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二十年了么？”
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跨步迈入光明。男人的面容很奇怪，明明是一张颇有些可爱的脸蛋，但任何人去看，都不对觉得他很可爱。
因为，真的很冷。
过往的回忆再次将他的思绪打乱，难以言明的感觉在心中翻滚，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胸膛中跳跃出来。
他的手紧紧捂住胸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到那汹涌浪潮退去，他才缓缓放下手，曲指轻轻敲打身前堆满图纸的桌面。
好一会儿，他又一次开口。
“前路依旧不知在何方，所有知识都被环境所限制，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穿着白大褂，一身洁白，没有褶皱。只是立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又像是在等候什么。
宽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人，不过并不晓得空寂，因为这里到处都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设施，比如用来搏经费的天文望远镜，又比如用来方便模拟天体运行的大型电脑，还有模型。它们各自工作着，嗡嗡响声，莹莹光泽，闪个不停的屏幕上随时都有警报声响起，也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而男人缺已经习惯，他看也不看。
因为提前知道了结局。
作为一位名誉上的天文学家，他的天才得到了世界的认可，所以，他总是深入浅出，除了应付一下过来查班的人以外，伊利亚从不出实验室的门。
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时，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直到实验室的门自动打开。
【父亲，我回来了。】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中，他面上带着喜悦，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的事情。
因为某些原因，伊利亚不得不选择一个人呆在自己身边。他没让别人帮他选，而是自己找了一个，在孤儿院。
他取名为伊昊，也叫一号。
伊昊很特殊，他的右眼瞳孔是液化的，如液体一般在眼球表面流动，于是便有灿烂的金色光辉从他眼里挥洒而出。
这一点，在当世应该算是罕见，但他至少知道两个人也是这样，并不算是多么罕见。
不过，唯有一点，他很在意。
那就是伊昊的左眼，能够看到的并不只这一点。他的那只眼睛，无法观测现世，反而能看到未来，一个女孩子所处的未来。这是他稍微有些在意的地方。
他想到了很多，最后什么也没做。徒劳的举措只会增添烦恼。
于是，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恢复静默。
【父亲，你猜我今天在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伊利亚不作声，只是从图纸中取出一份，放在男孩眼前。
这是张打印纸。
纸上是一面水墙。横亘其上，有瑰丽的场景在水墙里浮现，嶙峋的波澜横向传递，缕缕白雾云烟缭绕，遮遮掩掩，似露不露，仿佛置身尘世之外。
【单向门：选择通过性入口，只可通过被刻录的人、物。】
男孩的眼睛瞪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父亲，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男人又抽出了几张纸，将之一一展示在伊昊面前。这些纸上，有奇形怪状细针，还有看起来像戒指一样的东西，也有看起来像是手环，但名字却又不是。
它们的名字也很令人费解，大气缓冲装置，核内牵引仪，高频电信号收集器。
男孩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依旧没能弄懂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但我知道，猜错了就换下一个。】
【果然父亲大人什么都知道，我就知道父亲大人会相信我说的，以后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像父亲大人这样的人。】
男孩表现的很亢奋，脸色也逐渐上头，在他眼里，父亲大人什么都能做到。
【可是，父亲，为什么你说的，我见过的这些东西，平时我都没看见过呢？】
兴奋之余，男孩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明明是很方便的东西，怎么大家都不用呢？
【你想要见识一下？】
男人将那堆纸放回桌上，目光重新聚焦在男孩脸上，准确来说是眼睛的位置。
他瞳孔里，细小的深蓝色光芒闪烁了一下。接着，男孩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眼里没有光芒，仍然保持站立。
【你所承受的，我都最终会归还于你，我的福星。】
伊利亚看了一眼手表，18:50，距离他记忆中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这个时间……应该是……
他扶着伊昊的身体，将他的身体放到平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流动着金色粒子的眸子。这只眼睛宛如世间的瑰宝，一眼下去，便会陷入漩涡，端的神秘，也愈发让人……饥渴难耐。
时间在静静流逝。
两人身体一动不动，像是中了定身术。
直到指针正式指向七点。
【你在看着么？】
男人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字。实验室依旧安静，一根针都没有。
【没有反应。】
伊利亚面无表情，脚步挪动，去到其它地方。
……
不久。
“唔，我刚刚怎么了？”
男孩在灯光的辅助之下逐渐苏醒，他看了看附近，发现伊利亚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桌上的图纸，一动不动。
父亲总是这么勤劳。
父亲为了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半生。
这是他听到的，也是看到的。
男孩觉得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于是静悄悄地，就离开了实验室。
【我会给你的。】
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深处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伊利亚什么也没说，但伊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谢谢父亲。】
他在门口处回头，里面的光线不太好。他并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他想再进去看一眼，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想打扰了对方的研究。
门被关上，无声无息，也没有脚步的声音。
伊利亚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在思考，也没在思考。
【即使是曾经出现过的现实，纵然是亲身经历，所谓记忆，也只是虚幻。真实，只掌握在手里。只有我所经历的，才是，现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