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飘散着咖啡的香气，一老一少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
本应侍奉在侧的女仆被赶了出去，理由是有不能让第三者听到的话题——当然，这个理由并没有向区区一介女仆解释的必要，谁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单纯的让女仆出去而已。
「真是的，这才几天的时间，就给老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幸亏发生的地点是在这里，要是在其它的地方，恐怕免不了被皇帝陛下追究责任。」
说话的是年长的那位——
那是个身材消瘦的老人。身上穿着的灰色礼服看起来朴实无华，相比起其他贵族的服装，要少了多余的装饰。看样子，衣服的主人是节俭主义的信奉者。
虽然脸颊上布满皱纹，看起来有些苍老。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的精神矍铄。
平静浮现的微笑中，能感觉到数十年不断积累的岁月痕迹。
「呵呵，您在说什么呢？在伯爵大人的安排下，不是早就把可能会泄露消息的佣人们全部打发出去了吗？这一点，想要瞒过您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也就是说，您其实是从一开始就知情的吧……」
在知情的情况下，还放任儿子的行为——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双方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呵呵，知道是一回事，惊讶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人——丹尼尔·法格雷特公爵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保持着贵族的优雅姿势，啜了一小口。接着，露出感到舒适的表情，似乎是挺满意咖啡的味道。
「就算是老夫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地步——克莉丝那孩子，真的需要这么逼迫才行吗？」
「……答案您不是早就存在心底了吗？何必来挖苦我？」
伊凡也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拿起两条长条状的糖块，放进里面。搅拌过后，他轻轻的喝了一口。
接着，皱起眉头。
「呵呵，老夫的口味看样子你并不喜欢啊——再加点砂糖？或者让玛莎进来重新帮你泡一杯红茶或者奶茶？」
「不，不用这么麻烦。您找我来的目的我也清楚，放心吧，接下来我会自己离开这里的。答应您的条件就当我没有完成吧。仍然是三个，只要您吩咐下来，不管是多肮脏的活我都会帮您处理的。」
伊凡说道。
然而，法格雷特公爵却摇了摇头，他眯起眼睛看向伊凡。
「不，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老夫只是想要听一下克莉丝那孩子的教导结果的，并非要赶你走啊。」
「……」
伊凡不禁哑口。
自己做出了伤害他孙女的行径，居然还被允许留在这里吗？
「您不生气吗？」
「生气？啊，是有一点。毕竟是那么可爱的孙女，居然让她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老实说，刚听到的时候，甚至在想要用什么办法宰了你呢。」
平静的语气下，却是听起来让人颤抖的话语。
伊凡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问道：「那么，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啊，但是，实际上克莉丝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不是吗？只是受了点伤，就能操控那个古老的幻灵了——冷静下来想想，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老夫比起过程，要更看重结果啊。」
「呼——我深切的体会到，法格雷特伯爵大人果然是您的儿子。」
「哈哈哈……别夸老夫，老夫也是会害羞的。」
明明伊凡是在损他，但这个老爷子却愉悦的笑了出来。
「我可不是在夸您。」
伊凡这么说道。但公爵大人充耳不闻，他又笑了一会儿，然后恢复了平静。
「不过……虽然老夫原谅了你，雷恩那家伙未必会原谅你。别看他对克莉丝那丫头似乎很严厉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的。他要是知道了你违背和他的约定，做出这种事情，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您是说——那个伯爵大人……」
伊凡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风度翩翩的伯爵大人暴跳如雷的场面。
「嘛，不过你放心吧，老夫有交代过他不准对你无礼。老夫的话，他还是多少会听进去的。只是，免不了会看你不顺眼就是了。」
「……是吗？」
「对了，除了我们这边，还有克莉丝本人那里……」
公爵大人再次啜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之后，他继续说道：「你做出这种事情，应该担心的不是老夫和雷恩才对吧？老夫知道你原来是『亡语』的成员，身为暗杀组织的成员，肯定会让你和正常人的思维有所不同。或许，你心里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过吧。但是，老夫还是建议你向克莉丝道个歉比较好。哪怕不是真心的，这样也可以让那孩子原谅你——别看她那样，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孩子。」
「……」
伊凡不禁呆住了。
公爵大人不仅不怪他，居然还教他怎么取得克莉丝的谅解——不过，是呢……事件过后，直到现在，伊凡都还没有当着克莉丝的面说过「对不起」。
只是自以为是的以为挨上一刀就算付出代价，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离开这里，做过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伊凡的自以为是而已。
「呼——我知道了……」
伊凡吐出一口气，说道。
虽然感觉嗓子有些干渴，但他还是没有端起咖啡，这种浓度的苦味，他实在不喜欢。
「我会去向克莉丝道歉的，另外……克莉丝的父亲——伯爵大人那边，也请您给我带三个字——『对不起』。」
「哦？过去那个『零』也变得有人情味了呢。」
伊凡的表现，让法格雷特公爵不禁侧目。
「不，只是您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您刚才有一点说错了，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在这次行动之前，我就已经明白这绝对是自己的过错……」
「——即使如此，你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吗？理由是？」
公爵大人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向伊凡。
能让这个老狐狸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有些不容易。
不过，即使对方是法格雷特公爵，他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行动目的。
「这方面，恕我无法回答……另外，公爵大人，虽然您不打算赶我走，但我还是必须向您先请个假。请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如果我还没有死的话，就会回来。」
「哦？」
公爵大人眯起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投注到伊凡的身上。
「原来如此。如此急切的推进对克莉丝的教导，是为了这件事吗？」
「……您在说什么？」
「不用否认，老夫已经明白了你的想法。唉……按理说，老夫应该阻止你才对，但是就算老夫这么说你也是不会听的吧？」
「……」
伊凡的无言代表了赞同。
「那么，非要去的话，至少希望你能答应老夫三个条件——啊，当然是仅限于你这次行动的限制条件，不算在那三个条件之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