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下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对于我们当前的处境可能很重要。这个问题其实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问法,但是姑且让我这样开始吧。请问我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你之前的身体吗?”
“算是吧,也不算全是。与其说是我之前的身体,倒不如说是我之前所拥有的身体之一。不过身体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打个比方的话,我是三十三艘船的船长,而你夺走了我的其中一艘。”
“原来如此,看来我之前的一些推测可以说已经被证实了。”张伟咬着嘴角思考,“那么这一艘船,是你最早的那艘船呢?还是你最重要的那艘船呢?还是只是你所有的船中随便的一艘呢?”
“既是也不是。难道你在吸入一口空气的时候也能分辨得出哪个空气粒子先进入你的肺吗?对于我来说,这些船都是一起的,一起被建成,一起被交给我了。虽然其在客观的时间先后上,空间左右上或许确实有所不同。但是与我无关。我不是船工,我也不是船主,我只是船长。”
“也就是说你不在乎吗?不,你的意思并非如此。你不是不在乎,只是你也不知道吧。不是因为分辨的困难性,而是因为问题本身的混淆吗?”
“二者皆非。其实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不愿意而已。你愿意的话终归还是可能弄清哪个空气粒子先进入的肺。但是你会这么做吗?”
“但是还是不同的吧。我不愿意弄清的原因是因为懒和没有必要,成本与所得太过不平衡罢了。但是你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比喻,借代,反问,在这里真的有必要用这么多多余的修辞来说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吗?如果你不这么说的话或许我还会承认,但是现在却完全不想这么说了。我就是不愿意,我就是讨厌得到答案,无论是得到答案的过程还是任何可能的答案,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歌奈法有些不耐烦得回答。
张伟摇了摇头,“不,不过算了,其实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个问题也不算重要。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吗?我夺走你的船这个过程。以及你这个船长出现在这里的过程。”
“记得,但是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歌奈法毫不客气得直接拒绝。“准确来说,虽然我记得,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过程的本质是什么。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有现在不说的理由。”
“我明白了。”张伟点了点头,”就算我追问你‘不说的理由’是什么的话,显然‘不说的理由’也会有各自的‘不说的理由’并不断重复延伸到逻辑的终点吧。那么这个问题就当作我没有问过吧。”
“那么,请问我能问你现在的状态是什么吗?我注意到你似乎并不是以一种非常实体的形式存在的。或者说,并非通常意义的实体。其它人听不见你,看不见你,但是你似乎可以对物理世界做出影响,简直就像是,鬼魂一样。”
“鬼魂?你的意思是那种恐怖片里人死后留下来的幻影吗?就我所知,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自然的不会留下。当然,除了其在活着和死后的时候对其它人留下的影响。比如他生前种过的一棵树,生前打碎的一个碗,因为他的鼓励而成为科学家的少女,他的肉体产出的二氧化碳和尿素……这么说的,莫非这一切的影响的集合就是你所说的鬼魂吗?”
“显然不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准确的描述鬼魂,毕竟这对于我来说更是一种文学或者文化上的称呼而不是一种物理的现象。既然你说不存在的话,那么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类似于鬼魂呢?”
“实话来说,我还不知道。在这个方面我所知道的可能不会比你要多。”歌奈法耸了耸肩膀,“但是我觉得我很快就会搞清楚了。换句话说……”
“……你有不说的理由,我明白了。”张伟接道,“那么,对于你来说,这个过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我个人的话,我是在昨天。不,虽然主观上我认为是昨天,但是其实完全没有理由去确实得相信那确实是昨天。虽然从我还没有饿死来看应该也不会太久。可能是前天或者更久之前。总之就是某一天早上。毫无预兆得发生了。”
“对于我的话,今天早上你看见我的时候,大概就是我看到你的时候。”
“我明白了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换情报还是很卓有成效的嘛。当然,正面的意义。”张伟看到歌奈法好像有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为讽刺,赶紧解释道。“那么,下一个问题。之前那个酒吧小妹提到的‘神降种’是什么?你是神降种吗?”
“你是智障吗?我还以为这个单词的字面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呢。”歌奈法和张伟面对面得蹲了下来。
“确实如此,但是我不敢确定。从字面意思来看,是类似于神仙下凡的那种吗?”张伟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与其说是神仙下凡,倒不如说是‘神经病发作’吧。”歌奈法用有些讽刺的语气自嘲道。
“其实实话来说,你说得对。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我自己也不是很信。不,应该说,完全不信吧。我只是把我脑袋里的那些声音,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所告诉我的,转述给你了罢了。但是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候以外,我也不再觉得这些记忆是真的了。你做过梦吧。无论梦境中的记忆在做梦的时候显得多么的真实,但是一旦醒来,你就会发现,梦终归还是梦。”
“哦?是你的经验还是你的感受告诉你的这一点吗?那么你醒来了么?”
“二者皆有。或许醒来了,或许没有。哼,谁又在乎呢?或许我们现在就是在做梦也说不定呢。”
“那么……这样的神降种很多吗?”张伟继续发问。
“应该是不少吧。谁知道呢?这边一撮那边一撮的,像蟑螂一样。‘神降种’这个说法也不是什么很通用的称呼,有的管自己叫鬼啊,恶魔啊,天使啊,超能力者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但是本质毫无不同。你知道吗?有时候知道你家里有多少蟑螂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蟑螂全都一下子弄死,然后看看有多少具尸体。”歌奈法用有些危险的语调提出了这个建议。
“那么刚才遇到的酒吧小妹,还有那个什么‘猎犬’之类的家伙你认识吗?还有他们提到的什么天鬼之类的。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似的。”
歌奈法摊了摊手,“不认识。谁知道呢?你知道,人类的心灵其实是很脆弱,轻浮的。很容易被一些虚无的力量所吸引,被一些漂亮的大话所蛊惑。尤其是这些自以为为神鬼的愚人。所以神降种之间也自然而然得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联合和组织。其中大部分都在说一些正义啊,爱啊,自由啊之类的鬼话。太多了,就像是礁石上的海藻一样,这一片那一片的。今天死一片,明天又活了一片,谁又会在乎呢?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哈哈”听到歌奈法这么说,张伟也不禁笑了出声。“看来歌奈法很看不起这些人呢。”
“当然如此。”歌奈法冷冷一笑,“呵呵,说白了这些组织也好联合也好,无论说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像野狗群一样,结成一帮又一帮得互相撕咬罢了。无聊又多余。还不如直接大喊一声‘我就是热爱战争’,‘我就是觉得你们都是混蛋’,‘我就是想要杀了你’之类简单直接的理由然后就找个地方互砍到死还是比较方便一些,直接一些,也好看一些。”
“歌奈法说的也很有道理呢。”张伟拍了拍手表示赞同你。“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说那些烦人的家伙了。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说‘一开始的时候’。难道你们,我的意思是神降种,是类似于后天获得的吗?”
“谁知道呢?有些人甚至宣称他们已经存在了几千上万年了。还有些说他们就是神魔本身。但是就我所知,很显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历史上应该是不存在的。而且我怀疑哪怕是最古老的神降种也不超过20年前。至于怎么获得,大概就是‘刷’的一下子就获得了吧?某种意义上或许和感冒差不多。某天你好像也没着凉,也没乱吃东西,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你确实做了,反正你就是那么得了感冒。而且似乎也只能等着让它自己走开。没错,就是得了感冒,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吧。啊,对了,顺便一提,你现在在应该也算得上是神降种了。”
“是那个能力吗?这个能力是你给我的吗?”张伟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挥拳的动作,“凭空创造出东西的能力。是你的能力吧。好像我也做到了呢。不过现在貌似又不行了。”
张伟又比划了几下,“欸,还是不行啊。”
“不是东西,是武器。这也是你现在用不出来了的原因。”歌奈法伸出手把张伟的胳膊摁了下来。
“武器。”张伟重复了一下歌奈法所强调的这个词。
“这么说吧,”歌奈法伸直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个握枪的动作,“一个板凳,你坐在上面的话,它就是一个家具。如果你拿它抡人战斗的话,那它就是一个武器。而一辆坦克,如果你把它放在博物馆里,堵住炮口的话供人观赏的话,那么它也只是一个工艺品罢了,和水晶球,陶瓷碗没有什么区别,那么它也不是一个武器了。武器,是用来战斗的工具,任何可以拿来战斗的工具,哪怕是空气,水之类的看似无害的事物,甚至人际关系,策略之类无形抽象的存在,如果你决定要把它们作为武器使用的话,那么它们也就是武器了。”
“那么这和我用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呢?”张伟似懂非懂得提问道。
“愚昧,愚钝,孺子不可教也。”歌奈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你在尝试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一些东西的具体的形状,构造,然后就以为能够制造出来了?大错特错!你要明白,你要制造的不是东西,而是武器。武器不是因为其构造而成为武器,虽然物体确实会因为其构造而有更加适合作为武器,或者不适合作为武器的区别。所以说物体的形式,构造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真正需要凝聚的要素,不是这些,而是武器的本质,战斗,杀戮,胜利!至于具体的具象化的物体的形式和构造都是为了这个本质服务的。不要用物质的意志去超越物质。你之前那次不是弄得挺好的吗?”
“哦,我好像明白了。”张伟把手指指向月亮,“重点不是什么,而是为什么,对吧?”
过了几秒钟,什么都没有发生。
“唉”张伟叹了口气,“虽然好像明白了,但是还是不行啊。”
“咔”
张伟的瞳孔瞬间放大,因为他看见歌奈法手中出现了一把M1911手枪,直直得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歌奈法的声音显得轻松同时又毫无犹豫。
“10秒钟内杀了我,否则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