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隙间的微光

作者:齐木楠雄 更新时间:2015/11/18 21:43:35 字数:3455

清水从天花板滴落,汉特数着水滴,时间一点一点流过。从他们被带上不知名的船只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船身没有航行中的晃动感,这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消息。

坏消息就是汉特有点行动不便,野狗说的是事实,他对小孩子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汉特被他甩到墙上的时候内脏的错位感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其后重重撞在他胸口的椅子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不管以上过程是怎么样的,总之结果是好的,他没死一切都好。这样的伤势汉特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迄今为止没有一次能真正夺走他性命的重伤,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命硬还是命贱,两者听上去好像都挺悲哀的。

“话说我受伤你哭什么?”汉特的声音虚弱得不行,每次开口都会扯动伤势。但是大小姐哭的就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实在没办法放着不管。巴纳说过渡鸦的第一铁则是船员不能让女孩哭泣,那个表里都烂透了的人都会说这种漂亮话,汉特可不能装作没听到。

“别哭了。”

“别哭了?”

“喂喂喂......”不管他怎么劝,女孩都不给他回应。他只好挪到唐澈旁边,抠着鼻子一言不发看她哭。让一个人认识到自己在犯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不用什么安慰和劝阻,看着她直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很蠢就可以了。

这样近乎无赖而且低俗的办法对大小姐奏效了,或者说只有对大小姐才会奏效。唐澈抽噎着揉眼,低着头说:

“你怪我吗?”

“大小姐你的想法很奇怪哦,我为什么要怪你?嘶,不是我受伤了就能随便怪罪别人吧?讲道理嘛。”汉特觉得这个行为怪异的大小姐终于连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变异了。话说的太急,汉特一阵急促的咳嗽,感觉眼前金星乱坠。

“总之别让我安慰你了,自己打起精神来——你在摸哪里?喂,你在摸哪里?”汉特一本正经地给女孩灌输女儿当自强的道理的时候,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摸过去,他感觉到耳朵突然被两只柔软的手包住了。

寂静中只有女孩在说话。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水泉悄无声息淌过,汉特听不到她说的话,也读不了唇语。

只是在照进黑暗的微弱光芒里,他隐约感觉到女孩的歉然和感激,以及无法言喻的喜悦。那么听得到和听不到都无所谓了,大小姐无法直率表达的心意都传达到了,结果是好的。

但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汉特扭头看向别处。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是哪艘船的储物室,没有窗户,只有一道没人注意到的狭缝漏着光。凌乱的物品摆放,散落在地上的麻绳提醒他情况不容乐观,照这个情况看来,他们被卖到某个人家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让他不懂的是为什么人贩子没有急着动身。

如果巴纳或者唐澈的家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在这里的船只就会成为怀疑对象,这么高风险的事情人贩子难道没有考虑到?不管怎么样,没有开走对他们而言是最容易接受的结果。在这里拖得时间越久,他们获救的概率就越高。

问题在于,大人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不见了?巴纳姑且不论,唐澈的家人总要靠谱一点吧?或许已经开始搜寻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汉特总觉得中间会出现什么差错,尽管时间有点迟了,他也只有祈祷不靠谱的巴纳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对了,唐澈你家是做什么的?”汉特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大人会给自己可爱女儿的脸弄上这样的刺青,感觉已经到了毁容的地步了——或者他们的审美风尚和自己不同?从唐澈不时用指尖抚摸刺青的样子看,大概不是后者。

至少这个女孩并不是对这个刺青抱着能够跟别人炫耀的态度。听到汉特的问题,女孩低着头,微光中青蝶欲飞。

“花蝶是我家开的,这个标志,”青蝶停驻女孩细嫩的指尖:“是花蝶之主的标志。”

“......诶?!”这个突然的冲击性事实是什么?汉特眨了眨眼,有点呆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那艘豪华游轮是她家的咯?所以她早些时候对着他说自家的客人是肮脏的大人咯?主人家似乎对自家生意很不满意啊,虽然汉特不知道她对日进斗金的游船有什么好不满的,客人的品行是客人的事,职业不分贵贱——以上都是胡说八道,不得不说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乱入,大概是受到巴纳的小市民心态的影响了吧。

“......你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吗?”看汉特一直不说话,唐澈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你也不喜欢这个刺青吗?”

汉特连忙摆手否认:“我说这话是一时情急,我对刺青从没有任何偏见......也对你没有任何偏见。”他想了想还是补出了后半句,因为他发现说完前半句苗头不对,有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让他心头发出警报。

大小姐果然难伺候,虽然这点早有体会,没想到两个人被抓了他还是要应付这种状况。汉特再一次发出无声的抗议:我是伤员,请不要搞事......

......气氛突然就冷下来。

唐澈不说话,汉特也不说话,试图用打打闹闹来掩盖糟糕心情的行为最终还是会被自己阻止。花蝶上的喧嚣一点都传不到这里,周围的船只也静悄悄的,大人们要么睡着了要么在游船上玩乐。

从他们失踪过去了......大概过去了很久,但是依旧没有搜寻他们的迹象,这里的人都和往常一样行动,没人注意到某个角落里有两个小孩子借着缝隙的光祈祷。

这种绝望感一点点磨尽期待,汉特不是第一次经历,他可以不那么惊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身边的人。更何况他没有那么表现的那么轻松,人怎么可能习惯绝望感?即使是十年间不断地、不断地经历着,他还是不会习惯这种感觉。

只是不得不忍耐而已,只是不能让唐澈变得和自己一样恐慌而已。现在只要船身稍稍晃动他就会抑制不住地颤抖,庆幸的是这里光线很暗,女孩应该发现不了,只会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罢了。

这种时候你在哪啊英雄。如果是那个斩破黑夜的人,或许能对这个情况做点什么,但他是他,汉特是汉特。

终归自己还是没办法让别人安心。汉特无意识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巴纳那里听来的像是随口乱哼的调子,毫无节奏,却是唯一能让他有安全感的音律。好像哼着哼着,眼前就会出现巴纳提着裤子咧着大牙洗漱的样子,又可笑又让他安心。

想起来这两周巴纳也没有特别做什么事,只是一起生活,一直在一起,笑也笑过,哭也哭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回忆让人安心最正常不过。

汉特摸了摸眼角,他以为肯定是自己哭了,还好没有,只是水滴溅到脸上让他误以为真情流露。他撑起身子和笑脸。

“不用担心。”

“我们一定会获救的。”他身边有依赖着他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能让人安心,只有期待是他不得不回应的——因为是他家船长教给他的道理,所以是真理。

因为是他家船长教给他的真理,所以那个不靠谱的船长一定会来拯救他们。

汉特在期待巴纳的回应,而这个时候......

“趁着月色,小酌一杯,真是人生幸事啊。”备受信赖的船长正在跟女孩们讲当年的冒险故事,女孩们一开始对这个上船开始就麻烦不断的男人敬而远之,后来发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加上喝酒之后引人捧腹的事迹,不一会儿女孩们都聚集在男人身边。

团花锦簇,用这个词来形容这种情况似乎并不过分。除了巴纳本身很有趣之外,在他身边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也是原因之一。剩下来的客人只有两个,而这两个人在团花的中央互饮。巴纳是其一,其二是一个自报姓名修斯的男人,一个充满让人不安气息的人。

“是啊,月下美人,人生幸事。”修斯微微笑着,举盏对月,之所以两个人不是对饮,是因为在他对面的巴纳从来不和他喝。‘对桌不相识’说的也就是这种情况,巴纳很讨厌这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人。这里的女孩们当然是感受不到这种内在的差别,男人微微笑的样子很帅气也很正面,所以被他迷倒的女孩不在少数。但这个人的气息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这一点巴纳是不会看错的。

突然出现在这里,假装豪爽地想和自己拼酒,心里却装着不为人知的坏水。和这样的家伙相比,被他打跑的那群兽类更好打交道。这家伙让他很烦躁,明知道对方心怀不轨却只能按兵不动的心情对他来说实在很不舒服。尤其是这个陌生人不时窥视的眼神让他浑身不适。巴纳的手指在刀柄上摩挲,同时举起酒杯。

“说出你的意图。”巴纳失去了耐心,仰头饮酒的时候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修斯。他的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他要砍人了。即便让团花溅上鲜血,他也要砍了这个恶心死人的家伙,武士的血液由不得他沉默以对。

“别这么着急,我还需要您做我的保镖呢。”修斯不慌不忙,说了一句让巴纳啼笑皆非的话,他保持着脸上的假笑,即便是在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巴纳还是感受到窥视也一刻都没有停下。

果然还是砍了吧,巴纳眯着眼想。酒水从杯中流尽的时候,他第一次喊出了武器的名字。

“红刺。”

刀身如同水晶一般,三个菱形整齐地排列其上,互相之间被一道很浅的凹槽连接。赤红的刀反射的光照在女孩们脸上,盖过了脸颊的酡红那一点春情。巴纳挥了挥手,让女孩们退开,单手持刀指着修斯,整个人仿佛都集中在刀尖一点光芒上面。

“和武士说话要用刀,遮遮掩掩的话,我可听不见的!”

“那在雇佣你当保镖之前,得先测试你的能力了呐。别看我这样,”修斯脸上虚伪的假笑破裂,面前的矮桌和放置在上面的酒杯都无声无息从中断裂。

“我可是武斗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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