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分昼夜的凤凰山,不少人看着疯长的田地发愁,割了一茬又起一茬,无穷无尽。也有不少人放弃了打理,随它们了。
无论如何,因为太阳不再变动,每天的生活也就失去了时间轴。像茉莉这样还要看时间、守时间过日子倒有些奇怪了。
院落被麦田覆盖,屋子盖得还比院落要低,这样一来屋内就很暗,黑不隆冬。茉莉这一天醒得早,青春还在睡觉,她起来时就没开灯,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屋外。
她先来到无萝屋外,打开窗缝向里面看了看,果然没有无萝的踪影,她那个小作坊已经开始营业,每天都会早早上山。
既然如此,茉莉便破门而入,看到林前爱正趴在花篮里,两枚尖细耳朵竖着,眼睛闭着。
茉莉便要将她抱起,她虽然睡着,却并没有任由自己被抱走,反将身体尽可能下移,紧紧贴住花篮,满满的不情愿。
她醒了,还问你在做什么?
茉莉蹭了蹭她的耳朵,“我们去看下雨嘛!蚂蚁搬家蛇出洞,青春也说今早上会有雨呢!”
林前爱犯懒,“有雨我们该躲屋里,院子里该收收都收起来,还有你……你不要……在拽我了啦!”
茉莉几乎将她薅出了一半,随后看到她圆滚滚的身体下居然藏着个东西,那绿油油的东西被发现后往里面缩更深了。
绿油油显然是豆蔻,怪不得林前爱这段时时胖时瘦,搁在头顶还重了许多。
茉莉不开心了,好像她的宠物团里多出个什么东西,这东西明明讨人厌,和别人却都混到了一块儿。
她问,“怎么回事?”
林前爱眨巴眼睛,不明白现状,“这枚蛋说要我帮它孵出来,我就帮它了,它很快就孵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孵蛋?这豆蔻果真是谎话连篇。茉莉很是生气,将手伸进去抓,左抓右抓才将它抓住,拿着就往门外赶。
茉莉在门外问询,“鬼鬼祟祟躲这里做什么?是在欺负我家史莱姆吗?”
豆蔻很委屈,“我和她是朋友。”
女孩又问,“你是她的朋友!你怎么就和她是朋友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两人做朋友还要经过第三人的同意?原谅豆蔻见识少。她原是海里的泥鳅,丑不拉几,无鼻无目,本来花贝暴走是个机会,但她并不懂,也没人告诉她终于可以翻身把歌唱的。结果呢?稀里糊涂,它从海底来到了海滩。海滩灼热,它舍不得自己的窝,走哪儿都要带上,谁知竟然遇到火山迸发,被熔岩淹没变成了化石。不知过了多少年,幸得白桃看到它将它捡去,本来要把它做个饰品,却因为品级不够改成了钥匙。
它在那逼仄囚笼中怎么办呢?只能静心修行,参禅悟道,直至成灵化球,可以在人间行走。
豆蔻知道这地上的人本就是鱼变的,没啥可怕的,满怀期待的来了,来了发现不简单,一下子就碰到这么个很凶很凶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一生无法逾越的茉莉。
豆蔻开始落泪,“你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你要留着我看笑话,还请你直说……你要是因为我丑才这样对我……呜呜呜……好命苦……我也是有朋友的,你千万不要太过分了……”
茉莉理都不理,干脆直接将她扔到走廊外,“啧啧啧……你这绿了吧唧的东西竟然也会这套,这里欣赏不来,你主人就在前面屋里,你找她哭去吧。”
豆蔻无奈,回想女孩的怒容,也只能不情愿的,瘸腿的蚂蚱般慢慢爬走了。
凤凰山的雨说来就来。
天昏地暗,狂风四起,豆大的雨水漫天飞舞,打得屋顶震颤,麦叶卷曲,在它们的脚下,混合草皮的雨水,整整齐齐冲进了河里。
茉莉坐在门旁的秋千上,风儿荡漾,她想出去玩又怕淋湿,足足坐在秋千上看了半天的雨,望眼欲穿,雨才将将止住。
她来到院中,院中的路是荒草堆中开辟的,本就是土路,雨水过后更是难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茉莉的凉鞋因鞋跟脱落已改成了拖鞋,算是装备的升级,对这类路况更易驾驭。
她每走一步都要寻找落脚点,地面要坚固,不能一踩就陷下去,还要避开某些植物。大雨过后的草丛发生了变化,不少荆棘冲到了路上,一个不注意就扎到了脚。
茉莉实在谨慎,走走停停,四处观察,她的两条腿在万千绿色中颇为醒目,偌大腿面尽是白色,腿窝显露道道皱纹,腿根上面纤纤细腰。
青春刚一出门,就看到这些,便两眼放光,鼻血充盈,跟中了五百万似的。她将豆蔻放在嘴边,像是感慨又像是立flag,“我老婆的腿也要和她的腿一样好看!”
她探出个头,左伸又伸,又说,“你说我是不是该跑到她前面看?”
豆蔻善意提醒,“主人,不要再对着我讲话啦,她好像都听到了……”
青春反一脸得意,“听到就听到了,这天底下只要是个女的,还不许别人说她好看吗?”
茉莉转过来身来,两人迎目对视。她平时并不会听到或看到任何在她兴趣之外的东西,可这会青春实在太大声了。
青春走到她跟前,正要贴住她的耳朵说话,不想她躲开了,来了个扑空。
“茉莉姐是要出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去调查这凤凰山塌陷吧,揪出这幕后黑手。”
茉莉不置可否,还有些不信她,随后继续前行,她踩一个脚印,青春就跟一个脚印,她们很快就挪到了桥边。
桥面被水覆盖,雨虽然停了,流水湍急不减。麦田里的麦子依旧牢固,只是因雨水冲刷的缘故,不少小麦根如枯骨浮于地面。
有东西从麦田里跑了出来,掉进了河里,似乎是些圆石,它们一路滚动、漂移、加速、撞开阻挡物、来到桥边。
河水肆意延伸宽度,将无萝家的桥都淹了。茉莉跳到桥面上,顿感水中冰冷刺骨。
她却满不在乎,数着水中的圆石。“呼呼!一枚,两枚……”
两枚圆石正慢慢移动,大的像南瓜,小的像红薯,在水中无比明亮,它们流到了桥的另一侧,愈流愈远了。
茉莉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道,“那是鸡蛋!是我们的鸡蛋!别让它们跑了!”
她咬牙蹚过河,追那两枚鸡蛋去了去了。
她走到吴阿婆家,那座石墩又立了功,放走了小鸡蛋却将大鸡蛋拦下。茉莉用木棍试着将它们拨上岸没有成功,便将它拨入水中洞穴。
河水那么深,下去捞是不可能了,一个不小心滑进去,会像小鸡蛋那样没影儿了。
确定这枚蛋无路可去后,茉莉成竹在胸,“就放这儿吧,等水位降下去,再把它弄上来。”
这么大的鸡蛋很是罕见,就给它拍了张照。她背对夕阳,抬高手机,将自己的头和水里的鸡蛋都拍了进去。
照片中的凤凰山更模糊了,好像蜕了皮,雾中有山,山中有雾,层层发散,分不清哪儿是凤凰山,哪儿是雾了。
茉莉来到吴阿婆家,想跟她炫耀这枚大鸡蛋,可是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便要上去找他。
她家屋子虽被麦子顶上去了,上下不方便,但也有的好处,一来地势高光线好,便于取暖,二来在麦子上与环境的接触面就小了,减少了野兽和毒虫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