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甬道赫然在目。
甬道的墙壁上布满了史莱姆的画皮,它们形态不同,颜色各异,姿态也千差万别,没变是那双眼睛下的呆萌。
再往前就是另一组史莱姆画皮了,这组大不如前组,所用的材料低劣,都褪去了颜色,怪模怪样贴在墙上,简直要变成了一个个圆了。
这难道是史莱姆文?史莱姆以圆形图案为文字,博物馆里多有展览,但鲜有人了解这些文字的意义了。
等她走过甬道,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放着的一枚灰色的史莱姆,它生出许多水母般的触手,纤长明亮微微摆动。
史莱姆没有触手,难道这枚变异体就是鬼怪?茉莉也不多想,蹲伏在地上,嘴巴开开合合,念叨起来。
“小女茉莉,是个好人,一直敬鬼爱鬼……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出现,可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家当来孝敬您……”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史莱姆要她的家当又有什么用呢?
小灰球笑出了声,它在地上弹来弹去,“姐姐,快看你也成了史莱姆呢!”
透过那层灰色的皮,茉莉听出小女孩的声音,球体之间的交流竟然突破了萝卜村的无声界线。
两人都能说话!可也都变成了球,好像林妹妹先变成了球,她又变成了林妹妹的。
所以她变成了林妹妹?
变成什么都行,变成林妹妹可这就不行了,现在的女孩并不比她低,同她讲话也不需要抬起头来,这种感觉太别扭了。
茉莉不禁惆怅,可架不住这具身体真的方便,触手只需稍一用力,身体便弹弹跳跳地前行,和在大海里游泳一样了。
女孩则干脆滚了起来,滚得停都停不住。
她们其实身在一条传送带上,路途通畅,速度极快,即使不慎脱轨,从传送带掉下去,也会在茫然中浮到空中,返回传送带。
这就是所谓的流水线作业,她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抗拒的本能渐渐偃旗息鼓,能做的只有加快或减缓这一过程。
直到天旋地转,肚里的史莱姆溶液呕干,她们才得以完成这道流程。
转眼便是下一道流程。
应该是在那间透明的工作间里,工作间距离很近,里面装修精良,设备齐全,几个人在里面忙碌。
若她们刚才还在绝望,那此刻便是希望萌发。
她们挨个从传送带落下,整整齐齐叠成个“8”。
上面的问下面的,“你怎么不动了呀?”
下面的回答,“我不知道这是要自己走过去,还以为有人接我们呢!”
两只球左摇右晃跳了过去,远远看去,以为她们赶上了什么好事,独属于史莱姆的好事。
她们不知撞到了什么,两只球撞在一起,叠成个躺着的“8”。
一张藤蔓织成的网渐渐显形,像堵墙横着。
茉莉说,“真是受够了,我们不要一前一后,要手拉手并排走。”
走在一起,那就不是史莱姆了,它们无法很好地控制速度和方向,训练有素的马戏团史莱姆才能做到并排走。
阳光从对面照了进来,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斑,也指出了方向。
工作间虽近,却又藤蔓拦住她们的去路。
女孩伸出触手,试着将这些藤蔓拨开,这些藤蔓缠绕成死结,复原能力又极强,仅凭几根触手是弄不开的。
女孩在弄这些藤蔓时,藤蔓也在对她坐着同样的事情,几个回合下来,她的触手和藤蔓融为一体,整具身体如过节的灯笼般升到了上面。
“放我下来!”居然被几根藤条摆了一道。
现在需要一把工具!茉莉不一会儿就找来剪刀,滴溜溜的眼睛看向女孩,“你不要乱动,我把这些藤条绞了吧!”
女孩分明成了藤蔓的一部分,清澈的水从根部向上,涌进她的脑壳,她的声音也变得极为缓慢,“你这样会绞死我的……没关系的,这好像是嫁接术……”
什么是嫁接术?这不就和植物一样了吗?心跳和体温这些人类所拥有的,都要陪着这棵层层包裹的藤蔓,暗无天日停留在这里了。
女孩四周散逸着的光斑,正自发地汇集成一条光路,工厂外光源源不断输送进来,得到营养的藤蔓更绿了,仿佛久旱逢甘霖,吸引几株花骨朵也附在它身上。
花骨朵还未绽放就大得像瓜,它们颤动着,努力将自己撑得更大更圆,似要破壳而出。
女孩也学着它们的模样,将自己撑得大大,汲取着藤蔓的营养。
几株花苞再加史莱姆,藤蔓很快就负重不堪,光照在它身上停留得越久,它反枯萎得越快,很快全身都成了炭黑色,一触即溃。
女孩趁机挣脱。这些花终究没机会开放了,它们脚下的藤蔓扯去了叶片,露出形如枯骨的枝干,颓然落在地上。
无根无叶,无色无味,隐匿身型,只有几枚孤立的花苞露面,这难道是无根花?
无根花因无法绽放而闻名,它们早早结出花苞,沐浴阳光,接受风吹雨打,迎着酷寒的冰雪,一天又一天,一年有一年,直至死亡,始终停留在花苞阶段。
虽然不少人画了它们盛开的模样。细蕊白瓣,簇拥而开,招蜂引蝶。
还有人画出了无根花的落败,几片花壳落在地上,旁边是一只扁胖扁胖的葫芦娃。
有人说这些都是假的,以无根花的效率,就算开出来,那也只会是森森白骨,即白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