,这蓝枫苑有自己的规矩,枫儿姐姐抛出内甲一事,乃是许多人见证的,你管不了也别管。”
“不行,我要听那个叫枫儿的自己说出口,若他认命我自然不管,若有人必须违背他人意志强取豪夺,我便告他个强抢民女!”
石然起初只是出于不舒服想问一问那个叫枫儿的,是否同意这荒唐的决定。
后来都斛这么嚣张,他顿时面子上过不去。
主要还是怕姐姐面子受损,石然如何不知当年姐姐继承国主之位之初,是如何艰难立足的,朝堂中排斥她者不计其数。
像万胜侯安能院这些大势力,皆在他和姐姐闲聊时屡被慕容寻凝提及。
当时对不上号,如今见到其人他焉能不替姐姐出头?
如今姐姐坐稳江山,少女国主已然挺直腰板,正坐朝堂巅峰,岂能再受这些宵小之辈欺辱?日后他石然必须抽空替姐姐分忧。
石然想到的是慕容尊严,是仙国基业可否在姐姐一人掌控之下。
可那副横眉立目,目光毅然的模样,落在他人眼底又是何模样?
小米看到他那种泰山压于顶亦寸土不让的伟岸,落在都斛眼中是一介毛头小子螳臂当车的荒唐,而在天边那一位看来如何呢?
惊鸿仙子正眼神灼灼的望着石然方向,她虽然早已注意到他,且盘算好了一整套和他创造偶遇的办法,哪能想到他突然立起。
十年之后,首次见他,他还会记得手握一锭银两,目送她远行的模样吗?
还会记得他那一位苦命,却靠着想他活下来的表妹吗?
江南城那座司氏宅邸早已年久失修,庭院布满了蛛网,一入内荒凉凄惨,房倒屋塌,可过去十年,依然是处卖不出去的贱地。
可枫儿但凡外出,必要去宅邸看看,手扶沾满岁月痕迹的门板,溘然伫立。
门板上罗列的铜钉早被一些顽皮小孩掰去了,如今留下一个个空洞。
那一幕幕或欢快或嚎啕大哭的儿时画面,如今全被院子里疯狂生长的蕨草取代,中间那个小水池里臭水浑浊。
导致司笑南每次出鬼蜮山都要回老家看一看的原因。
是有次那小水池里的水竟然干净了。
有几只小乌龟趴在池底,慢慢的移动。
可见是有人放养的,而且王八这东西很耐活。
大概是有人想让这小院子变得有些生机吧。
她还记得每次表哥来家里玩,父亲母亲总是欢天喜地的好一番准备,让丫鬟在院子里摆上适合她和表哥吃的瓜果,饮品。
然后父母二人便相拥倚在柱子后面,温情地注视着女儿骑在一个带轮子的木马上,前面是她表哥表达纤夫的爱。
有时候俩人又会因为一些破事捶打在一起。
表哥那人直男的秉性,大概是从儿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譬如说为了抢一瓣哈密瓜,俩人扑倒在地,小南抓表哥的脸,而表哥呢,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将她美美的发髻拽得像个小疯子。
有一次她印象中,这讨厌鬼连她的小裤裤都拽下来,扔到看院的大黄狗头上,那为了见他造的新裙子就更别提了,几个大窟窿。
反正与表哥每次见面,无论是去他家,还是他来司府,司笑南必然会有两种结局,要不是哭着笑,要不是笑着哭。
哭着笑是表哥每次做错了事,过不多久便要找她道歉,为她吹笛子伴奏,让她扬起长袖纵情跳一场孔雀舞。
笑着哭,是因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每次分离,表哥便将手放在她头上,告诉她,要不两天还会找她玩。
惊鸿仙子美眸里溢满温柔,嘴角微微上挑,望着那木屋中的少年,道:“我的未来,当然不是靠一件内甲决定的。”
然后她玉指按了一下身后那颗梦幻朦胧的星辰水滴。
“枫儿接下来要抽取今晚的幸运观众,请选中者上燧玉枫叶喝上一杯。”
那星辰水滴陡然流动,天幕上滑了下来,浸入小千世界地底。
接着,石然身后的座椅变成了那颗水滴,软软的将他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