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己亲手毁灭掉的羁绊,但回忆往昔,带来的却不是坦然处之的从容。
就比如这两天时间,我在家里和陆妃儿重复着许多次无比尴尬的相遇。
总想对陆妃儿说点什么,可老是被体内的厌恶感怂恿着开不了口,每次都是四目一对视,陆妃儿就率先慌乱的低下头,踏着碎步急急忙忙的从我身边溜走。
因此我错失了很多机会,直到截止时期,也就是周四的上午。
这是已被逼上绝路的我仅存的最后一次翻盘机遇:赢了,前途还是未卜;输了,后果却是可怕到连我都不敢去想象。总之,与我腐烂的青春思想无关,与两年前的那次事件无关,只单纯是一场值得拼上性命的守护战争。
以陆妃儿的未来之名。
而此时挡在我面前的,是一扇黄褐色的紧闭房门。
敲了敲,屋里没人回应,明明以前会碰到陆妃儿兴冲冲来开门的灿烂笑脸,但在此时我和陆妃儿关系一团糟的境地下,许多习以为常的事情都变成了奢望,距离感终究还是产生了。
阳光照射在略有磨损的木质把手上,细腻的纹路散发出温暖的光泽,握在手心里也能感受到恰如其分的舒适温度。
但不难想象,对于我来说,屋内的世界是会怎样的灰暗冰冷。
……对不起,不管还有没有资格站在你面前,最终,我还是胡搅蛮缠的来了。
“吱”的一声打开房门,即使踌躇了一会儿,单薄的话语也是尽可能清楚的说了出来。
“我想和你谈谈———”
“………”
所以说,我讨厌的是遇事犹豫不决的自己。
回应我的是熟悉的沉默,或者说屋内根本不可能有人应答。
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好,电脑桌上的杂物也被分门别类的收拾到抽屉里,空气中弥漫的则是清新剂所独有的人造茉莉花香。
在我的视界里,尽管房间内部收拾一新,陆妃儿这个人却彻底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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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妃儿大概已经出发去接受告白了,这下子已经算是直接宣判死刑了吧。
呆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头的镜子前映出了一个消极颓废的自己。
没有打理的乱发如野草般张扬,眼神呆滞着,嘴角偶尔露出的也只有属于失败者的惨笑。
这就是我,一个无比懦弱的我,一个无比废柴的我,一个自作聪明却最终什么也保护不了的我。
即使如此,拖着残躯挥舞着破亡之剑,总会有些人需要靠牺牲来为历史谢幕,也总会有一些人贯彻着“明知不可为而枉自为之”的不义奋战到最后,或许在不少旁观者看来,这些行为都应该归类为顽固或愚昧,但说到底却无非是败者在为虚无缥缈的希望拼尽全力。
那么,对于我和陆妃儿十六年的羁绊,就请让我这样的败者为此吟咏完结的哀歌吧。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跪在地上翻箱倒柜,如同溺水者紧紧握住救命稻草般,我把与陆妃儿有关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一种无法言明的信念支撑着我。
然而在打开书橱的第二格抽屉时,一个小小的生日礼盒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还是男版陆飞刚来我家借住准备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当时却被我随手扔进角落里,一直静静等到了今天。
颤抖的手撕开包装,里面却只是一本薄薄的相册。
相识第一年,九月三日,两个睡眼朦胧的婴儿并排躺在妇幼医院的看护床上。
相识第二年,九月三日,我和陆妃儿由各自母亲抱着,在秋风萧瑟的北海公园合影。
…………
…………
相识第十三年,九月三日,上了初中的我带着生日纸冠,被哈哈大笑的女孩在脸上涂抹蛋糕。
相识第十四年,九月三日,空白。
相识第十五年,九月三日,空白。
翻阅的手指不忍继续,恐怕再看下去只剩下我哭得污七八糟的丢人花脸。
空白的那两年,正好赶上了我和陆妃儿闹不愉快的决裂,所以不再与我保持联系的她没能赶上我的生日宴,更无从谈起照片了,再算上今年的十六岁生日,空白部分恐怕总共是三页。
而之后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
我和她重新弥合的希望半分都没有,这本相册已经不存在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准备再次把它封存起来,合上的时候却不经意看到,这本相册在两页空白之后仍有一抹奇异的色彩。
“….…!”
于是,我以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情把已经合上的相册翻开。
……然后,看到了里面温柔的内容。
起身遥望着陆妃儿的房间方向,我埋下头去,任乱发遮住的双眼泪水朦胧,而相册则被我紧紧拥入怀中。
相识第十六年,九月三日,一脸羞怯的女孩轻轻倚靠着我留在桌上的书包,以自拍的方式留下了我和她的生日回忆。
“笨蛋……”
我大概可以想象到,当时趁着我下楼拿汽水的功夫,这个女孩是怎样蹑手蹑脚的走近我的书桌,再是忍着怎样的羞耻来一场与男生书包之间的亲密自拍,最后则怀着怎样的窃喜把完成的相册快速塞进礼物盒里。
但我却无法想象,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强挤出羞意的笑容,陆妃儿把所有身为女孩子的矜持和自尊全都放下,只是为了补上一个生日回忆,一个在那个男生看来可有可无的生日回忆。
不管这个男生在平日里对她的好意视而不见;不管这个男生会在几天后给她带来极大的心灵伤痛;也不管这个男生一直以来都把与她之间的羁绊统统算作了黑历史。
就为了这样一个冷漠无知自以为是的魂淡,你值得么?
到底想让别人怎样报答才能配得上你啊,陆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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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洗了把脸,头发也认真梳好,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悔恨似的紧咬着牙。
笨蛋呢
我的确是个笨蛋呢
不付出最后的努力就轻易绝望,并差点把这么好的女孩从身边放走,这样的我的确是个笨蛋呢。
自己一句话把女孩弄哭,然后过不了多久转变态度,再费尽心机的与她和好,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家伙可以算得上是玩弄女孩感情的究极人渣吧,假使成功也只是人渣和可爱少女的BADEND,说到底还真是一场人人唾弃的残念作战。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糟糕地步,我对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也心存很大的怀疑。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今天不把陆妃儿追回来的话———
那后悔的可是我许丹阳,一辈子。
我要继续前进,即使方式再恶心再丢人我也要继续前进。
这么想着,我马上掏出手机行动起来。
经过一番数字按键,果不其然,陆妃儿的手机显示关机。
但小看彻底振作起来的我可不行啊,转瞬间我又拨通了某个死党的电话。
“喂,高牧吗,抱歉打扰你赖床,不过能不能帮我查一下,高二年级一个叫万厚辰的学生联系方式。”
“哈?虽然我把黑掉学校内部网的秘密告诉了你,但我为啥要拼着回笼觉不睡帮你打听一个男生啊?”
“因为……”
“因为?”
我一边用耳机和耳麦固定好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一边麻利的换好外出衣服。
这一次,不会再迟疑,更不会再退缩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着电话那头的人将要捂住耳朵的大嗓门嚷道:
“因为这事关一个人能否回心转意,一个我许丹阳十六年以来最最喜欢的人能否回心转意!”
PS:关于陆妃儿性别转换时间点错乱的问题,别忘了那个神秘小盒有溯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