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过后,她们带着领到的食物和种子回了家。
浅黄色的种子颗粒饱满,只待播种。先有绿芽,再慢慢长大,假以时日,开花结籽,结出许多许多麦子,这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酝酿多时。
凤凰山少雨,雾气却很繁重,适合小麦生长。
只不过无萝家院内院外,全都“荒草碧连天”,这究竟要怎么播种?
好在村里有几台除草机和播种机,从南到北,供挨家挨户使用。
除草机没几天就到了,哒哒哒将院后的农田除个干净,除下的草堆得山高。
但院内荒草就爱莫能助了,这些草的高度和厚度远多于院外,且院内不属于农田,按村里的规定,除草机只负责清理农田,不能挪作它用。
草虽然锄了,犁地可就难了。
无萝家溪流环绕,只有木桥作为出入口,大且重的播种机开不进来。
她们只能用手犁地,一齐下手,犁地同时就把小麦籽一行行撒进了地里。村中农田大多僵硬,好容易才做完这些,人都要散架了。在整个过程中,林前爱一直趴桌上,盯着大家,动也不动。
茉莉就将她从桌上拔了出来,放在头上,酸酸道,“趴僵了吧?真不知道等你以后变回了人,还会不会用腿走路!”
农事忙完个,便是清闲,在她们休息的空儿,凤凰山的天染得金灿灿的,夕阳随便翻个身,便将天边燃得只剩一角。
茉莉拿起手机,在网络全无的日子里,何以解忧?唯有消消乐。其实她平时都是看女孩玩,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很少自己下手玩。
她的两指在屏幕来回拨动,每消去一些图案,便有新的图案生成,玩得不亦乐乎。
青春在一旁也拿出了手机,她平时爱看小视频,内容千奇百怪、五味杂陈、包罗万象。像是什么日出东方、星辰明亮、花好叶好、猫狗大战、蝙蝠炖汤、鱼儿游水之类,配以千篇一律的音乐,随时自动播放。
小视频固然有趣,视频下的评论就更有趣了,就拿鱼儿游水来说,就有不同的见解,有说这是鱼戏莲叶的、有说沉鱼落雁的、有说鱼肉百姓的、也有殃及鱼池的、姜太公钓鱼的、鱼和熊掌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小视频的精髓在于信号,凤凰山就缺这个,这手机对于青春来说就失去意义了,当镜子不够清晰,磕核桃又舍不得,太难了。
青春无聊,朝茉莉连做几个鬼脸。可对方沉迷消消乐,并没有反应,她干脆丢下手机,倚靠在她身上。
茉莉呼吸平缓,脸上汗毛若隐若现。
两人贴得很近,青春伸出手从茉莉的胳膊下挽过去,刚好碰到她的锁骨,干脆用力一抓,留下浅浅深深的指甲印。
这些指甲印连在一起,凑成一个词语,这枚“咒印”就给刻上了。
咒印是一类留有痕迹的卜术,恋爱的情侣常用它标记彼此,但他们用的咒印远往往复杂精湛,意义也不寻常了。
青春所刻是这句:月光下的影子。
这句话无关情感,也没有深刻的含义,它只是符合卜语语法,而且这句话和北冥覆雪有关。因为北冥日光微弱,月光笼罩大地,万物接受月光沐浴,就会留下影子。
卜语使用的都是复合词语,类似“热闹的鸟儿”、“扔进垃圾堆的鸡腿”、“花瓣上的露珠”之类的。使用这些词可以帮她操纵各类“纽带”。
青春这回抓得有些狠了,茉莉摸了摸那个咒印,觉得有些痛,找了面镜子照,简直不敢相信青春的所作所为。
“这是什么,猫抓了吗?”
没道理呀!这个咒印没道理这么明显,青春支支吾吾,最后干脆撒谎,“这是鸦痕。”
其实不管咒印还是鸦痕,茉莉都听不懂啥意思。
青春便绘声绘色同她讲这鸦痕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呢,青春在卜算学院读书,学院学生众多,不少学生爱养乌鸦,以为通信。但学校不允许乌鸦养在校舍,每到晚上便将它们集中到屋棚里。每天早上乌鸦会从屋棚飞下来,回到主人身边。
学校这样做本合情合理,但他们忽略了乌鸦认识主人,主人不识乌鸦这个事实,导致错拿乌鸦的事每天都有发生。
时间一长,拿错的多了,不少学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乌鸦了,乌鸦成公共用品了,成为了最普通的道具。
这怎么行呢?一些人仿照咒印,设计出所谓鸦痕,刻在乌鸦腿上。这种乌鸦确定了归属也就有了身份,可谓独一无二了,渐渐的,学生对乌鸦又回到最初的不离不弃了。
茉莉听完青春所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巴巴看着青春说,“你在我身上刻这个,是因为我也是乌鸦吗?”
不愧是茉莉,这道送命题出得有些猝不及防。
青春将她揽在怀里,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哪能呢?你不是乌鸦……”
几人的悠闲没过去几天,无萝家的麦田却是令人震惊的景象。
麦苗平地而出,已有人一般高,人一般胖,它们紧密地靠在一起,叶贴叶,根挨根,仿佛在等待自己的奖品,而它们脚下的小草,只剩下纤细的脑袋,几乎不曾呛死。
茉莉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它们,麦叶顺着她的指尖向上攀缘。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麦叶凑了过来,将她的手臂团团围住,如同演奏乐器,又在她胳膊上反复摩挲。她想把胳膊抽出来,却怎么都办不到。
邻家的吴阿婆正在路边慢跑,看到这一幕就赶过来帮她,只是她刚刚跑过木桥,反自己不慎跌倒在地,那一跌突如其来,青春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并无大碍。
吴阿婆虽说是邻居,可两家相距得有几百米了,她身体不太好,腿脚不灵便,体型瘦弱,脸斑白,笑起来也是颇严肃的模样。
青春带她来到茉莉面前。
吴阿婆对此似乎已有经验,就用手抓住那些麦叶根部,这些麦叶便松开了茉莉,转而都缠在了吴阿婆的手上,无数毛刺穿透她的手掌,汲取其中营养,直到吸饱喝足,叶面鼓得老高,这些麦叶才松开了她。
吴阿婆抬起布满毛刺的手,搁在眉毛上,眺望整片麦田,随后感叹,“这麦子刚种下就长这么高,到底还能不能结籽!”
麦子快速长高的现象蔓延全村,还没种的人都在观望。麦子和稻谷长势喜人,一浪高过一浪,心中很是期待。
而那些已经种下的人更多是焦急,这一亩三分地是来年的希望,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不敢说种成了,万一最后功亏一篑,也只能推到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