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通往旅馆的专车安稳的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连绵巍峨的群山,全都被周围的一片纯白遮掩,晶莹的冰霜,在阳光下闪耀着橙黄的光芒,远方的碧蓝天际,虽未有雪花飘落,但呼吸间仍感到一阵沁入骨髓的冰凉。
许丹媛悄悄开了窗子的一缝伸出半只手掌,寒气萦绕于指尖,并渐渐趋于麻木,似是被大自然无言的敌意包裹。
“姐姐,好冷的啦。”
“抱歉。”
将车窗关好,许丹媛挽住被风稍稍吹乱的发丝,合并手掌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确实好冷的呢。”
“小姑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到山里玩要多注意防寒,可别把手冻伤了。”
说话者是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身穿深褐大衣的女性,画了点淡妆而分外艳丽的容颜,烫染成时尚亚麻色的长发,无不昭示着她成熟端庄的魅力。
“静曼,”手握方向盘的林冠尧笑着介绍道,“你和这俩孩子应该还没见过面,她们一个叫许丹媛,一个叫许丹樱,都是我远方姐姐家的孩子,按辈分是我的外甥女。”
“哎呀,我说怎么长得都这么漂亮呢,原来是家族基因遗传得好。”
“咳,静曼,你是在间接夸我吗?”
正在驾驶悍马H2越野车的林冠尧哑然失笑,不由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对着后视镜摸了摸自己略有胡渣的下巴。
“别把我这上了年纪的大叔和花季少女作对比啊,她们才是高中生,而我已经成了老到没人要的糟老头咯。”
“舅舅,您真幽默。”后排的许丹樱趴在真皮座椅上,适时插进恭维的话来,“都说有的男人越老越有气质,我看舅舅您就属于这种成熟内敛的老男人类型,估计很有市场哦。”
林冠尧不置可否:“是吗?”
“最有发言权的人可就在舅舅您旁边呢,敬曼准舅妈可以证明。”
“她?准舅妈?”
林冠尧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到车内其他三人的耳朵里,丹媛丹樱姐妹俩面面相觑,孙静曼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她还是缓了缓神,温言解释道:
“你们俩孩子误会啦,我只是冠尧的老同学,今天正好有机会,搭趟他的顺风车一起赶来参加同学聚会而已。”
“原来如此,抱歉,是我胡乱臆想了。”
“没关系。”
一场小误会看似消弭于无形,许丹樱神情流露出歉意,但却在底下悄悄碰了碰自己姐姐的手。
同坐于车后排的许丹媛抬起眼帘,默默打量了一下前方的孙静曼,随即扭过头失去兴趣。
仅仅是老同学关系,是绝不可能大清早的从独身居住的林冠尧别墅里出来的,而且刚上车的时候还用粉底补妆,说明她昨晚留宿的地方也是在林冠尧家。
由此观之,某位十数年未曾蒙面的远方舅舅私生活不甚检点啊———许丹樱也假装单手托腮眺望车窗外的雪山美景,心里不禁嗤笑。
但她想归想,却丝毫没兴趣干涉别人的私生活,更何况自己的这位远方舅舅要论起血缘关系实与陌路人无异,他都没解释什么,自己这个外人又何必瞎跟着操心呢。
颠簸的车厢内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到了我那里,你们可以尽情玩,一切吃住全部免费,”林冠尧神情有些赧然,他尽量找到可以打破尴尬局面的话题,“别看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现在是穷乡僻壤,但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开发为国家级的滑雪旅游景区,到时候,我的旅馆规模还会扩建,日接待游客预计能达到两三百人。”
“那舅舅,我们其实是第一批造访未来的国家级滑雪景区的客人咯?”
“‘第一批’恐怕称不上,但‘前几批’是肯定的。”
见漂亮的外甥女主动打趣,林冠尧的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他从车内的储物格摸出一根香烟,先是遵从个人习惯舔舐烟身,然后又用打火机点着。
“国家的相关政策已经正式启动了,这片地区的配套工程建设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是你舅舅我自夸,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前瞻性的战略眼光还是具备的,要做一位成功的跟风者不难,难的是做一位成功的敢吃螃蟹的人,我预计,我所开的旅馆将会成为整个白罗山区———混蛋!”
他的侃侃而谈转瞬之间变为咒骂,坐在后排的许丹媛姐妹俩因为紧急刹车的惯性前倾身子,额头磕到了正前方的座椅靠背,所幸没有受伤。
“怎么了冠尧?这样在山路急刹车是很危险的。”副驾驶席位的孙静曼即使受到安全带的保护,心里也很是惊魂未定。
“没啥,我把前面的那个告示牌当做人影了。”用袖子抹去虚汗,林冠尧狠狠的摇了摇头。
“说了多少遍了,开车的时候专心点,尤其是在这种事故多发路段。”看上去性格温柔的孙静曼竟直接劈手夺过林冠尧嘴里叼着的香烟,摇开车窗,直接扔到外面。
见此,林冠尧张嘴欲言,但顿了一顿,还是选择默默的放下手刹启动越野车。
一路无话,许丹媛相当识趣的进入无口模式,而许丹媛则始终都是那样冷淡,只是颇有兴趣的瞧着车窗外的蔚蓝天空发呆,似乎刚才惊险的一幕与自己没有关系似的。
离日落西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天色已经开始慢慢转暗了,由于周围没有可供照明的路灯,远方沉睡的群山彷如伺机而动的野兽,由昏暗的夜幕勾勒出一处处层峦叠嶂的轮廓。月色,若隐浮现。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林冠尧把车开得很平稳,越野车的前灯照亮了蜿蜒崎岖的路面,偶尔能听到轮胎轧过湿泞泥土的声音。
车里的暖气充足,和车外呼啸的寒风形成剧烈的反差,许丹樱似乎要困了,沉重的脑袋斜靠在许丹媛的肩头。
“先醒醒,咱们就快到目的地了。”
“老姐,我稍微眯会就行,十几分钟……”
说着,她更进一步的拿自己姐姐并拢的膝盖做枕头,彻彻底底的躺倒在后排。
“真拿你这小懒虫没法子,只能睡五分钟哦。”
“嗯,好……”
许丹樱慵懒的叮咛一声,脸颊格外舒服的蹭着许丹媛牛仔裤布料的大腿,然后,像是冰消雪融般,许丹媛清冷的唇角终于浮现出一抹浅笑,她用手拨过几缕垂落在妹妹耳边的发丝。
“有姐姐在这儿,丹樱你安心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