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至始至终都不知道那枚史莱姆是人变的,自然觉得茉莉不可理喻了。她的脸上浮现怒气,“怎么是妄想!它不就是只宠物,倒是你这么小的事也不肯退步,我又没得罪你,给你的马甲也是好的,真是不懂事。”
茉莉面无表情,“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事,也不想懂事,咋了?”
话虽然这么说,茉莉还是想对青春和吴阿婆解释下的,因为她们两人也不清楚这史莱姆的来历。
这其实真没必要,哪怕这史莱姆真就是个宠物,茉莉不愿出借宠物也没什么不妥。她们又是朋友,自然会支持到底。
丫丫无奈,“果然还是孩子脾气,你要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会懂得为人处事讲究礼尚往来,和气生财,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你这么不通人情,我怕等你以后出去了,在这甜水湾混不下去呢!”
茉莉耸耸肩,并不说话,随后支起脸看向林前爱,这个小东西完完整整套在了青春头上,十分的好笑,随后也用着丫丫那套语气说,“青春,既然丫丫说宠物能把主人压笨了,不如你戴着这史莱姆几天,到时候看看你有没有变笨,如果你没变笨甚至还变聪明了,足以证明丫丫是个骗子。”
骗子?丫丫冤枉啊,有些话本来就真真假假,不能以此认定她是骗子。
青春看到茉莉是认真的,自然也配合她,便将头上史莱姆扶正,还把自己的豆蔻戴到了茉莉头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头上的宠物,有些庄重也有些不舍。
在场所有人屏息凝神,突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我反对!”
反对来自豆蔻,毕竟是亲身经历过茉莉作威作福的精灵。她声音软软,气息不足,嗡嗡声从全身发出,远不如史莱姆响亮,可也是凤凰山不用嘴贴耳,也能听见的唯二声音了,既然有话语权,自然不缺兔子搏鹰的勇气。
“我反对,我会挨打的……你看茉莉姐那只胖手,简直无间地狱啊啊……”
丫丫弯下腰,平视豆蔻,好奇且关切,“你再说一遍,谁打你了呀?”
“我是说……她打了我……”
丫丫目光温柔,似在鼓励,“她是谁呀?”
明明在豆蔻挨了打,说出来只为自保,怎么就心虚了呢?
豆蔻怯怯看向主人,她的主人一脸吃瓜相。豆蔻也不管了,甩下一句话,“茉莉姐打我,很疼,我不想挨打了。”
丫丫转身问茉莉,“你为什么打她?”
陌路回答,“她欠打。”
丫丫一声叹息,“打人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能说别人欠打呢!你们要友善相处。”
丫丫说完拿出个放大镜,对着豆蔻照来照去,觉得它没有脸,也没有触手,只是个绿绿的蛋。
看来在甜水湾,错认很常见。
青春告诉她,“这其实是海星,她原本该像星星,只因为成了精灵,就是蛋的模样。”
丫丫深以为然,又拿出一根针,在豆蔻眼前晃了晃,“我能不能从你身上取点组织研究研究,一点也不疼!”
那根针明明那么粗了,还说不疼?这丫丫果然是个骗子。豆蔻很无奈,干脆关闭自己的五感,缩成坚硬的小球,即让丫丫动不了她,也失去了话筒的功能。
丫丫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下一个议题,她拿出来一幅画,这幅画是她这几天用楼上的望远镜看到,找人画下的。
凤凰山塌陷,丫丫每天都会用望远镜眺望远处,开始时只能看到雾,金灿灿的雾,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慢慢坚持看下来,就发现这些雾在变化。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不假,可每天子时却会淡很多,淡到能看到凤凰山外。
画中便是丫丫亲眼所见,又便找人画上的。
画铺在桌上,打开一看,凛冬之气跃然纸上,画中竟然是是北冥覆雪。
北冥覆雪极为遥远,昔日女娲炼石补天,斩下四根鳌足立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北冥便是这四方之一。天补全后,这四方反成了不完美所在。北冥也因此冰雪不断,终年积雪,被称作北冥覆雪。
画中两个女人分别站在雪山上下,虽然是雪山,山上却有许多暖洞,可以住人,也可以种植作物,那山上女人在暖洞中摘了许多水果,有石榴有苹果也有桃子,一一排好好似糖葫芦,又被她丢到山下。
山下女人身穿黑色衬衣,手中抱着麻袋,将这些水果一一捡入麻袋,她随后背着麻袋,踏上远行之路,沿途风景多变,不变的是她的背影,事实上在这幅画中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这个山下的女人,丫丫看着实在面熟,丫丫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她年轻时常往来于凤凰山和木华山两地,这两座山头相距不远,连通两座山的路也很多,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隧道。
路多了故事也多,传闻这条路上有个女人,她背影修长,手提这麻袋,脸微仰,头上扎着鹿角发辫,只要看到她就意味这一天都别想走出这里了,因此称呼她为麋鹿。
丫丫以为这是好事,原因有两点,一是山路荒凉,遇到个人已经很幸运。二是山路危险,没有人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因为这个人耽搁了,走走停停,反是安全的。
丫丫后来还真的见到了麋鹿,她忽地一现,随后消失不见,丫丫失了魂似的驱车追随。麋鹿来到了山坡,又消失在路口,来到河边,又隐没于芦苇荡中,来到飞蛾聚集处,却在灯火通明处没了影子。
她最后将丫丫带到被一片村落,山水曲折,桃花相互逗趣,好像世外桃源。夜幕到来,一片殷红降临,令人不寒而栗,又好像紫禁城。
麋鹿换了身红裙,她眼睛黑黑的,唇也黑黑的,举止间温文尔雅,将丫丫留宿在自己家中,一夜云雨。
等到了第二天,麋鹿已经没了踪影,连那个村落也不见了,只有一条废弃的拱桥挡在丫丫面前。
后来丫丫陆续听到不少有关麋鹿的传闻,麋鹿还是那个麋鹿,只是传闻变了,和她的亲身经历大相径庭。这令她一度感到困惑,心潮起伏,她就回到那条山路寻找答案,却一无所获。再到后来她参加了工作,渐渐步入中年,将这件事渐渐淡忘。如今再次提及,丫丫笑着说说,“我知道这样很傻,连麋鹿的真实姓名都没弄清,但我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麋鹿只是传闻中的人。想想看,画中那人腿短体胖,又在凤凰山附近,还来自北冥覆雪,说她是“云白桃”倒还有些可能。
为什么是云白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若见一个人如同信手拈来,那这个人只可能住在云朵上了,所以称为云白桃。
不管怎样,能看到凤凰山外的景色,这本身就令人欢欣鼓舞。
丫丫本人却并不感冒,即使她所谓麋鹿就在山外,她还是要等雾散去走出凤凰山。
等雾散去?丫丫的想法竟如此天真。
青春也想不明白,就问她了,“找到雾变化的规律,日复一日观测望远镜,你这么辛苦难道不是为了立刻这里吗?”
丫丫面露智者的微笑,“我都这个岁数了,除去吃穿住,就只剩下个玩,我做这些就是在玩,图个事儿干不至于闲着。”
虽说只是图个事儿干,这幅画在青春心里已是旷世之作了,余下留白祥加绘制,便是一幅凤凰山地图了。
丫丫说,“你如果想看那望远镜,也可以上去看看。”
茉莉听了兴奋地直跺脚,正说写什么,但豆蔻罢工了,她也分分钟社会性死亡,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只能无奈捣鼓话题。在青春的示意下,茉莉的话筒奇迹般好了,她说,“我们一起去楼上看望远镜,然后………我全听主人的!!”
主人?原来是话筒突然换了频道,这又是豆蔻在捣鬼。
茉莉对着豆蔻怒目而视,青春也敲了敲豆蔻,“不许这样啦,话筒就要有话筒的自觉,不可以假说,茉莉姐把话说完。”
茉莉手持豆蔻,喂了两声,确认是自己的声音后才说,“既然能看到山外景色,我们自然也能从这里出去。至于丫丫所说的麋鹿,我觉得要慎之又慎,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这所谓塌陷是个阴谋,那眼下也只会是阴谋的一部分。”
青春表示,即便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她并不缺乏勇气,毕竟作为春之华的员工,她只需要完成任务,他们并不会要求她遵循什么样的流程完成任务,这次搜集茉莉的情报,她完成得相当圆满,剩下的就是离开这里,尽可能离开这里,眼下有了转机,就顾不上什么危险了。
茉莉就不同了,木之林组织松散,里面有什么成员,究竟做什么事,茉莉自己都说不清,她只是知道木之林有许多禁制,因为木之林的本质就是秘密,一切以守护秘密为要,交待的工作倒没有“尽可能”。
禁制之一就是不允许成员单独行动。单独行动虽然会提高效率,可一旦出了意外,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岂不是会暴露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