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夏小可在打游戏。
虽然这样说很不对劲，但她确实是在打游戏。
只不过不是galgame,而是一款横版的双人闯关游戏，屏幕上两个小人的操作之流畅属于绝对的高玩，更不可思议的是它们之间的默契，恰到好处的配合令人叹为观止。
三分钟后，游戏通关，两人的分数毫无意外地排在了榜首，夏小可长呼了口气，放下游戏手柄，看着身边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
“困了吗？”她轻声问道。
女孩摇头。
“那就继续，还有什么类型的游戏没有玩过呢？”夏小可熟络地翻动着游戏列表，口中则不断嘟囔着，“赛车、格斗、射击、塔防……嗯，要不然试一下这个养成类游戏怎么样？养成一只……会说话的猫？”
小影没有回应，就这样温和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夏小可终于选好了，于是游戏继续，看她那个架势就仿佛要玩一个通宵，干脆不睡觉了一般。
只是，夏小可终究是人，虽然有着种种非人的特征，受伤时同样会痛，太久不休息同样会疲惫不堪。
凌晨三点，夜幕笼罩下整个天宫市都安静了下来，在接连几个哈欠后，夏小可与小影终于还是要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个世界，华夏也是存在的吧？”夏小可忽然问道。
“怎么了？你想要回去看看？”小影困乏地应了一声。
“嗯，说不定那边也有一个‘夏小可’，说不定那边有我们的家人。”说这话的时候夏小可眼中满是光彩。
只可惜小影无情地否认了她：“不是我打击你，这个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也对。”夏小可默然不语，她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呢？片刻后她再度问道，“那旅游呢？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去周游世界怎么样？”
“有机会再说吧，现在的我们走得开吗？”
“……”
的确，这一年在约会大作战中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这个时间点去周游世界？损失的声望绝对以百万计。
可是……
“我不想收集声望了，那些精灵啊AST啊，我都不想管了。”夏小可说。
并不是真的不想，这句话只是单纯的牢骚，说出这种话与其说是为了放弃，不如说是期望能更加坚定地前行。
就仿佛考试考砸了表示再也不想上学的孩子，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快来安慰我呀，我好难过”。
小影当然清楚这一点，于是她轻声道：“你累了吗？遇到了什么苦恼？”
夏小可点头：“没有意义啊……虽然一直在收集声望，可是你算过吗？需要多少声望我们才能回家？”
一个天文数字，按照现在的进度，就算约会大作战的剧情走完也收集不了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然后呢？为了这个不可能收集到的数字，这一个月我又做了些什么？”
她掰着手指一件件地清算着：“离开了五年来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放弃了混吃等死的生活，忍受着琴里的怀疑加入拉塔托斯克，为了帮助十香而看着你去送死……”
“这也就罢了，莫名其妙遭到狂三的针对，我招她惹她了吗？殚精竭虑才抓住她大意之下露出的破绽，可是站在她的面前，我努力地想要气她，她也真的被气到了，我却一点解气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啊，狂三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情？就算我真的杀了她，你经历的痛苦就可以消失了吗？若有得选，我宁愿这一切都没发生，宁愿狂三从来没有盯上我，你也从来没有过死亡……”
“所以我就在想……为了一个希望渺茫到看不到的目标，这一切真的值得吗？我们离开这里，远离这些纠纷会不会更好？”
夏小可一口气将心中这些话说了出来，随即……便期待地看着小影，等待着她的安慰。
只是并没有什么安慰，小影一共也只说了四个字：“你说得对。”
“喂！”显然夏小可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说好的安慰呢？
于是小影又补充了一句：“加油，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话就算是安慰了，可是……太平淡了一点吧？哪怕我其实并没有嘴上说的那样动摇，你安慰的时候多少走点心好不好？！
如她所愿，小影认真了，她凑到夏小可身边，轻轻拥住了她的额头，柔声道：“我很快就要睡着了，所以没关系，若是痛苦迷茫的话，就哭出来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
滚啊，谁想哭了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只是在开玩笑的吗？
她根本不需要安慰啊，因为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哪怕希望再渺茫，前途再艰辛，行走在这条路上，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没有任何目的的无所事事不叫活，而是在等死。
小影已经相当困乏，果然如她所说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夏小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挣脱小影抱着她的手，万一吵醒她就不好了。
夜寂静无声，夏小可将脸埋在小影胸前，回想起这十五年的经历，如果她真的有感情的话，一定会哭出来吧？然而此时躺在这里的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她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了。
所以继续前行吧，怪物，为了实现目的，不择手段地前行吧。
次日正午，当小影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胸口湿漉漉了一片，很快她就发现，这是夏小可的口水……
小影满脸嫌弃地将夏小可推到一边，后者看上去还有些迷糊，困乏道：“现在几点了，该起床了吗？”
小影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挖苦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睡相这么糟糕。”
“啊，大概是换了个住处，不太习惯吧？”夏小可随意说道，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你自己处理一下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小影忍不住骂了句什么，穿上拖鞋离开了卧室，来到浴室开始换衣服，她看着衣服领口附近一深一浅的两处水渍，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将之丢进了洗衣篮。
十分钟后，正在阳台晾衣服的小影遇到了从外边回来的狂三，对于这个曾经吃掉过她一次的存在，小影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早啊，狂三。”
狂三看上去有些沉默，昨天夜里，小影复生回来后夏小可忽然想和她一起打游戏，游戏设备的问题不用说又是狂三派遣分身取过来的。
当时狂三表示这是她最后一次让步，夏小可是她的俘虏，凭什么让她做这些杂活？
然后她就如愿了，夏小可拉着小影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再也没有理她。
似乎一下子对她失去了兴趣，对于她的仇恨，也只是另外一种感情的附庸。
而眼前的夏小影，正是那份感情的正主。
狂三已经意识到了吃掉小影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决策，在她的原计划中，其实并没有这么激进，而是打算如温水煮青蛙一般一点点地试探，一点点地吃掉夏小可。
结果事情在短短的两天就向着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高速发展，最终引向了这样一个糟糕的局面。
讲真，这也不能怪狂三，吃掉一个分身，这真的很过分吗？至少对于狂三来说，分身这种消耗品要多少有多少，在她的认知中吃掉小影最多算是打个招呼，现在想来，她直接吃掉夏小可都不会导致这么个后果。
只是，既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没用的，说起来有些奇怪，明明她吃掉的是小影，夏小可因此恨上了她，反而当事人小影的态度还算平和。
这是个突破口吗？其间是否有机会解开她身上的封印？
狂三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应该很恨我吧？因为我曾经杀死过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小影轻轻摇头：“并没有，技不如人罢了，对于我来说你是威胁到小可安全的敌人，仅此而已。”
“可是，明明我吃掉的是你，恨上我的却是另一个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也没有那么奇怪吧？你不知道吗？将他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这在人类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小影理所当然地说道，似乎这种事对她来说非常稀疏平常。
她嘴角一弯，微笑道：“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挺感谢你杀了我一次呢，若是没有这件事，我也无法确定在小可心中我是怎样的地位呢！”
“问题是你的主体似乎不这样想呀，说什么十倍的代价，真是过分，明明只是我的俘虏，还真敢说啊。”
看着露出些许头痛的狂三，小影古怪道：“你想让我帮忙，劝劝小可？”
“你也不想看着她一直伤害自己吧？”狂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如此说道，“以自焚的方式来威胁我，那样娇弱的躯体，亏她下得去手呢。”
小影盯了狂三两秒，忽然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是答应帮我了吗？”
“不，请容我拒绝。”小影拒绝地非常干脆。
“哎呀呀……你是在耍我吗？”狂三的声音颇有些恼火。
不过小影确实没有耍她的意思，她解释道：“虽然你可能不太理解，其实……不止是你，我对所有的精灵都有很高的初始好感度，我很清楚，这份好感在我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了。”
“所以你是我的敌人，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精灵其实都是我的敌人，只不过学长的存在替我分担了不少压力啊，”小影说着这种莫名奇妙的话，露出了一个微笑，“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挺喜欢渣男学长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