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睡,那是没有梦的沉睡,连自己的存在几乎都能忘掉的沉睡
“够了孩子……你已经做了够多了,我知道你挺喜欢他……但是为了他好……还是杀了他吧!”
“不!绝不!我绝不会让爸爸你下杀手的!”
身子好像在不断的下沉,眼皮重的完全抬不起来,耳朵里不断回响着吵闹的声音。
是嗓门洪亮的男人和女孩之间的对话,迪厄多内不可思议般的能够理解这一点,虽然他还想进一步的思考,但是意识却不允许,甜美而又邪恶的力量正迫使自己再一次沉睡下去
身子沉了下去,就好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不断的下沉,意识模糊,思考的能力被剥夺了。
这些思绪断断续续,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撒了一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偶尔能够清醒的时候,脑海里始终盘踞着几个难解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怎么了?
没有回答,沉睡依然继续,这些思考很快就会断掉,等到下一次开始能意识到自我的时候,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思考过这些原始的问题
这并不是哲学,而是非常现实的一件事,因为他所能够接受到的事物非常有限,心中的思考也不能传达出去,只是无限的躺在下沉的深渊中,无法自拔。
这个死亡吗?这是新生吗?
无法理解,也没有理解的能力。
“……这是对他好!夏尔!”
“这绝对不是对他好!我非常清楚!!爸爸!!”
“……不!不要!”
争吵依然在继续吗?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听得懂这些话语的含义了,大脑试图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意识却再一次下沉,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痛,好痛,好痛……明明连痛楚来自于哪儿都不知道,脑海里所能意识到的也只有痛楚而已
那是难以想象的痛楚,像是把身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用钢针扎了进去,再用烙铁烫上去一般
痛楚超乎想象,而且…………仿佛没有尽头,不停的折磨着迪厄多内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会痛?不对……痛又是什么?
思考的怪圈讥讽着跌落深渊的迪厄多内,伴随着无法言喻的剧痛,不停的上演着。
“他已经两年没有动弹哪怕一下了!夏尔!你告诉我!你还相信他能够醒过来吗?”
“我相信他能……”
“你明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他能!”
我到底是谁?迪厄多内想要疯狂的呐喊,但语言却在提上喉咙之前停消了,嘴巴干涩的好像被粘在了一起,嗓子里几乎没有一丁点儿空气,什么都喊不出来
“不能说话,不能活动!你觉得这能叫做活着?如果他能听得见我们所争吵的事情,他绝对会赞同这一点!”
“爸爸!他是你和我一起救回来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已经厌烦了和你吵这件事,夏尔!我们已经照顾了他那么久了……你就不能大发慈悲,让他能够得到安宁?”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不知道他叫什么之前!我绝对不同意!”
我的名字……对,我的名字是什么?
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回想,在那痛苦的深渊之中,在自己已经什么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奋力回想。
这真的很痛苦,非常的痛苦,哪怕是接触回忆一瞬间,痛苦就好像之前的数十倍一般。
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应该有个名字的!
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无法思考?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给我让开!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爸爸!!”
快点想起来啊!想起来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刹那间,痛苦仿佛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身体突然之间恢复了直觉,光芒突然之间照射了下来,迪厄多内终于能够意识到,意识到自己已经睁开了双眼,困扰着自己的深渊也已经不复存在
虽然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非常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只满头覆盖着鳞片的蜥蜴,它的双手也覆盖着鳞片,他用力的举起某种东西,那是什么,迪厄多内还无法理解,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头蜥蜴正准备将自己安乐死。
“……”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来,虽然嘴唇已经能感受到了什么,却张不开,好久没有使用过的喉咙就好像不存在了一般,声带甚至于都无法发出声音
“抱歉……也许我应该给你一个选择,但是我觉得还是终止你的痛苦吧……再见了,不知姓名的孩子。”
“……”快点啊!快点回想起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刀刃即将落下,迪厄多内动起全身的力量,竭尽全力的想要思考,想要呐喊
而最终,空气被强行挤入喉咙里,肺部剧烈的刺痛,干枯的喉咙和声带久违的再度工作
“我……”
“什么?”蜥蜴人猛的停下了手中的刀刃,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
“我……”从未有这样的舒坦感觉,好像束缚着自己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自己不再是无法理解的存在,思绪被解放了出来,大量的回忆就好像火山喷发了一般
“我说……”对,就这样活动着自己的嗓子,就这样大声的喊出来,就这样彰显着自我的存在!
我不是没有名字的人,我的名字是未曾谋面的父亲所赐予的,和他同样的性命
姓氏是家族的荣耀,名字是父亲的骄傲
我的名字不仅代表着自己,也是代表着我和已经不在了的父母!
“我说我是……”撕裂的痛苦再度袭来,喉咙和大脑都在不断的刺痛,身体还是动弹不得,但依然要呐喊出来
“迪厄多内!!”
那就好像一声晴天霹雳一般,自己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困扰着自己的深度睡眠一下子就被吓跑了,摇曳的火烛照应着整个房子
“哦……我的上帝……”
迪厄多内猛的眨了眨眼,看向正在胸口画十字的家伙。
不是那只拿着好像是刀刃的蜥蜴人,那家伙当时已经跨在了自己身上,而这个却正蹲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
那是有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的长耳猫头鹰,没错,是猫头鹰,不是蜥蜴人,而且这头猫头鹰足足有一人高以上,而且还有着宽大的黑色羽翼,浅灰色的绒毛以及标志性的猫耳和巨喙。
等等……刚刚不是一个人要杀了我的蜥蜴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迪厄多内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是他依旧继续说着
“我说……我叫做……迪厄多内……你听得懂吗?”
猫头鹰的脸不可思议一般在抽搐,虽然这头巨鸟没有回答自己,但从它的表情上看,应该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语言吧
猫头鹰缓缓的转头对着屋外,以迪厄多内几乎无法想象的嗓音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孩子他爹!他醒了!!!!!!”
那就好像一只精力充沛的吼猴在自己耳朵面前敞开了嗓子一般,迪厄多内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吼叫声能够高到这种程度,确实是头一次听见。
“喂……喂……你……你……”
在吼叫了一声后,猫头鹰立即站了起来,晃动着那对长耳一颠一颠的跑出去屋去了
就算是迪厄多内想要出声拦住它,也无法做到,迪厄多内自己的嗓子似乎被刚才那乱来的叫喊所搞坏了,声音发不出来了,嗓子从来就没有这么干疼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猫头鹰……猫头鹰……会说话?”
自己应该没听错吧……而且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大的猫头鹰吗?
可恶……该死的,自己是怎么了?头会那么晕,身子会那么难受?
迪厄多内试图活动自己的手指,但别说是有一丁点的反应了,就连麻木感都没有,手臂虽然还是自己的手臂,却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该死……为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动动不了,就来抬头都做不到,就好像中了传说中的定身咒一样,这难道是鬼压床?
迪厄多内拼命的和这种僵硬感博斗着,直到自己努力的回报是深入脑髓的剧痛,才不得不放弃。
神经像是被火烧了,痛楚强烈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竭尽全力的想要动弹,却立即被痛的死去活来,这倒是哪门子事啊?
“我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动不了?”
“嗯……我想你还是别乱动了……你要是不想难受的……”
说话的是一只蜥蜴,没错,一只身高接近两米的蜥蜴。它的脖子非常长,脸腮下有眼镜蛇一般的侧翼,而且在它的胸前有着非常粗壮的肌肉,身子上披着一件好像是美洲狮的毛皮
没错,一只蜥蜴一样的怪物正在开口说话,而且还是对着自己。
这还是在做梦吗?自己是掉进了什么愚蠢的整人游戏里了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迪厄多内不由得低声咒骂道,但对方丝毫不介意的耸了耸肩,随手拉过板凳往迪厄多内窗前一放,反着坐了上去
“我叫做查理……”
“查理……你……咳咳…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那就很抱歉了。”自称查理的蜥蜴人笑了起来“你难道没听说过?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要先自我介绍吗?我来问你,你又是谁??”
生平被一只蜥蜴人提问,真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滑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