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正要把最后一口汤送入口中,客厅方向的座机响起了分外令人困扰的铃声,偏偏选在吃饭时间打过来电话,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样的家伙是故意找茬。
“去接。”
“为什么是我?你坐的位置离电话更近一些吧?”
许丹媛细嚼慢咽的专注吃面,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家务是需要分担的,既然你做不来料理这种需要特殊技巧的工作,那就承担剩下的跑腿差事好了,正所谓物尽其用。”
“……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是废柴?”
“哦?听出来了吗?看来你的智商还没有偏离人类平均值太远。”
半垂下眼眸的许丹媛,捞起筷子“呼呼”地吹走面条上的热气,虽然女孩子的嘴型O起来很可爱,撩起耳侧长发的动作也很迷人,但只要她拿这种看不起人的语气和我说话,该讨厌的还是会讨厌。
带着怨气走到座机前拿起话筒,我的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一点影响。
“喂,你找谁?有话请快点说。”
“阳阳,我是你二叔啊!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三岁那年往你常喝的酸奶里搀辣椒酱的亲二叔啊!”
“……”
绝对错不了,如此不着调的开场白绝对是我二叔没错,而且你老人家又让我想起了那段惨痛的儿时记忆啊!搅拌完还骗我是草莓味酸奶什么的———真怀疑一个热衷于折磨幼儿的成年人还有没有一点做人最起码的底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叔最近倒没怎么和我们家联系,据说是在江陵那边忙着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毕竟这个老没正经的中年大叔又焕发了第二春嘛,女方是富婆,还自带一双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女儿,人品有点高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二叔,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最近你又出什么事了?”
“嘿,还不是因为结婚这档子事儿!我之前不是提到过将来要在清海市定居么?前几天,我和我们家那位商定了一下结婚的具体安排,发现这个月的月末是黄历上的良辰吉日!”
“二叔,今天已经是19号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下个星期就坐飞机回来。”
“怎么可能啊。”
“呼,那我就算放心———”
“择日不如撞日,哪还用得着下周?我们一家四口已经把后天去往清海的飞机票买好了。”
“给我等一下!既没有提前通知朋友亲属,也没有联系酒店包桌预订,这是办婚礼还是过家家啊,你是哪里来的胡闹小学生吗?”
“啧啧,阳阳你还真是个没啥情调的孩子。”
“请把这种实际性的考虑叫做常识!我说咱们俩到底谁没成年啊?”
“嘿嘿……”
“二叔,算我求你了,拜托你拿出点做长辈的样子可以么,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安分下来,就别老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吊儿郎当了!”
恨铁不成钢的抛出训斥,我脸红脖子粗的把话筒又一次攥紧。
即使被侄子辈骂了,但二叔一回到老家基本都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凭借长此以往练就的厚脸皮早已习惯了数落,我唾沫星子喷得再多也是无用功。
果然,电话那头在稍许的沉默之后,又响起了一阵中年男人特有的猥琐笑声,幸好是我接的电话,要是换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许丹媛,听到这近乎于性骚扰的声音,一定会立即报警大义灭亲。
“嘿嘿嘿,我说阳阳啊,这么多年没见你小子果然还藏着一手呢,我那俩宝贝女儿自打从清海回来就在家时不时的念叨你,该不会———”
“闭嘴,我和两位堂妹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是事实,但“什么都没发生”指的只是男女之情的那方面。
实际上,十一长假的最后三天确实发生了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事:互相利用的三重骗局,姐妹俩的禁忌爱恋……当然,我性命受到威胁的那晚是其中最惊险的一次,赵雅妤的刀差点就捅到肚子了啊,没想到那么弱质纤纤的小丫头会直接动刀杀人,病娇黑化起来的行动力可真是可怕。
然而以上这些,我还要对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保密,要是一不留神把事情闹大,反倒会害了两个年纪尚轻的女孩。
这时,二叔猥琐的声音又透过话筒传来。
“欸~~阳阳你也别有啥顾虑嘛,虽然她们俩名义上是你的堂妹,但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看上哪个了该下手就下手,到时候我这个做继父的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只限于亲亲抱抱啊,啪啪啪实战什么的以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最好还是不要———”
“二叔,如果你不希望一到机场迎接你的是警察,就请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好啦好啦,阳阳你可真是开不得玩笑。”
见我语气认真起来,二叔也就没有继续拿自己的侄子开涮,他开始和我讲一些正经事,具体就是需要转告的事项和行程安排之类。我蹲在电视柜旁抽出纸和笔,按二叔吩咐的一句一句记录。
“后天,也就是周六,我和爸妈直接到城西机场接你们一家,至于飞机的具体抵达时间则是下午五点半,对吗?”
“嗯,对对。”
“没其它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我差点忘了我的另两个侄女,丹樱还在外地的寄宿高中上学吧?那丹媛呢?好久没见那孩子二叔怪想念的,记得把她也一起带过来啊。”
“……”
拿手捂住话筒,我扭头望向灯火通明的饭厅。
许丹媛,一位自称是我性转版本的女孩,到最后果然顺顺利利的融入了这个本该没有她的世界。
周围所有人都铭记住了她的存在,心里想的,嘴上说的,也都是关于她的话题。
但只有一点,许丹媛本人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世界吗?
明明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只能强硬的介入然后面对各式各样陌生的面孔,擅自被给予的称谓,擅自被强加的印象,到头来,许丹媛连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
———这到底是谁眼中的许丹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