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野狗?”
“说起来,为什么汉特只能留意到我的脚步声呢?因为看到我所以安心了吗?哇~”唐澈说着撒娇一样的话,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一点改变——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调侃。经她这么一说,汉特才发现细微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样清晰的明示,汉特就算脑袋不灵光也能想到,那是唐澈之外的另一个人,她口中所说的‘抢夺的野狗’。
“你难道是看到了什么才过来的?”
“没有啊,奴家只是来找你玩罢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呢?呵呵呵......”真是的,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总是毫无掩饰,反而在重要的事情上一点都不坦率。汉特把手放在灯盏上,小声问:
“要熄灯吗?让他看不到我们。”
“你是傻了吗?熄了灯我们也看不到的,闭嘴闭嘴闭嘴!你家大人干什么去了?”唐澈咬着手指,细长的眉梢微微垂下——女孩对这个情况一筹莫展。‘野狗’停在门口,没有进门,也没有退后的意思,更没有表露身份,这种情况下可以自动把他归为坏人了,一个谨慎到不会对两个孩子放松警惕的坏人。唐澈只好放下汉特的脸盆,‘对方开门时突然袭击’的作战也不能用。
果然不该莽撞地跟过来啊,至少也通知......女孩心里有点懊悔。
从脚步声判断,这个人的脚步声明显比她的脚步声要沉,并且混上海贼船企图做些什么的家伙......单凭两个小孩子不可能战胜这样一个人吧?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
“巴纳到游船上去了,据说是有比基尼看。”
“肮脏的大人啊......”唐澈发出和汉特一模一样的感慨,就是这样才会家徒四壁没个柜子可以藏人的吧?她感到了微妙的绝望感。
‘吱呀’一声,野狗谨慎小心地推动门扇。汉特下定决心似的说:“我有一个好想法。”
“你说。”
“我们投降吧?”汉特很干脆地说。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也的确是打不过坏人的,他自己肯定是没有战力的,要说大小姐的战力爆表他也不信,如果真是那样他们现在应该是泰然自若地喝着茶,等待贼人落网。现实明显不是这样,大小姐拼命地想要带他脱离险境,连自己在颤抖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这样已经够了,不反抗还有机会逃走,反抗的结果可能连性命都要丢掉。
虽然唐澈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从汉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掐着汉特的脸说:“这就是你的好想法吗?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十分恐怖的笑容,她下手更狠了。
“对啊,为了能够活着,我们还是不要反抗了吧?”汉特摸摸脖子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那么在门外的人能不能看在主动投降的份上不要让我们受苦呢?”
门外响起阴鹫的笑声。
“桀桀桀,作为商品而言,识相的孩子我并不讨厌。”透过门,狭窄的光缝中间露出一只阴沉的眼睛,观察屋内的情况。在确定了只有两个孩子的时候,野狗似乎也安心了不少。
“商品?我不太懂啊,能给我说说吗?”汉特一脸‘求解释’的神情。
听到汉特这么说,野狗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舔着下唇说:“人口买卖啊人口买卖,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跟我交谈的商品呢。你,很好。”
“这样啊。”
“但是很麻烦呢,我这里只有一个袋子,没办法带走两个人呢。”野狗又丢了个难题,大概无论在什么时代坏人都有相同的恶趣味,这种跟小说情节一模一样的情况出现的时候,汉特很干脆地挡在女孩前面。
“果然自我牺牲的戏码百看不厌。”野狗透过门缝盯着看,露出扭曲的笑脸,他想接下来就是男孩为了女孩自我牺牲的时候,这家伙会拼命地央求自己放过那个女孩。不只是他这么想,在汉特身后的女孩也是这么想的。
女孩哼了一声,准备阻止他做蠢事。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们所想,汉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女孩。
“商品吗,也不错呢。说到商品,作为女孩子的大小姐比我更有竞争力——这是毫无疑问的吧?所以,大小姐,你有没有牺牲自己的打算呢?”
“你说什么?”野狗有点不可置信,但比他更惊讶的莫过于唐澈,汉特还在继续说,嗡嗡嗡如同耳鸣声。
“这位大小姐细皮嫩肉,长得又可爱,长大之后一定是个美人。你觉得如何?”汉特搓着手,脸上笑容让唐澈感到很陌生。突如其来的背叛让她没来得及反应,彻骨的冰冷就从脚底渗透到身体里。她有点不适应这种讨论商品一样对她品头论足的状况。
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她觉得不错的人,值得结交的人,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样让她怎么安置自己的那份错觉和心意呢。汉特和野狗都不曾向她望眼,好像说好了似的,汉特的毫不犹豫,野狗会心的笑容。
“真是毫不犹豫呢。是啊,小姑娘的确不错,我也很中意这样性格直率而且热心肠的小女孩。”局面逆转了,她毫不犹豫地到这里的确是为了汉特的安危,但是现在,事态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汉特的脸在她眼中慢慢崩坏着,她想阻止,但她突然害怕伸手,她怕什么都碰不到。
“是啊,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很不错呢。”汉特说话的时候眯眯眼笑着,唐澈惯用的笑脸自己却不习惯了,他的脸在唐澈视线里一刻不停地扭曲成妖魔。
停下来、停下来啊.....你不是我的朋友吗?她有点不敢听下去,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误会汉特是她的朋友,为什么他要这样说话?腔调和字句都让人厌恶,和那条野狗一模一样。她彷徨无措地站着,捏紧拳头,只是下意识地,她扯住汉特的胳膊。
低声的乞求。
“我不要......这样。”
“求你。”
汉特的话音一顿,看了眼不敢抬头,不敢看自己脸的大小姐,男孩反握住女孩的手。两只小手握紧,颤抖的依旧颤抖着,但有什么是他再次确认了的——他必须要保护大小姐,即便用这种方法。对话出现了一丝转折。
“但是你看,她脸上有个很难看的刺青啊,作为商品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呢?”汉特拍拍胸口:“我敢保证我肯定比她更值钱,正好我也厌倦这艘小木船了,比起大小姐被抓之后承担的风险,把我带走是不是更划算?”
唐澈愣住了,野狗也是。
“桀桀桀,绕来绕去你不就是想说让我放过她吗?”野狗猜到了汉特这么说的意图,狰狞地笑着推开了门。
“但是很遗憾啊,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那就交涉失败了。”
当野狗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不是两个慌乱无措的小孩,椅子的四个凳脚首先进入他的视线中。汉特早就准备好第二套方案,就等着对方的警惕心降到最低。
奇袭的确让野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终归汉特的力气没有能够那么大,野狗踉跄几步就站稳了身子,用手抓住椅子。接二连三的反抗让他有点恼火,可惜上头命令他活捉,不然他已经拿这小家伙开刀了。憋着火无处可撒,野狗把椅子连同汉特甩到一边。
“别看我这样,我对小孩子可是不会留情的啊。”野狗脸上青筋暴起,整张脸用力外张,眼球死死往外凸。这已经是愤怒积累到极限的表情,耐心不足的野狗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还有你。”他又转向唐澈,“不要做一些无谓的小动作。我现在很想杀人啊,我是在忍着不杀你们,别让我这么忍耐——好吗!?”
“喂,说话啊!我问你们好不好啊,给我——”野狗用尽力气把刀子扎在床上,失控地吼道:“差不多一点!”
刀刃离唐澈只有几公分,汉特虚弱地点头。
“我们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