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醒来时,看到一整只野猪被架在火上烤,魅魔一手抱胸一手捏着自己下巴盯着野猪思考着什么。
魅魔没有杀他?为什么?
明明早就有在与魔族战斗时死去的觉悟,但被魔族饶了一条命的感觉还是很奇妙。
“你怎么还在那里装死,还不过来。”魅魔有些恼怒的声音响起。
阿兰斯特死里逃生,明显老实了很多,但却一言不发,只是站着。
小女孩指着木头搭起来的架子上那头野猪说道:“这玩意怎么烤?”
阿兰斯特先看了一眼猪肚子,下面开了个大洞,里面的内脏连肉都没了大半,估计是被依葵尔全挖了,好在知道要去掉内脏,阿兰斯特心想,把整只猪架起来烤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出来的操作。
“我饿了,赶紧的。”依葵尔不耐烦地说着,递给阿兰斯特一柄样式奇怪的大刀。
阿兰斯特一边嘀咕着“饿死你这魅魔最好”,一边老老实实开始给猪肢解。
依葵尔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我叫依葵尔·安托涅瓦,你叫什么名字?”
阿兰斯特想说“卑劣的恶魔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但在这只怪异的恶魔手下他反抗都反抗不了,不如趁着她还不了解这个世界把她骗回圣堂…
“我叫阿兰斯特·瑞·赛尔斯。”
“哦,阿兰斯特,你为什么不叫兰斯洛特呢?”
“啊?”阿兰斯特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依葵尔,“兰斯洛特是什么名人吗?”
“你们这里没有圆桌骑士吗?”
阿兰斯特沉思了一会儿,“圆桌骑士…是什么?骑着圆桌的战士吗?”
依葵尔敲了下他的脑壳,他恼怒地下意识抓住了魅魔的手腕,然后一惊,这就抓住了?或许这只魅魔的警惕心并没有那么高。
他看向依葵尔,对上一双诉说着笑意的眼眸,立刻后撤几步握紧大刀做出防御姿态。
依葵尔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蹲在地上,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
阿兰斯特这才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让依葵尔察觉到了自己的敌意,但他也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依葵尔,怀着对生存的希望和将她骗回圣堂的想法再次试着表达善意。
“不好意思,你的角还是让我有些…”
一副镣铐落在阿兰斯特脚边。
依葵尔淡漠地说道:“是不是我戴上这个你才能跟我好好交流?”
阿兰斯特咽了口唾沫,禁魔镣铐能抑制戴上它的任何生物的魔力运行,甚至据说可以作用在植物系的魔物身上,这个诱惑确实让他无法拒绝。
“是的。”
依葵尔想阿兰斯特走了两步。
阿兰斯特向后退了三步。
依葵尔瞪了他一眼,说道:“来做你想做的事吧。”
阿兰斯特有些犹豫。
“你不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兰斯特飞快地拿起镣铐走过来,依葵尔配合地伸出手被拷住。
阿兰斯特依旧不敢放松,女孩身上本就没有魔力波动,却强大得可怕,直到女孩身上隐藏的长尾巴显现出来,阿兰斯特才放松下来,靠在一边树上喘着粗气。
依葵尔走到他跟前歪着头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阿兰斯特调整好呼吸,真诚地说道:“你是我见过魔力最强大的个体之一。”
“还有其他的?”
“我见过大概两三个吧。”
“这么说来,我其实很厉害啊。”依葵尔微笑着。
阿兰斯特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生命,他很想一刀砍下去,但这是诸位圣天使共同的任务,或许,不,一定是神谕,否则怎么可能所有圣天使共同下令,也就是说,这个新生魅魔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有利于人族的地方。
他决定要了解这只魅魔,搞明白她除了魔力强大之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若是她会对人族产生威胁,反正她被禁魔镣铐锁住,若是不行就在送去圣堂之前先杀了她,即便被圣堂责罚。
阿兰斯特并未注意到依葵尔已经不见了,他呆呆地想了许久,关于依葵尔的处置方式。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骨头,依葵尔靠在树下,似乎睡着了。
这么小一个女孩…吃了一整只猪下去?她是魅魔还是贪食魔?这只猪虽然处理好了,但火就这么大,绝对不可能全部烤熟了啊。
阿兰斯特走到依葵尔身边蹲下,他死死盯着依葵尔,即便那种被绝对强大的魔力压制的时候已经过去,但他仍然心有余悸。
“人类真是卑劣的生物,”依葵尔并未睁眼,仿佛在说梦话一般,“如果我没戴上这镣铐,你可敢如此观察我?”
阿兰斯特有种暴戾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要对她发泄自己方才所受的恐惧感。
阿兰斯特伸出手的同时便惊醒过来,他是圣裁官,以制裁之名捕捉恶魔,除非无法带回圣堂的恶魔,否则都是要带回去由主教审判的,所以他虽然立场坚定,杀过的恶魔同样不少,但其实杀心并不重,刚才,难道是被魅惑了吗?
阿兰斯特盯着魅魔,她仍旧闭着眼睛,仿佛真的是个乖巧的囚犯,甚至是…宠物。
“现在可以说了吗?”魅魔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
“说什么?”
“关于这个世界。”
阿兰斯特沉默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依葵尔双手撑着下巴,依旧闭着眼睛的她笑道:“那就从魔族和人族说起吧,你似乎很仇视魔族,是有亲人死在魔族手上吗?”
阿兰斯特摇了摇头,“我父母都是圣堂的信徒,只是并无光明魔法的天赋,所以他们没能加入圣堂,而且他们活的很好,你是不是在诅咒他们?”
“没有哦,魔族和人族是有仇吗?”
“是的,人与魔的战争从古至今,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总之魔族在深渊中觊觎圣土的粮食,人类同样想要深渊中丰富的矿物。”
依葵尔一愣,站了起来,睁开双眼贴到阿兰斯特脸上与他对视。
“你的用词虽然偏向人类,但似乎,并不厌憎魔族。”
阿兰斯特从不畏惧与人对视,因为他特殊的金瞳,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避开,但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洞彻人心,他偏过头,说道:“魔族屠杀一切作为食物是求生本能,但他们会杀人,所以我要阻止他们,他们没错,我也没错,所以我与一切魔族为敌,但并不憎恨他们。”
“虽然是重要的人并未死在魔族手里而说出的蠢话,但你的思想倒是与我相近呢。”
“哦,你怎么看的?”
依葵尔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微笑道:“你可知我的圣人封号是什么?”
阿兰斯特听到圣人两字总感觉想到了什么,却又卡住了,“是什么?”
依葵尔淡淡地说道:“众生平等。”
阿兰斯特脑中的线突然崩开,他终于记起来了,或许是太过熟悉反而一时没有想到,圣堂主城那句刻在主神基座上最初的神谕。
“有古圣降于魔躯,以天地伟力,平渊谷之别,弥人魔之壑,此令万族共存,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