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宸悠悠醒转,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间漆黑的密室,没有灯,也空无一人。这是,哪里?
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些许支零破碎的记忆,他还记得他的名字,可是,却忘了自己的过去,自然也忘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缓缓起身,摸索到了门口,只是轻轻一推,那看似沉重的石门便打开了,走出门,才发现是一间普通的屋舍,桌上的蜡烛也早已经燃烧殆尽。
“有人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屋外的光亮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他沉吟片刻后,推门走了出去,来到了一条大街上,夜色下,这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但是,本应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却空无一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宸压下内心的诧异,顺着街道往下走,可是,一直走出了很远,也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在灯火的照映下,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孤独。
这个世界,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当然,也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眼前是那条街道,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街道两侧的灯笼却亮着,像是指引着他前进,他只得咬咬牙,接着往下走。
他就这么走着,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淌而过,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越发沉重。
终于,他停了下来,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喃喃自语道。
看着眼前没有尽头般的街道,他的内心不由得开始颓废,无论他怎么走,都像是被困在这条街道上了一样,周遭的景物重复着,陷入了死循环。
就这样,宸陷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境地。他绝望地抱头蹲下,几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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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一阵悠扬的口琴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传入宸的耳朵之中,像是唤起了什么记忆。
好熟悉。
宸再度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前走去,每当他踏出一步,身后的场景也随之破碎一分,隐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就这么走着,一直到街道的尽头,再一步,他踩到了坚实的泥土之上,原来阴沉的乌云渐渐散开,所有的场景都开始天翻地覆起来。
等再度回过神来,眼前已是另一幅光景。
夜空中,繁星璀璨,它们围绕着那轮圆月,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照亮了这片麦田。而在月光下,一名身着白裙的少女正坐在草垛上,闭着眼睛,轻轻地吹奏着手中的口琴,白皙的俏脸满是柔和,恬静怡人。
似是察觉到了脚步声,少女停止了吹奏,随后,她睁开湛蓝色的眼眸,眼中水波流转,直直地看向来者。
“你来啦!”她那轻灵的嗓音中明显带着愉悦。
我们,认识?
宸在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荧凛,今晚为什么叫我出来?”
被称作“荧凛”的少女只是一笑,随后便跳下草垛,走向宸,一把牵起了他的手。
“明天你就要远行了,所以……”说到这,她顿了下。
“我啊,想给你个东西。”荧凛的脸突然贴近他的耳畔,如兰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语还未落下,宸忽然感到手心传来一股炙热感,有股热流,在一笔一画地铭刻着什么。
“这是?”他抬起手,只见一朵金色的曼陀罗花纹在手心绽放开来,道道流光绕着中心缓缓转动,透出股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
“我的『先灵』”她轻轻道。
“『先灵』?”宸有些愣神。
荧凛看着他傻傻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彷佛明媚了夜空。她将头埋在宸的胸前,双手钩住他的脖子,解释道:“我的职阶不是先知吗?每一个成为先知的人,都有一个『先灵』,『先灵』可以打开起源地的封印…”
“你失去了先灵会怎么样?”宸还没吸收完少女这番话的含义,身体就不听使唤的直接开了口,他现在的感觉,就仿佛是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来体验一部故事,只不过他是读者,没有选择权。
仿佛早就猜测到宸要这么问,少女莞尔一笑:“我的职阶,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这怎么可以!你…”宸担心地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我不喜欢我的职阶,所以就算损缺了我也不心疼。”她抬眸,对上宸的视线,接着道:“我只是怕,未来找不到你了。”
“不会的,现在我就在这。而未来,我也会记得回来!所以,你一定……”
话音未落,他感觉怀中忽然空了。
这时,宸才惊愕地发现,少女的身形正在变得透明,微掩的长发也随风扬起,右眼的颜色由原本的湛蓝色化为了淡金色,说不出的妖异。
他想再度去握住她的手,然而,也是抓了个空。
“你要去哪里,凛?”他慌了,言语变得更加急促。
凛没有回答,她只是摇摇头。两行清泪,流淌过少女的脸颊,滴在了他伸出的双手上,他只感到手指间透骨冰凉。
少女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当裂痕布满全身时,少女像一块被击中的玻璃一般彻底破碎开来,化为一块块碎片,漂浮在空中。
每一块碎片都幻化出一幅幅不同的画面,这些碎片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碎片里放映的画面,全是少年与少女一起相伴的那些日子,宸呆呆的看着这些碎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片刻,漂浮在半空中的碎片也都开始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
就在宸分神之际,麦田上忽然火光大作,整个田野在一瞬间化为了一片火的地狱,燃烧的田野之中,似乎还隐隐约约的有着人们的尖叫声,和孩童的哭喊声。
不过一会儿,整片田野被燃烧殆尽,接着,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而之前还站在自己身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此刻早已消散,像是根本就不存在过。
“我,这是怎么了…”
宸摸了摸在滞留在脸庞上未干的泪迹,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到那名少女,为何会那么熟练的喊出她的名字,为何身体,会不由自主地…
手心处,那道金色曼陀罗花的烙印完全凝实,原本令人惊惧的气息也彻底收敛,融入了骨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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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晕……
宸醒了过来,脑袋却仍是昏昏胀胀的,还没来得及探查自己的身体情况,便感到有什么压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却触碰到了一处柔嫩的肌肤,咦,这是什么?他继续揉着,感知着,等等……这好像是一个人的脸?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名身姿曼妙的白发少女正趴在自己胸膛上,睡睑紧闭,蹙着秀眉,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对!
我去,你谁?宸险些直接推开她,冷静片刻后,轻轻地挪开她的头。
嗯……我在禁室内,不对啊,我是怎么进来的?宸有些疑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接着又扭头开始观察整个禁室的布置,当他将目光移至铁门处的时候,不禁冷汗直流。
因为原本牢牢锁着这间禁室的铁门,此时正倒在地上,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了门的形状,反而更像一块烂铁。
宸又觉左手传来了阵阵疼痛,他将左手举了起来,发现手背处已是血迹斑斑,还有些发青,他不由的愣住了,难道,这是他的杰作?
他下意识地将手转过来,只见有一道金色的纹路一闪而过,像是没有存在过似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又发现,银十字架熔铸在墙壁上,连接着一条粗长的铁链,而另一端连着的,则是少女纤细手腕上一个漆黑的枷锁。
这个黑色的枷锁,上面还有银纹,宸细细辨认了一会,这才认出来历。
还记得自己在哪个国度时见过这种锻造技术,是顶级工匠才能掌握的,锻造时需要配合一名强大的术士,成品后,便能够拥有极强的禁锢能力。
这里“禁锢”所指的不单单是加固枷锁,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封印职阶,使其无法施展出自己的能力。
由于封印职阶需要被囚者的精神虚弱,因此也会施加极大的疼痛,据说,施加的疼痛甚至可以直接让普通人精神失常,可见其威力。
也正因此,这样的枷锁才十分珍贵,一般都是用来关押那些强者才会用上,可是,眼下枷锁拷着的,怎么看都不像一名强者。
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什么人,竟然把一个柔弱的女孩囚禁在这,还用这样阴毒的手段。
他看着少女的睡颜,不由有些出神,梦里的画面一点一点交织,两道白发身影渐渐重合。
荧凛么……为什么,我自己却没有一点印象?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地上的纹路,参差交错,相互联结,勾勒出一个六芒星阵的样子。
这是,传送法阵?宸暗暗吃惊。
要知道,传送法阵这种东西极其稀有,会铭刻的术士在当今世上也找不出第三个,而已知的几人,无一不是各个国家争相招揽的对象。
可眼下……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